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答應給拐麻七物色個對象后,鄧世榮便在腦海中仔細搜索著,看看他接觸的人當中有沒有適合的人選。
結果搜索了一圈,都沒搜到合適的人選。
反正現在也閑著沒事,鄧世榮索性就騎著摩托車,朝大壩鎮趕了過去。
大壩鎮跟雙旺鎮一樣,都是位于博白南部,它是博白所有鄉鎮中距離縣城最遠的一個鄉鎮,被龍潭鎮、沙陂鎮以及廣東的高橋鎮夾在中間。
前世的這個年代,雙旺鎮跟大壩鎮可以說是一對難兄難弟,在博白的眾多鄉鎮中很不起眼,經濟排名都是比較靠后的,尤其是大壩鎮,一直到后世經濟實力都沒有太大的改變。
而后世的雙旺鎮,好歹還有個號稱投資千億的白平產業園拉動,已經把當年的難兄難弟甩得遠遠的了。
這一世由于鄧世榮重生,那就更加不用說了,如今雙旺鎮的經濟水平不再跟前世那樣在全縣各鄉鎮中排名靠后了,而是毫無爭議的排在了第一。
畢竟,別的不說,單單是那耶影視城的投資與帶動,就不是其他鄉鎮能比的。
也正因為雙旺鎮的整體經濟水平得到了大大的提高,所以鄧世榮才絕了在雙旺給拐麻七找對象的打算,而是打算到大壩這個比較貧窮的鄉鎮走一走看一看。
因為條件過得去的家庭,人家姑娘未必愿意嫁給拐麻七這個癮君子,只有那些家庭條件不好的姑娘,再加上有他親自出面做媒,才有可能愿意嫁給拐麻七。
本來,雙旺鎮跟大壩鎮的直線距離并不遠,要是道路通暢的話,半個小時就能趕到,可惜兩個鄉鎮道路不通,從雙旺鎮到大壩鎮需要繞不少路,所以鄧世榮抵達大壩街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
這個年代的大壩街,是真的沒什么好說的。
就一條破破爛爛的路,兩邊的建筑也是一言難盡,跟之前的雙旺街是真的沒多大的區別。
難怪就連農村人最注重的圩日,來趕圩的人數也不足千人,跟它隔壁的鄰居龍潭鎮相比,差距之大就如同廣東和廣西,兩者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
今天不是大壩圩,整條街上幾乎沒什么人,因此鄧世榮也沒有停留的意思,而是騎著摩托車朝最近的官嶺村趕去。
鄧世榮不是第一次做媒了,他明白想要快速知道村里有哪些未出閣的姑娘,那到村里的八卦聚集地打聽,是最有效率的。
所以,在抵達官嶺村后,鄧世榮很快就找到了村里其中一個八卦聚集地。
這個八卦聚集地,是在一棵柚子樹下。
此時,這里已經聚集了十多個人,其中有四個中年男女在打著撲克牌,幾個中老年人一邊閑聊一邊拿著煙筒輪流燒煙,另外還有三個孩子在互相追逐打鬧著。
聽到摩托車的聲音,不管是在閑聊還是在打牌的村民,都抬頭看了過來。
現在已經是1996年,摩托車自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了,基本上各村經濟條件稍好的人家,都買了摩托車。
大家循聲望去,不過是下意識的反應罷了。
看到鄧世榮這個陌生人把摩托車停在了他們面前,正在燒煙的一位大叔出聲問道:“阿表,你找誰啊?”
鄧世榮停好車,走過去笑道:“沒找誰,就是來借煙筒燒筒煙。”
此時,這位大叔剛好燒了幾筒煙,便把煙筒遞過來道:“有煙有火嗎?”
“有的。”
鄧世榮接過煙筒,坐在其中一張小板凳上,才從口袋里掏出煙絲和打火機。
另一個中年人開口道:“阿表,聽你口音,好像是雙旺那邊的人?”
博白各個鄉鎮的口音都會有細微的差別,少接觸其他鄉鎮的人可能聽不出來,但如果經常跟其他鄉鎮的人接觸,就會從說話用語中感覺到其中的細微差別。
鄧世榮笑著點頭道:“阿表你說對了,我確實是雙旺那邊的人。”
中年人追問道:“阿表,你是雙旺哪條村的啊?”
鄧世榮扯了一小撮煙絲塞進煙筒嘴,回答道:“邦杰的,阿表你聽說過嗎?”
“邦杰村那耶鄧氏?”
聽到中年人脫口而出的話,鄧世榮是一點也不奇怪。
如果是前世的雙旺鎮,哪怕是它的行政村,恐怕也就只有本鄉鎮以及附近鄉鎮的少數人知道,更別說是那耶鄧氏這種幾乎不會在外面提及的自然村了。
但這一世的那耶鄧氏,名聲之大早已經響徹全縣了。
甚至不夸張的說,比雙旺鎮都還要有名。
縣里有些人未必聽說過雙旺鎮,因為博白縣是真不小,擁有足足28個鄉鎮,像龍潭這種名氣大的鄉鎮自然是如雷貫耳,可雙旺鎮的存在感還是稍微有點低,離得遠的人沒聽說過也正常。
但不管離得有多遠,只要是博白人,就一定聽說過那耶鄧氏的大名。
鄧世榮點頭笑道:“不錯,我確實是那耶鄧氏族人。”
中年人當即豎起大拇指道:“你們那耶鄧氏真是了不起啊!”
其他村民聞言也都看向鄧世榮,一個個都跟著中年人夸贊起來。
“是啊,聽說你們那耶鄧氏,家家戶戶都至少擁有幾十萬身家,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不止幾十萬,我聽說很多人家都上百萬了!”
“全族家家戶戶都幾十上百萬,真的太厲害了!”
鄧世榮點燃煙絲,咕咚咕咚的抽了幾口,才說道:“各位阿表,我們那耶鄧氏的經濟條件是不錯,不知道你們村有沒有那種性格比較好的姑娘,我想幫我族里的一個后生做個媒。”
這話一出,連正在打牌的四個中年男女都坐不住了,一個個把撲克牌往桌上一扔,都拿著小板凳湊了過來。
“阿表,你這話說得可是真的?”
“阿表,不知道你們族里那位后生要找個什么樣的姑娘?我有個侄女的性格就很好。”
“阿表,我二女兒是村里出了名的性格好,你要是覺得合適的話,可以幫忙牽個線的。”
不管是什么年代,也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在婚姻上都希望能找個條件好的。
在后世,有人總結出普通人一生中所遇到的幾次改變命運的機會,這些機會基本是大同小異,而其中每一個人都必然會提到的一次機會,那就是婚姻。
通過婚姻來改變命運,是極為常見且容易實行的機會。
尤其是姑娘家,只要自身長得有幾分姿色,只要不嫌棄嫁個矮胖丑,那改變自己的命運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那耶鄧氏的條件有多好,在場的人心里都有數,不僅家家戶戶至少好幾十萬的身家,關鍵是人家賺錢的能力,那真的不是其他地方的人能比的。
特別是那耶鄧氏打造影視城的消息早已經在博白縣傳開了,影視城附近的土地已經變得“寸土寸金”了,據說這影視城未來計劃新增十幾萬人口,那里隨便做點什么生意都能大賺特賺。
總之,那耶鄧氏的發展潛力,真的大到他們想象不到的地步。
能夠嫁到那耶鄧氏做媳婦,那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所以在場的村民都顧不上其他了,自家有年齡適合的姑娘就推薦自家的姑娘,自家沒有就推薦侄女外甥女等等。
聽到村民們拼命的向他推薦,鄧世榮連忙擺手說道:“各位阿表先別急著推薦,我這人有一說一,不會欺瞞你們,我族里的這個后生,他兩年前曾經吸過毒。
嗯,就吸了兩個月,且不是他主動想吸毒的,而是被朋友騙著吸的,現在已經戒毒兩年多了。
如果介意這個的,就不要推薦了,如果有不介意的,那咱們就可以詳細聊聊。”
眾村民聞言不由得面面相覷,瞬間變得沉默了。
吸毒,這兩個字真的太沉重了。
在農村一提起白粉仔,那名聲真的比爛仔還要差,但凡對女兒疼愛一點的父母,是堅決不同意自家女兒嫁給白粉仔的。
見大家一下子都不說話了,鄧世榮把煙筒放到一邊,說道:“我知道大家的顧慮,白粉仔是什么鬼樣,見過的人都清楚,沒有誰愿意讓自己的女兒嫁給這種人。
不過,我們那耶鄧氏的這個后生,跟那些已經成為廢物一樣的白粉仔,還是有一些區別的。
首先,他吸毒的時間不長,只有兩個月,對腦子的傷害還不算大。
其次,他已經戒毒兩年多了,一直沒有再吸,相信以后也不會再吸,這個不止是他的父母在監督,全族人也在監督,想瞞著所有人再次吸毒,基本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所以,你們不用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他除了吸過毒名聲不太好,其他的條件還是非常好的。”
“阿表,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有個人選想要推薦給你。”
說話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大媽,這個八卦聚集地就是她家,她在跟鄧世榮說話的時候,頭不斷的小幅度搖晃著,一看就是得了某種疾病。
鄧世榮問道:“什么人選,阿表你說說看。”
大媽說道:“她叫阿秋妹,家里一共有四姐弟,她是家里的大姐,這是一個苦命的孩子,母親在她七八歲的時候,就因為從山上扛木頭回家不小心摔倒被木頭壓成了殘廢,一直臥病在床。
而她的父親是又當爹又當媽,既要賺錢養兒女,又要照顧癱瘓的老婆,那日子過得是相當的艱難。
待阿秋妹好不容易長大成人了,她的父親卻因為多年的勞累以及一些積累的暗傷,身體再也撐不住,病倒了。
如今,剛成年不久的阿秋妹,便被逼挑起了家里的千斤重擔,那日子過得真是讓人看了都覺得心酸。
阿表你族里的后生要是不嫌棄她家庭負擔重的話,那可以把阿秋妹介紹給他,這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孩子。”
“阿秋妹是不錯,不僅性格好,人長得也不差,如果不是家庭負擔重,想要娶她的后生,估計能從咱們村排到鎮上去。”
“是啊,阿秋妹確實不錯,阿表你可以給你們族里的這位后生介紹一下。”
“阿秋妹真的是打小就懂事,要是能嫁到那耶鄧氏,那她就不用過得那么苦了!”
鄧世榮聞言眼中一亮,一個姑娘家能夠得到村里這么多人的同情與稱贊,這不是窮就能做到的,這世上窮的人太多了,可能官嶺村就有比阿秋妹更窮的人家。
這側面證明了,這個被村民們稱為阿秋妹的姑娘,其品性肯定是比較好的。
想到這里,鄧世榮便仔細的追問這阿秋妹的情況,而村民們見他感興趣,為了促成這門婚事,一個個都是知無不言。
由于鄧世榮以誠待人,一開始就點明了族里的這位后生吸過毒,把最惡劣的一面展現在村民們面前。
因此村民們也是投桃報李,同樣把阿秋妹的真實情況一一告知。
等詢問得差不多了,鄧世榮便起身道:“各位阿表,不知道阿秋妹家住在哪里?我現在就登門去跟她父母聊一聊,看看她父母愿不愿意讓她嫁給我族里這位后生。”
大媽笑道:“阿表,我帶你過去吧!”
其他村民聞言,也都紛紛表示要跟著過去看看。
于是,鄧世榮便騎著摩托車,跟著這些八卦的村民,一起朝阿秋妹家趕去。
不到三分鐘,鄧世榮等人便來到了阿秋妹家。
在看到眼前這座陳舊的泥磚屋時,鄧世榮是一點都不奇怪,到了后世博白農村的泥磚屋,數量確實極少了,但在九十年代泥磚屋還是比較常見的。
“阿秋妹!”
眾人抵達阿秋妹家后,大媽便扯開嗓子喊了起來。
里面有人應了一聲,然后一個年輕的姑娘就從那陰暗的泥磚屋里面走了出來。
這姑娘的頭發用橡皮筋隨意綁了個馬尾,身上穿的竟然是帶補丁的舊衣服。
如果是10年前,那農村人穿這種帶補丁的舊衣服,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現在已經是1996年了,農村有不少人家的生活水平都已經提升上去,不比城里人差了。
這個時候還穿著補丁衣服的人家,那家里有多窮就不用多說了。
在鄧世榮默默打量著這個名叫顏秋的姑娘時,她走出來看到這么多人在,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看向大媽問道:“三伯母,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嗎?”
大媽笑著介紹道:“阿秋妹,這是來自雙旺鎮那耶鄧氏的阿表,他這次過來是想給族里的一個后生介紹對象,我們都覺得你比較合適,就推薦他過來跟你爸媽聊聊。”
阿秋妹聞言有些不知所措,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媒人登門了,反應過來之后,她連忙說道:“三伯母你們等一下,我喊我爸出來跟你們聊。”
說著,就腳步匆匆的走進了屋里。
沒過多久,阿秋妹就扶著一個蒼老的男人走了出來,不用介紹都知道,這個就是她的父親了。
顏父跟村里這些熟悉的鄰居點了點頭,就看向陌生的鄧世榮,問道:“阿表,你想給我家阿秋妹做媒?”
鄧世榮點頭笑道:“是的,我問你們村里這些阿表的時候,他們一致推薦你家阿秋妹,所以我便過來跟你們聊聊,如果你們滿意的話,那等我回去了就幫忙牽線搭橋,撮合這樁婚姻。”
顏父招呼道:“阿表,咱們坐下說。”
鄧世榮應了一聲,便在一張小板凳上坐了下來。
在農村,家家戶戶門口,都會擺上好幾張小板凳,顏家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這次過來的人有點多,門口的小板凳不夠用,阿秋妹又進屋去拎了幾張小板凳出來,才讓村民們都坐下了。
隨即,阿秋妹拿起擱在門口的煙筒,遞給鄧世榮道:“鄧爺爺,燒筒煙先。”
鄧世榮擺手笑道:“謝謝,不用了,我剛剛燒過。”
阿秋妹聞言又把煙筒遞給村里的其他人,那么多人自然有想燒煙的接過去。
看著病懨懨的顏父,鄧世榮開門見山的說道:“阿表,我廢話就不多說了,你家阿秋妹的情況,村里這些阿表都已經跟我說清楚了,我現在跟你說一說我們族里的這位后生。
我們那耶鄧氏,相信阿表你也是聽說過的,他家作為那耶鄧氏中的一員,經濟條件自然不差,不僅在村里有別墅,在縣城也有房子,家里還有幾十萬的存款。
他是家里的長子,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學歷不高,只有初中畢業,人長得也還過得去。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兩年前被朋友欺騙,讓他染上了毒癮,然后瞞著家人吸了兩個月的毒,后來這事被族里發現之后,就采取了一些強硬措施,總算把毒給戒掉了。”
聽前面的介紹,顏父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條件這么好的家庭,在農村是真的沒得挑了,女兒要是真能嫁到這樣的家庭,那他就是做夢都能笑醒。
坐在旁邊傾聽的阿秋妹,聞言眼睛也睜得大大的。
可聽到后面的介紹,顏父臉色終于變了,他就是再困難,也不會把女兒嫁給白粉仔的。
阿秋妹也不例外,臉色也變得有些發白。
白粉仔的名聲,是真的爛透了。
一聽到吸毒,父女倆都想到他們聽到的那些白粉仔的傳聞,本能的就產生抗拒與害怕的情緒。
鄧世榮在介紹的時候,也時刻留意著顏家父女的神色變化,見他們都是臉色大變,便補充道:“阿表,我知道白粉仔沒有一個好東西,不過也不是每一個吸毒的人都會變成那樣,這個東西是可以靠意志力控制的。
現在我族里這位后生,已經兩年多沒有再吸毒了,相信以后他都不會再吸,因為現在不止他家人在監督他,就連全族人也在幫忙監督,他是絕對沒有機會再碰毒品的。
所以,他現在也是一個正常人,沒有你們想象中那么可怕。”
顏父聞言微微松了口氣,問道:“阿表,你確定他現在是一個正常人,而且以后都不會再吸毒?”
“我敢確定他現在就是一個正常人,至于他以后還會不會吸毒,我剛剛也說得很明白了,他現在接受全族人的監督,人整天待在村里,根本就沒有接觸毒品的機會,就算想吸也吸不了。”
說到這里,鄧世榮亮出了殺手锏:“而且他的父母也做出了承諾,他們愿意給予未來兒媳婦10萬的身價錢,另外兒媳婦嫁到他們家后,每生一個孩子就獎勵10萬,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照樣獎勵。
我覺得這樣的誠意已經足夠了,阿表你覺得呢?”
“嘶…”
這話一出,在場的村民有一個算一個,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10萬的身價錢,他們別說見了,就連聽都是第一次聽說。
現在這個年代博白境域的身價錢雖然比八十年代要提高了不少,但基本也就1388、1688、1888這樣的吉祥數字,超過這些數字的都是家境比較好,也舍得出錢的人家。
目前他們村無論是嫁女還是娶媳婦,身價錢最高的一位,是3888元。
當時這個身價錢,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至今仍然讓人津津樂道。
可現在這個癮君子的父母,竟然直接砸出10萬的身價錢,比正常的身價錢翻了好幾十倍,簡直是財大氣粗到了極點。
而且,還承諾說每生一個孩子,就獎勵10萬塊錢,這實在是太離譜了。
這一刻,在場的村民都隱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男方那邊給這么多,他們哪里還會嫌棄對方吸過毒啊!
顏父同樣被震住了,他顫聲問道:“阿表,他的父母,真是這樣承諾的?”
鄧世榮點頭道:“如假包換。”
顏父想起仍然臥病在床的老婆,想起自己這虛弱的身體,再想起那幾個還沒有長大成人的兒女,他不由得看向這個扛著家庭重擔的大女兒,神色復雜的問道:“阿秋妹,這樣的人家,你愿意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