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征這么一說,都頭知曉這樁事的問題不在他這里,他說什么也就沒用了,干脆閉上了嘴。
這種時候多說多錯,反正涉及到的不是他一人,只要上面的人沒事,案子到底如何誰也不知曉,就像許大人剛剛將夏五郎下獄,轉眼夏五郎就被人從大牢中接出來一樣,夏尚書不倒,刑部都要聽夏尚書吩咐。
眼看著都頭這般模樣,蔡征也不著急,而是吩咐旁邊的衙役:“送去祥符縣關押。”
都頭聽到這話,立即又焦急起來:“這…大人…這不合規矩…我應該…”
“應該將你們一起關在刑部大牢?”蔡征冷笑,“好讓你們串通口供?官家下令,此案三縣、兩衙分頭審理,想扛到最后見風使舵?你也得想想有沒有這個命。”
分頭審理,只要有人招認,即便他一言不發,也可能會被直接定罪。
都頭剛剛平復的心情,重新慌亂起來。
官家?這案子官家都知曉了?
“大人,”都頭忙道,“我們都是奉命行事,是翁大人下令讓我們去南城碼頭抓人,我們職責在身,不敢怠慢,還請大人明察。”
蔡征早有預料,淡淡地道:“到了祥符縣自然有人與你做口供。”
都頭等人被帶走,衙役上前幫郭川等人松開了繩索,郭川身上沒了束縛,登時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怔怔地看著蔡征,這位蔡大人他見過,上次賀家的博彩案這位大人就在許大人身邊。
“還愣著做什么?”蔡征向郭川道,“該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郭川和船工聽得這話真是又驚又喜,那些跟著他們一同過來的雇工也是這般,他們哪里見過這種事,人都被帶到了衙署門口,卻給放了,反倒那些衙差被下了大牢。
蔡征就要往衙門里去,郭川急行幾步將人叫住:“大人,我兄長還在衙署中,一直未曾歸家。”
蔡征點頭:“若是你們沒有觸犯律法,自然會安然無恙,只管回去等消息!”
郭川立即向蔡征行禮:“多謝大人。”
蔡征離開了半晌,郭川才徹底回過神,謝大娘子真是料事如神,他們真的沒事了。
刑部衙署。
翁易手中握著厚厚一摞文書,案子到了現在,他總算能松口氣。
有這些證言,就能定下許懷義的罪名,接下來就看尚書大人的手段了,做得好就能將許懷義流放,途中再讓人多些“照應”,許懷義走不到流放地就要一命嗚呼。
“郭家船工和那女子還沒被帶過來?”翁易詢問文吏。
文吏道:“我再去看一看,說不得已經到了。”
現在只有郭雄的嘴沒有撬開,這人骨頭硬得很,上了刑依舊不肯改口,不過他也不著急。郭家船工肯在供書上畫押,他手里的證據就能夠相互印證,足夠應付任何人盤查。
“來了。”剛剛出門的文吏,突然疾步回轉。
“那就將人送去大牢,我即刻提審。”翁易一邊翻看著文書一邊道。
“不是…”
文吏的聲音戛然而止,翁易感覺到一道身影從門外走進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剛好遮擋住了他頭頂的光。
翁易抬起頭,卻看到了蔡征。
蔡征不知盯著翁易看了多久,眼睛中帶著抹譏誚:“翁大人好生忙碌,是什么重要的案犯,需要大人親自審問?”
翁易知曉蔡征與許懷義的關系,心中登時有了警惕,他起身相迎:“只是一樁急案,上面急著要結果…”
他以為這般就能應付過去,誰知蔡征接著問:“是什么案子?可否透露一二?”
“這…”翁易登時為難起來,“案子尚在審理,其中內情,不可外泄,還望蔡大人體諒。”
蔡征微微一笑,向前走去,翁易以為他會在下首尋把椅子,哪知他徑直走向主位,然后撩袍子就坐了下去。
翁易徹底愣在那里,片刻之后他板起臉:“蔡大人這是何意?這可是刑部衙門,不是大理寺。”
蔡征卻不理會翁易,而是拿起了桌案上文書。
翁易登時變臉,上前一步就要搶奪:“將刑部的文書放下!你私看卷宗、文書,我要向上官彈劾你。”
蔡征快速將文書送入袖子中,然后抬起眼睛。
“翁大人想要彈劾…”蔡征說著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的筆墨,“那是你的事,不必知會我。”
“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告訴我,許懷義在哪里?”
翁易確定蔡征是來救人的,他目光冰冷:“許大人被人狀告構陷他人、欺瞞朝廷,此案沒查明之前,只能留在刑部,便是大理寺來人也不可以,除非有官家旨意。”
“我勸蔡大人,放下刑部的文書,立即離開。”
“念在相識一場的份兒上,我可以當做這樁事沒有發生…”
翁易還沒說完話,只聽蔡征道:“我不可以。”
翁易眉頭緊鎖:“你什么意思?”
“證據到手,”蔡征道,“怎可當做沒有發生?我與翁大人的心思一樣,應該親力親為,快些審結此案。”
說完這話,他伸手拿出文書:“你想要的官家旨意,就在這里。”
翁易心里一驚,倒吸一口涼氣,一雙眼睛緊盯著那文書看,只見上面蓋著的是中書省的大印。
文書上也寫得清楚:凡涉以上案事,皆上呈大理。
蔡征道:“既然要移案,那么全案文卷并兇證等,應都一一記錄,以漆匣封緘,由鋪兵護送往大理寺。”
蔡征說著,立即有鋪兵送來漆匣。
身邊有了人守著,蔡征也就不用怕被搶奪,他施施然抽出文書,慢吞吞地往漆匣里送,途中自然不免翻看上面所寫,半晌才將漆匣關上,再貼上封條。
等到鋪兵離開之后,蔡征再去看翁易。
此時的翁易面無血色,臉上滿是冷汗,整個人尚未從移案文書上回過神來。
為何突然要移案?
略微思量就知曉,官家這是信不過刑部。
剛剛他做好的那一摞文書,本是他晉升的大道,現在卻成了罪證。想到這里,翁易轉身就要去追鋪兵,卻被門口的衙役攔住。
蔡征目光一肅:“刑部司員外郎翁易,有人告你構陷他人、欺瞞朝廷。”
翁易渾身一顫,這是他要給許懷義編織的罪名,如今卻被蔡征用在了他身上。
“來人,”蔡征道,“將翁大人下獄。”
今晚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