接下來的幾天,阮幸則是繼續琢磨記憶中的殘缺功法。
她不知道三樓主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帶她去北境走一個來回,但既然已經開了實景模擬,她暫時還不想太早結束。
從前的阮幸無論是現實中還是模擬中都沒有去過北境。
頂多就是在交境之地的附近待一待。
因為北境之中其實是很排外的。
作為仙臺之戰的戰敗者,他們被趕進了北境,遭受其他仙宗的仇視和防備。
又怎么會容許仙宗修士出現在北境之內呢?
等到三樓主再次來找她時,告訴她已經可以準備出發了。
“我看萬寶樓內基本都是你在管事,這樣子放下樓中事務陪我一起去北境,真的沒關系嗎?”阮幸好奇問道。
大樓主她是沒見過,別說只聞其聲不見其影了,這樓里幾乎就沒人提過,好像就沒有這個人似的。
二樓主一看那模樣就是個養生的老太太,岑仲也曾經說過交流會是為了二樓主給自己尋找接班人。
所以她猜測二樓主也不怎么管事,而且大概也沒剩幾年壽命了。
三樓主才是樓里真正干活的那個人,其他的領導只是掛名而已。
這才是修仙界里的天選打工人吧。
阮幸都有點同情他了。
不過,這樣勤奮的勞動力要是能拐到自己的風靈月影宗里去,自己就不用事事親為那么累了。
阮幸一邊想一邊暗自搖頭,萬寶樓是橫跨仙元大陸五州的重大業務,哪里是她一個小小的普通宗門比得上的,而且三樓主修為比她高,最起碼是化神,更不可能給她打工了。
只能遺憾的放棄了這個想法。
三樓主搖了搖手中的折扇,失笑道:“我怎么會為了你放棄樓中的事務?只是正好要去一趟北境,順帶捎上你罷了。”
“北境兇險,來往亦得隱秘,所以非我親自前去不可,你就不用多想了。”
三樓主這么解釋了一句,阮幸稍稍放下了心。
也對,她想著三樓主跟自己也沒這么大的交情。
說不定此次就是去進貨延壽丹的。
想到這里,她又打起了精神,問道:“怎么去,傳送陣嗎?”
“先用傳送陣到交境之地的伏棲城,之后再穿過無序城,到了那邊會有人接我們。”三樓主隨意的說道,“對了,我的名字叫莫辭君,北境之人都叫我莫三樓主,旁人若問起你,就說你是樓中的管事。”
阮幸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滄海城的傳送陣是由玄極宗設立維護的,萬寶樓作為一個商會性質的組織,還沒有權力管轄一城之地內的交通權限。
但莫辭君氣定神閑,若無其事的走進傳送陣駐地中,隨口報了一個靠近北境方向的城鎮名字,交了靈石便讓他們進去了。
路途遙遠,距離北境,他們還需要中轉起碼三個傳送陣駐地。
阮幸跟在莫辭君的身后,左右看了看,小聲詢問:“三樓主,你去北境出差,就你一個人嗎?不帶幾個手下?”
“出差?有趣的形容。”莫辭君輕笑了一聲,自負道:“我有自保之力,不需要帶人護衛,若是連我都不能從北境全須全尾的回來,那樓中也沒有其他人能做到了,果真如此,從今往后萬寶樓與北境的生意,都不用去做了。”
如果莫辭君折在北境,恐怕北境內的貨物再也無緣出現在四州境內了。
而北境大概也需要莫辭君送去的東西,所以莫辭君根本不怕。
轉過了幾道傳送陣,兩人終于到了伏棲城。
這是東州境內最靠近邊緣的城鎮了。
再往西北方向偏一點,就是阮幸之前在模擬中待過的地方。
“到了伏棲城,就不能再使用傳送陣了,仙宗不可能讓自己的傳送陣和北境有連接的。”莫辭君淡淡說道。
“前面就是無序城?”
“對,我們不能用法器穿過,無序城中性情古怪的魔修有很多,不乏一些討厭別人從他頭頂飛過去的。雖然我們不怕麻煩,但最好是低調行事,不要在無序城中耽誤太多時間。”莫辭君解釋道,“無序城中的魔修,有點不太一樣,他們大多數沒有穩定的傳承,經常修煉到高階以后就瘋魔了,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溝通,我們作為講道理的生意人,對他們自然要寬容一些。”
簡單來說,無序城里都是神經病。
北境把這些人趕出來,就是充作北境對外的第一道防線。
為什么謝姚沒有吃了這些人呢…大概也是覺得怕吃了以后自己也染上瘋魔的病癥吧?
阮幸點點頭,兩人從無序城中穿過。
無序城像是敘利亞風格的建筑,甚至某些地方還能看到被啃食過的斷肢以及濃重的血腥味。
在這里神識也不頂什么用,反而更容易激怒他們。
若是看到魔修,兩人遠遠的就繞開了,一路有驚無險的穿了過去。
距離無序城遠了一些以后,隨處可見的凡人便多了一些。
只是這些人看上去有些一言難盡。
穿金帶銀的富貴人家和麻木不堪的貧苦人家竟然生活在同一片地方。
甚至在同一個井里打水。
大搖大擺的從那些佝僂著身體縮在角落的人身邊走過,那些人也不會眼紅到上去搶奪。
阮幸感到有些驚奇和魔幻。
“北境這邊沒有太過于固定的城市和管轄地那種概念了,基本算是占山為王?”莫辭君主動給阮幸解釋道,只是他似乎也覺得有些難以形容,“幾百年前來時,這里的各路魔君都有自己的地盤,在自己地盤上的所有修士和凡人都是屬于那個魔君的私人財產。只是現在不知道為什么稱魔君的修士少了許多,可能都瘋魔以后去了無序城吧。”
“那些沒有魔君的地方,就只能被分割成更小的地方,哪個魔修更有實力,哪個魔修就能占領,魔修很少群居,他們不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收徒弟就相當于變相的給自己找奴隸。”
魔修的功法和仙修不一樣,沒有那么多的分篇,也不會有根據不同境界的細化修煉方法。
他們就是一條道走到黑。
在這種環境下,惜命的魔修修煉到一定境界以后就不會再繼續了,而是好好享受奢靡的生活。
拼命的魔修則早晚都會修煉出現問題,要么直接走火入魔爆體而亡,要么無序城就是他們最后的歸宿。
他們很難到歸墟,也很難會飛升。
所以仙臺之戰之前的魔修們,大多都是不在乎仙臺樹如何的,因為他們這輩子幾乎都和飛升無緣。
“那這些凡人…”看著他們,阮幸感覺有些一言難盡。
“我這次來的原因也跟這些凡人有關。”莫辭君嘆了口氣道:“在這種混亂的地界上,能夠正常或者并且耕種畜牧養活自己的凡人是很少的,他們只能仰仗魔修,跟我合作的幾個魔君,他們會給自己地盤上的凡人規劃生產目標,生下來的孩子按照資質的劃分,有不同的獎勵,這些獎勵支撐著最頂層的凡人,而最頂層的凡人,為了自己的優越感和人上人的階層觀念,會負責底下幾層凡人的基本生存,北境,便依靠這種方式維系著北境幾千年的人口繁衍。”
“但是這樣的變數也非常多,一夜之間,一飛沖天和一落千丈的人一樣多,他們的平均壽命只有不到三十五歲左右,這也讓他們繼承了魔修的生活觀念,不計后果,不想將來,只享受當下,活一天算一天。”
這樣的制度聽起來有些殘忍。
難怪剛剛看到多數狀態較好的凡人都是一些年輕女子。
她們生下的孩子成了魔修的預備役,自己也過上了好日子,其他凡人畏懼魔修,也不會去對這些女子有歹意。
“那些魔君需要手底下有這么多低階魔修嗎?”阮幸不可思議的問道,“要這么多低階魔修干什么?分潤自己的資源?”
莫辭君搖了搖頭,“并不多,魔修的折損率比仙修大多了,一百個活下來的凡人孩童能有一半成為魔修就不錯了,之后練氣期,筑基期,每年死于自相殘殺的魔修數量幾乎和新生兒持平甚至大于新生兒,真正到最后能夠修煉到元嬰期以上成為一方魔君的魔修,屈指可數。”
他的眼神微微變得嚴肅了起來,“可能你從這些信息中體會不到什么,但是北境的凡人數量是每年都在逐漸減少的,等到凡人即將消失的時候,不要以為魔修也會自然而然的消失,他們只會不顧一切的,瘋狂的掀起一場新的戰爭,距離這個時間已經不遠了。”
阮幸默默垂眸。
她知道幾年之后,圣魔君謝姚就會對仙宗發起一場仙魔大戰。
從前她只以為,這場仙魔大戰最大的原因是須彌樹,是謝姚歸墟期即將壽盡,急著借須彌樹飛升靈界所以帶著全體魔修拼死一搏。
今天真正到達北境之后,她卻意識到或許不單單是謝姚一個人的原因。
而是北境真的已經資源枯竭到連凡人都生存不下去的地步了。
謝姚也是經過各方原因把自己逼到這一步上的。
這種情況…讓她忽然想到了仙臺之戰。
人人都說,是當時的圣魔君對仙臺樹起了貪戀。
可當時的仙臺樹又不拒絕魔修飛升,圣魔君自己一個人去飛升就是了,為何還要帶著眾多魔修一起?
明明其他魔修根本不在乎仙臺樹的。
他們參與仙臺之戰,一是響應魔修的最強者圣魔君的號召,二是趁亂殺些仙修弟子搶奪給自己撈些好處。
難道當時的圣魔君,也是因為某些不可言說的原因才掀起大戰嗎?
“如果真的有這場戰爭,你覺得魔修會贏嗎?”阮幸問道。
“我不知道最終魔修會不會贏,但我知道,魔修一定會從中獲得最大的利益。”莫辭君苦笑一聲,“修殺戮之道的魔修,是北境人數最多的,底層的魔修會死,可頂層的魔修會越殺越強,仙宗能打一場慘烈的勝仗,而后再經過許多年的修生養息,魔修卻收獲了許多新的魔君。”
照莫辭君這么說,仙臺之戰中那幾個自爆的仙君倒是舍己為人了。
雖然害死了八成以上的人。
可對于魔修而言卻是毀滅性的打擊。
直接把其他底層魔修搞的龜縮在北境幾千年不敢出頭。
不然現在仙元大陸還是仙魔共存的景象。
“聽你的口氣,像是站在仙宗這邊,你應該也算是仙宗修士吧,既然這樣,又為何讓萬寶樓與北境一直維系交易關系?”阮幸不解的問道。
莫辭君恢復了云淡風輕的表情,沒有回答。
沉默了幾秒鐘,他輕聲道:“接我們的人來了。”
聞言阮幸朝著四處張望。
兩個金丹期的魔修朝著這邊走來。
距離兩人幾步之遙的時候停了下來,有些怠慢的隨意行禮道:“莫三樓主,請吧。”
他們身后,是幾頭三米多高,五米多長,蜥蜴一樣的妖獸。
看上去只有筑基期,而他們的背上,則一個個都背著小房子似的車架。
莫辭君略顯溫和的一笑,也不在意兩人的態度,帶著阮幸登上了其中一頭妖獸背上的車架。
“怎么會養這種妖獸,丑死了。”阮幸點評了一句,然后有些不滿的對莫辭君道:“他們什么修為你什么修為,你在樓里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平易近人的,這能忍?”
莫辭君低頭用拇指摩挲著扇柄,“你誤會我了。”
“對待客戶,我一直都是平易近人的。”
阮幸聽了有點啞口無言。
本來是想借機套一下莫辭君到底是元嬰還是化神還是歸墟,但被對方輕飄飄的轉回來了。
好像也是…
除了在樓內的時候,就沒見他端過什么架子,或許這就是一個商人的基本素養。
當初在奉天城的時候,莫辭君借拍賣會和她搭訕,也是熱情的過分,那時候她偽裝的不過是一個金丹初期的普通女修罷了。
寧愿沒有一點高階修士的傲氣,也要維持這場交易順利結束。
阮幸越來越覺得莫辭君有別的意圖了。
只是他不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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