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布爾布隆東方的拿破侖
紅日東升，朝霞漫天。
入冬之后，廣州的氣溫雖然不算低，但空氣中卻是彌漫著一股子濕冷。
街邊的茶樓門前，整齊的擺著一排小爐子，爐子里燒著木炭，爐子上的茶壺，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
翁同坐在街邊的茶樓喝早茶，吃糕點。
一邊享受著美食，一邊觀察著外邊的街景，一幅悠閑自得的模樣。
看著廣州城內那寬敞干凈的石板路，翁同忍不住咋舌。
“這廣州不愧是天子腳下，果真氣象非凡。”
“街道竟也能如此干凈！真是奇哉怪哉！”
翁同忍不住贊嘆。
他老家那邊的街道還大多都是泥土路，路面上隨處可見人畜糞便和垃圾果皮。
一到下雨天，整條街道便會被泡在泥水里，幾乎就無處下腳。
一旁上來為翁同添茶的小二聞言，開口說道。
“這位爺是外地來的吧？”
翁同點點頭。
“這話不假，我是湖南人，來廣州做生意。”
小二聞言笑著說道。
“小人一看就知道您是外地來的，要不然就不會好奇街道怎么干凈了。”
“這廣州城內的街道干凈是干凈了，但折騰也是真折騰。”
“朝廷非但雇傭了清潔工每日灑掃街道，還給我們這些沿街的商鋪都劃定了責任區，門前一丈都得打掃干凈。”
“若有垃圾，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罰款，第三次可就是勒令關停整改了。”
翁同聞言，有些驚異的說道。
“朝廷管的這么寬？”
小二點點頭，繼續吐槽道。
“何止啊，朝廷非但管門前不能有垃圾，垃圾往哪里倒還有規定呢。”
“如果不把垃圾倒到指定位置，算是亂扔垃圾，還是得罰款。”
“要我說啊，這大唐新朝哪里都好，就是掉錢眼兒里了。”
翁同聞言，卻是哈哈大笑道。
“要我說，朝廷管的好。”
“我上次來廣州，這廣州城內可沒這么干凈，走在路上還踩到狗屎來著，這次再來，便大不一樣了。”
“城內干凈些，外來的商人多來幾次，你們自然也能多賺點錢不是？”
小二聞言，訕訕的笑笑，也沒多說什么，轉身退下去了。
心中卻是在腹誹，不用你打掃，你當然覺得干凈些好。
可我們這些人可就要受累了！
翁同繼續喝茶吃糕點，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朝霞灑在一幢幢鱗次櫛比的建筑的屋頂，將青灰色的瓦片染成金色，異常美麗。
就在這時候，街道盡頭傳來一陣吆喝。
“賣報！賣報！”
“大唐日報！”
“洋人堅船利炮再次來襲，王上明發上諭，懸賞洋首。”
“號外！號外！”
“洋人兵艦再犯，究竟是為哪般？”
“洋人再次來犯，鴉片之害恐卷土重來！試問朝廷如何應對？！”
一名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的報童背著裝滿報紙的書包在街道上走著。
一邊走著，一邊喊著賣報，向街邊的路人兜售。
“這位老爺，來份報紙吧，最新一期的大唐日報。”
“公子，來份報紙嗎？不貴，就五文一份…”
這些報童多為孤苦無依的孤兒，大唐在占據廣州之后，便給了他們一口飯吃，讓他們背著報紙賣報。
雖說不至于大富大貴，但靠著賣報紙的工錢，足夠他們自己填飽肚子。
王狗兒就是其中之一。
他爹當年抽鴉片抽死了，死之前幾乎將家里的一切都給變賣了個干凈。
就連王狗兒他娘，也被他爹給賣到了窯子里。
王狗兒流落街頭，淪為乞兒，差點餓死。
幸好大唐賣報紙需要些報童，這才讓王狗兒有口飯吃。
所以，王狗兒賣起報紙來非常的用心，不斷的沿街叫喊。
琢磨著多賣幾份報紙，回頭也好給自己買個香噴噴的大肉包吃。
聽到外邊報童的吆喝，翁同從茶樓的窗口中伸出頭去，開口說道。
“那小哥，我要一份報紙。”
“送上樓來！”
賣報的王狗兒應了一聲，滿臉喜色的往茶樓這邊跑。
進了茶樓，蹬蹬蹬上了二樓，來到了翁同面前，王狗兒從懷中掏出一份報紙，開口說道。
“這位爺，您要的報紙。”
“誠惠五文。”
翁同笑笑，看著王狗兒身上打滿補丁的衣服，以及凍的通紅的臉，不由得有些憐憫，從懷中的錢袋里拿出一枚銀毫，交給王狗兒說道。
“不用找了，多的算賞你的。”
“這大冷天在外邊跑也不容易。”
王狗兒聞言，臉上滿是狂喜的說道。
“謝謝爺，謝謝大佬，大佬您真是大好人。”
“小人祝您萬事如意，天天發財。”
翁同聞言，臉上的喜色越盛，哈哈笑道。
“哈哈，你小子倒是長了一張巧嘴。”
說話間，翁同又將自己面前的糕點取了一塊，交給了王狗兒，開口說道。
“拿去吃。”
王狗兒又是好一番千恩萬謝，這才下樓離去。
而翁同也是翻看起了手中的報紙。
報紙打頭便是一行加粗加黑的大字。
號外！洋人堅船利炮再次來襲，王上明發上諭，懸賞洋首！
接下來，便是這期報紙的主要內容。
昔年，洋人喪盡天良以鴉片之毒，毒害我中華百姓之身體與精神，賺取我中華百姓之民脂民膏，可謂是無恥之尤。
幸有有識之士推動硝煙，禁絕鴉片，但洋人以鴉片為利，豈肯善罷甘休…
這篇報道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在說洋人被大唐撅了，鴉片被禁了不服氣，回去糾集同伙兒，準備要再開邊釁，迫使大唐允許他們的鴉片貿易。
進而，繼續用鴉片來迫害我華夏百姓的身體，賺走我華夏的金銀。
大唐對此決不能答應。
李奕這個大王準備親自坐鎮廣州，與來犯的洋人決一死戰。
為此，還特意開出賞格，懸賞登陸的洋人首級。
希望大唐百姓能積極響應，共討洋人！
翁同看完報紙，竟覺得熱血沸騰。
吃罷早茶，翁同離開茶樓，準備去一趟佛山提貨。
嗯，在得知朝廷準備要在長沙也開辦一座工業園的消息之后，翁老爺果斷選擇了加碼在工商方面的投入。
命翁同帶著資金，前來廣州這邊再購置一批新設備。
嗯，這次翁同準備購置的，不是稻谷脫殼機，也并非壓縮干糧的機器，而是一批罐頭封口機。
很明顯，翁家這是準備在食品加工這條路上一條道走到黑了。
離開茶樓，走在街道上，翁同隨處可見街道兩旁有人群聚集。
“叼雷老母的洋鬼子，竟還想賣鴉片害我們，撲街了！”
“瑪德，我爹當年就是吸鴉片吸死的，這些洋人要再來賣鴉片，老子絕不答應，若洋鬼敢來，老子便割幾個洋鬼腦袋來和朝廷領賞。”
“撲街洋夷，真是壞的腳底流膿，死了閻王爺都不守的咩！”
“不就是洋鬼子嗎？我大唐又不是沒打過！干死他們！爭取多砍幾顆洋人腦袋，拿來祭龍王了！”
“瑪德，這就回村去召集族人，殺洋人就能免稅，此等好事萬不能錯過，只要洋人敢登陸，靠人堆也要殺光他們。”
面對洋人要再次來犯的消息，廣東百姓大多都表現的義憤填膺。
當初滿清面對洋人異常軟弱的時候，老表們都敢抗英。
就更別提現在了！
大唐朝廷擺明了要和洋人打到底。
廣東的百姓豈有不支持的道理？
聽著廣東百姓的義憤填膺，翁同也是熱血沸騰。
他轉頭對一旁的侍從說道。
“對了，朝廷不是說號召士紳商賈捐款，用于抗擊洋夷嗎？”
“我翁家也不能落下。”
“走，我們去府衙，捐錢！”
侍從見此，張了張嘴，本想要阻止，但眼見翁同表情認真，也就不好再說什么，只能快步跟上。
幾人一路來到府衙外，只見府衙外已經排起了一條長龍。
好多士紳商賈，以及普通百姓在看到報紙上的內容之后，都踴躍跑來排隊捐款。
一名官員站在府衙前的臺階上，手持銅皮喇叭，扯著嗓子大喊道。
“諸位父老，諸位鄉親，捐款還請排隊！”
“有序排隊！”
“此次捐款所獲善款，將全部用于抗擊洋夷侵略的諸多事項，善款來源，款項用途，賬目明細，都將全部于府衙外的公告欄上公開。”
“請諸位父老鄉親幫著監督，若發現款項支出不明，貪腐善款的，當立即報官。”
“王上金口玉言，但凡貪污善款者，不論多少，不論官職大小，事急從權，立斬不赦！”
為了激發百姓們捐款的熱情，李奕直接來了一波賬目公開。
他要確保百姓們捐的抗洋錢，能夠全部用到實處！
當然，現在的大唐朝廷其實不缺這么點捐款的。
之所以要號召大家捐款，李奕更多的還是為了讓百姓對這次抗擊侵略，都能有一點參與感。
借此來凝聚人心，刺激民族主義的思潮覺醒。
戰爭，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能凝聚人心的東西！
負責募捐的官員此言一出，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了一陣陣的歡呼。
“萬歲！大唐萬歲，王上英明！！”
“抗擊洋夷，守土保家，人人有責！”
“殺洋夷，保大唐，護家鄉！”
“萬歲！萬歲！”
之前滿清對付洋人的時候，也曾號召過捐款，廣州城內的士紳大戶多多少少都捐了點。
只是，那錢捐出去之后，也就和你沒關系了。
錢花到哪里，到了誰手上，有沒有用到實處，誰也不知道。
但是，大唐這次卻是做的和滿清完全不一樣。
捐款沒錯，但卻是對款項的來源和支出都做到了完全公開。
錢花到哪里，所有人都能看到。
這讓很多人都感受到了尊重。
最起碼，大唐沒把他們當傻子忽悠！
翁同站在人群中，也是跟著大喊。
雖然他家不是廣東的，但他哥現在在廣東當官。
四舍五入一下，廣東也就算是他的半個家鄉了。
捐款的隊伍排的很長，不時的便有人在前面報賬。
“順德方慶發方老爺捐款五百塊銀元。”
“東莞張壽張老爺捐款七百塊銀元。”
“三水牛德全牛老爺捐款七百五十塊銀元！”
腳步匆匆，一份報紙被送到了法國駐華公使布爾布隆的書桌上。
侍從維克多開口說道。
“公使閣下，這是您要的唐國最新一期的報紙。”
“我為您找來了！”
大唐雖然限制了布爾布隆的人身自由，但也就只限制了他一個人而已。
他的侍從想要出門，還是可以做到的。
布爾布隆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拿起報紙翻看了起來。
看著報紙上的內容，布爾布隆的臉色有些難看。
“這位年輕的國王還真厲害，不但是一個厲害的軍事統帥，在政治上也是很有手腕，簡直就是東方的拿破侖。”
“想要對付他，可要比對付腐朽的清王朝困難的多…”
拿破侖在法國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拿破侖三世之所以能政變稱帝，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他姓波拿巴，拿破侖.波拿巴的波拿巴。
所以，法國人民愿意相信他！
布爾布隆能把李奕比作是東方的拿破侖，可見他對李奕的評價究竟有多高。
之前鴉片戰爭的時候，面對英國的進犯，腐朽的清王朝根本不敢調動民間的力量，讓民眾武裝起來去同英軍作戰。
但是，這位唐王卻是聯軍還沒殺來，他便開始號召百姓準備抗敵了。
一旁的侍從維克多開口說道。
“公使閣下，剛剛我去外邊購買報紙的時候，見到唐國的府衙那邊匯聚了好多人爭著搶著在捐款。”
“一路上，好多人看著我的眼神，讓我感覺背后發毛，好似被魔鬼給盯上了。”
布爾布隆聞言，苦笑一聲說道。
“那之后使館內的侍從便都盡量減少出門吧。”
“我們待在使館，雖然被限制了自由，但至少是安全的。”
“可你們要是離開使館，我也無法保證你們的安全。”
“一顆人頭一百塊銀元，這個價格也太瘋狂了。”
維克多聞言，最終還是點點頭。
但他還是忍不住詢問道。
“公使大人，我們的聯軍真的要殺來，向這些野蠻的東方人傳播主的光輝了嗎？”
布爾布隆點點頭，語氣明顯有些欣慰的說道。
“嗯，這是當然。”
“我已經接到了消息，聯軍現在已經到了巴達維亞，正在修整。”
“等他們匯合馬尼拉的艦隊之后，就會開拔北上，前來廣東作戰。”
“我想，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能重獲自由了！”
“贊美上帝！”
“希望上帝能夠保佑聯軍，取得最后的勝利。”
一旁的侍從維克多開口說道。
“公使閣下，我想一定會的。”
“上帝是無所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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