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所部被鄉民們一路襲擾,雖損失不小,可最終還是成功撤回了岸邊。
只是,待他清點人數,不由心驚。
自登陸以來,其所部先是在平海鎮遇伏,死傷百余人,后又被一路襲擾,不斷減員。
至今,其部傷亡傷亡數字已近三百。
相較于其部兵馬的總數而言,可謂損失慘重。
路易斯通過小艇,返回了己方艦隊,然后前去面見聯軍司令額爾金伯爵。
“伯爵先生,此次登陸作戰我軍進行的不算順利,沿途不斷遇襲,各部減員都很嚴重…”
路易斯向額爾金匯報起了自己登陸之后的遭遇。
額爾金聞言,神色明顯一沉,手中的紅酒杯被他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真是廢物,你們好歹是我大英帝國的軍人,卻連一群泥腿子都打不過。”
“大英帝國的臉,都要被你們給丟盡了!”
路易斯張了張嘴,可最終卻什么都沒能說。
因為,額爾金所說都是事實。
他們這些職業軍人,確實沒能打過一群泥腿子!
這就很扎心了!
額爾金對著路易斯一陣狂噴口水,待他發泄完之后,路易斯才接著詢問道。
“伯爵大人,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仗還打嗎?”
只是,還不等額爾金給出答復,艦隊的指揮官西摩爾腳步匆匆的推門而入。
“伯爵閣下,我想您應該出來看一看,唐軍艦隊來襲!”
額爾金臉上的表情瞬息變化,他蹭的從座位上起身,跟著西摩爾往船艙外走去。
很快,他們一行人便來到了船只甲板上。
順著西摩爾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海面上出現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點。
舉起望遠鏡觀察,額爾金十分敏銳的發現,那是一支規模不小的艦隊。
見此一幕,額爾金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但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自己其實不需要緊張。
唐軍的戰斗力固然很強,但強的是他們的步兵,而非海軍。
雖現在聯軍艦隊主力四散,留在他身邊的不過是以英軍為主的一部分艦隊,約莫只有主力的十之二三。
但即便如此,額爾金也不認為自己等人海戰會輸給唐軍。
英國人對于自己的海軍力量,向來都很是自信!
寬闊的海面上,兩支艦隊相向而行。
一面面大旗迎風招展。
張滿的風帆連成一片,幾乎要將整個海面遮蔽。
與此同時,還有一根根煙柱騰空而起,如同一條條咆哮著的黑龍,直撲天空中的白云而去。
這是船只上的蒸汽機全速運轉所產生的滾滾濃煙。
兩支艦隊幾乎同時擺出作戰陣型,如同一柄利箭,直插而去。
“敵進兩千米,各炮組立即裝填,準備試射!”
呼喊聲中,炮手們動作麻利的操作著火炮。
黑洞洞的炮口被瞄準向了遠處的敵軍艦隊。
隨著距離拉近,一聲火炮的轟鳴拉開了此戰的帷幕。
硝煙彌漫,炮彈脫膛而出,呼嘯著落向聯軍艦隊。
轟的一聲,一根水柱忽的騰起。
船只搖晃的同時,水霧彌漫。
轟隆隆!轟隆隆!
下一秒,一聲聲的炮擊聲響徹海面。
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一道道波紋擴散。
炮彈落在船身上,船身上被砸出一個大洞,木屑崩飛。
隆隆的炮擊聲不斷響起。
直到夕陽西墜,勝負才算見了分曉。
寬闊的海面上,幾條殘損的戰船正在逐漸沉沒,破碎的船板幾乎鋪滿海面,落水的士兵們不斷起伏掙扎。
一場大戰下來,聯軍艦隊折損過半,引兵退卻。
剩下的幾條大小船只幾乎個個帶傷,撤退的腳步非常之倉惶。
方海洋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神情有些不甘。
“苦戰一場,卻只能退敵而不能殲敵,實在是人生之大憾!”
“本將,著實不甘!”
一旁用紗布吊著胳膊的吳全美苦笑一聲,開口說道。
“海面寬廣無垠,沒個遮攔,而我軍兵力又很有限。”
“退敵或許可以,但想殲滅敵軍,著實難盡其功,讓其逃了,也是無奈之舉。”
“以王上之寬仁,想來是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苛責司令的。”
方海洋聞言,也只能點頭表示認可。
之所以不追擊,自然不是他不想追,而是無力再去追。
虎門海戰,唐軍艦隊本就損失不輕。
而今日又是一場苦戰,兩場戰事相加,較之戰端未啟之時,唐軍艦隊折損已有將近半數。
剩下的大小船只幾乎是個個帶傷,不少戰船也已經到了沉沒的邊緣。
若非聯軍艦隊先撐不住撤退,再打下去,結果如何著實不好說。
方海洋深吸一口氣,開口交代道。
“傳令下去,打掃一下戰場,然后盡快撤退吧!”
“若我等在這里拖延的日久,只怕聯軍艦隊會集合起來反撲,到時候結果不堪設想。”
唐軍的艦隊此次出擊,說白了就是趁著聯軍艦隊分散干一票。
現如今既然這一票干完了,自然也就該撤退了。
否則,對方一但反撲,唐軍這邊也不會好受。
四周眾人聞言,齊聲應諾。
額爾金伯爵站在船只甲板上,眺望身后西垂的紅日,以及被赤色的夕陽所一點點籠罩的唐軍艦隊,眼神復雜。
“敗了,沒想到我等竟連海戰也敗了!”
如果說虎門海戰的失利,他還能用唐軍是借炮臺之利取勝,而非海戰取勝算不得什么為借口,進行自我安慰的話。
那這次的海戰,可是正兒八經的海上遭遇,大海決戰。
唐軍以與英軍不差多少的兵力,于海戰之中,正面擊退了英軍。
這場戰爭可謂是進行的堂堂正正,輸了就是輸了,額爾金著實無法再行辯解。
西摩爾聞言,在一旁開口寬慰。
“伯爵大人不必如此。”
“此戰我軍之所以會輸,不過也只是唐軍趁我聯軍艦隊主力不在,行偷襲之舉罷了。”
“待我聯軍艦隊主力匯合,再與其戰,豈有不勝之理?”
額爾金聞言,頓時默然,但他思慮一陣之后還是開口說道。
“傳令下去,立即派人去召集聯軍各部提前前往預定地點集合,準備再與唐軍一戰…”
額爾金咽不下今日戰敗的這口氣,準備要召集人手,找回場子。
西摩爾聞言,并沒有反對,而是點頭應了下來。
倒不是因為他也想找回場子。
而是今日一戰后,西摩爾發覺唐軍艦隊的戰斗力不差,他們要是繼續分兵的話,保不齊唐軍還要再來干他們一票。
為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把艦隊集中起來。
如此一來,則可確保萬無一失。
當夜,聯軍艦隊找了處避風的海島拋錨休整。
額爾金坐在船艙內,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悶酒,借酒消愁。
此次遠征戰局的不利,讓他身上背負著極大的壓力。
要知道,英國之所以召集聯軍發動東征,可不止是單純為了出口氣。
而是有更深層次的政治目的在里面的!
一是為了通過進一步打開東方市場,來穩定國內的資本家們。
二則是聯軍作戰,整合人心的同時,為接下來克里米亞戰爭對沙俄開戰做一次預演。
這兩者,對當前的英國來說,都極為重要。
也就是說,額爾金現在肩膀上的擔子其實很重。
如果此戰他不能勝,不能完成預定的目標,那他即便能回到英國,本土的那些貴族老爺們也是不會放過他的。
咚咚!咚咚咚!
房門被人給從外邊敲響了。
額爾金放下酒杯,抬頭說道。
“進來!”
話音落下,隨著嘎吱一聲門軸摩擦聲,西摩爾從外邊走了進來。
神色相當復雜的說道。
“伯爵閣下,阿禮國爵士身邊的隨從圖斯特被放回來了。”
額爾金沒注意到西摩爾的臉色,只是忍不住蹙眉。
“什么意思?唐國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放回我們的人?他們這是在向我們聯軍示好,想要求和嗎?”
西摩爾沒說話,在他身后跟著的圖斯特便闖了進來,噗通跪在額爾金面前,聲淚俱下的說道。
“伯爵閣下,伯爵閣下,您要想辦法救一救阿禮國爵士啊。”
“唐國,唐國人實在是太殘暴了!”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哭天搶地的圖斯特,額爾金臉上滿是不耐煩,但還是耐著性子起身攙扶。
但下一瞬間,他的余光便瞥到了圖斯特的右手。
他的右手已經被人砍了下來,光禿禿的手腕關節上纏著止血的白紗布。
只是,此時那純白色的紗布確實已經被鮮血給浸透了,紅的觸目驚心。
“圖斯特,你,你的手怎么了?”
“怎么會這樣?”
圖斯特紅著眼眶,繼續嗚咽道。
“伯爵閣下,是唐人,唐人砍的。”
“不光是我,還有阿禮國爵士,泰勒上校他們,我們的右手,全部都被唐人給砍了下來。”
圖斯特語罷,跟在他身后的幾名水手抬著一口箱子走了進來。
箱子還沒打開,便是一股迎面而來的血腥氣。
圖斯特轉頭示意水手們開箱。
啪嗒一聲,箱子被打開,一支支蒼白的斷手就這么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圖斯特聲音中滿是悲戚的繼續說道。
“我們…我們的斷手,都在這里了!”
額爾金見此,當即神色大變。
“上帝啊,這實在是太殘忍了!”
“這些黃皮猴子為什么要這么虐待你們?!”
圖斯特繼續說道。
“唐國的官員說,之所以要砍我們的手,是因為聯軍在香港和虎門戰敗之后,不敢和唐軍作戰,就跑去劫掠大唐百姓,欺負大唐手無寸鐵的平民。”
“所以,唐國國王才下令砍掉我們的手給聯軍送來,算是警告。”
“若是聯軍再襲擾大唐沿海,搶掠殺害大唐百姓,那下次送來的,就將是所有在華洋人的腦袋…”
額爾金聞言,神情大變,下意識倒退幾步,腿腳一軟一屁股坐回身后的椅子上。
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不斷變換,口中喃喃。
“他…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的啊!”
看著面前箱子里那一支支手掌,額爾金不由自主的感到頭皮發麻。
“太野蠻了!”
“這實在是太野蠻了!”
就連西摩爾也是忍不住在一旁說道。
額爾金深吸一口氣,然后說道。
“快,立刻派人去傳令給我軍各部,讓他們即刻收兵,停止對唐國沿海的襲擾。”
要知道,這年頭能跨越大半個地球做生意的,背后大部分都是有背景的。
指不定就是哪位大貴族養的白手套。
如果因為額爾金的緣故,導致這些人全部被殺,那額爾金估計自己回到英國后,很快就會背后中槍,自殺身亡。
事實證明,李奕砍手的手段或許野蠻,但卻是有效的。
李奕如果只是嘴上威脅,那額爾金很有可能不把大唐的警告當回事,依舊該干什么干什么。
但是,當李奕真的把一箱斷手送到他面前來時,那額爾金必然會慎重考慮李奕的威脅。
事實就在眼前,他想不慎重也不可能!
圖斯特被帶了下去,額爾金端起酒杯再次給自己灌了一口。
他將目光向一旁的西摩爾看去,神情凝重。
“看來,接下來擺在我們只能去和唐國和談了…”
唐國這次命人送這么多斷手來,雖然明面上好似在威脅聯軍不得再去劫掠大唐百姓。
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也是在表明,你們有人質在我手上。
然后,剩下的事情即便大唐什么都不說,那聯軍這邊也該明白的。
額爾金現在有些悔不當初。
自己不該下令聯軍去襲擾劫掠唐國沿海的。
要知道,在他下令聯軍襲擾唐軍沿海前,大唐可是完全沒有要拿人質威脅他們的意思。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他要劫掠大唐沿海,進而導致大唐那邊拿人質說事,聯軍也不至于被逼的陷入當前的窘境…
只是,事已至此,額爾金再怎么悔不當初,也是遲了。
當然了,額爾金不是沒想過讓聯軍繼續在大唐沿海劫掠,然后多抓些平民做俘虜,進而威脅大唐的意思。
但問題是,聯軍登陸后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啊。
要知道,路易斯所部在登陸后,可是吃了大虧的。
聯軍其余各部雖然不一定都吃了虧,但有一就能有二。
誰也不敢保證其余各部都能大獲全勝。
聯軍一共也沒有多少人,和背靠大陸萬萬民眾的大唐對耗是耗不起的。
趁著自己現在手上還有些資本,盡快和談,是以求盡力爭取最好的條件,額爾金權衡之后最好的選擇。
等我緩緩,一定還。
嗯,算上今天欠的,還有之前沒還完的,一共欠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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