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
李孜省恭敬地立在丹陛下方。
今日朱見深的精氣神不錯,紅光滿面,李孜省進殿時,他正在跟覃昌有說有笑,也是因為太醫院告知萬貴妃的病情快速好轉,對他來說,心頭懸著的大石頭總算安全落地,整個人輕松了許多。
“李卿家,你說…你又推算出一些東西來?那是什么?”朱見深聽到李孜省的開場白后,不由提起了興趣。
連侍立于龍案旁的覃昌也將目光飄了過去。
李孜省低下頭,戰戰兢兢地道:“是…是的,陛下…昨夜…臣出于擔心,再次推算了天機,不想卻得出一些…不太好的預兆。”
朱見深臉色迅即沉了下來,微瞇著眼看了李孜省好一會兒,才幽幽問道:“你是說…又有兇兆?”
還沒等李孜省回答,眼看著氣氛不太對勁的覃昌笑著打趣:“李仙師,瞧您說的,這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又是闔家歡聚的正旦佳節,可說是普天同慶,就算有一點兇兆,伱也不該在這時候壞了節日的喜慶氛圍吧?”
意思是你這家伙好不識趣,皇帝難得高興一回,你就跑來打攪他的雅興,有你這么做臣子的嗎?
朱見深卻抬斷覃昌的話,死死地盯著李孜省,問道:“李卿,你所說的兇兆,是有關萬侍的嗎?”
李孜省沒有馬上作答。
實在是皇帝帶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以李孜省的精明,自然要先斟酌一下,雖然張巒已表明,萬貴妃大限將至,甚至還指出病歿之日就在初十左右,但這件事要不要告訴皇帝,他還需要衡量得失。
因為即便他說對了,皇帝也不會因此而心生感激。
要是說錯了,更是會給皇帝的信任蒙上一層陰影。
但出于對當半仙的渴望,也出于對名利的追逐,李孜省還是忍不住道:“是。”
這下乾清宮內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就連站在宮殿一隅的韋泰,都不由把擋在前面的幕簾撥開一條縫,往龍案那邊瞅,因為誰都能感覺到空氣中帶著一抹肅殺之氣,皇帝已隱約有發作的跡象。
“若因臣推算出的天機不合陛下心意,而選擇不上報與陛下知曉,是為臣子的失職,甚至算得上犯下欺君大罪。
“臣知陛下乃曠世明君,一向都聽得進逆耳忠言,且關系太過重大,所以臣才斗膽將推算出的結果如實上報。”
李孜省一副忠臣耿直的模樣,俯身直言。
在場人等都在想,這算什么“逆耳忠言”?
連你信口胡謅一般的讖言,都能當成忠言來上奏嗎?
開什么玩笑!
朱見深一張臉漲得通紅,在短暫沉默后,他側頭厲聲喝道:“速將太醫院的人召來。”
“陛下。”
覃昌善意提醒,“昨日太醫院的人不是已經診斷過了嗎?且當下萬娘娘的身體狀況,的確是大為改善…明眼人一看就知,這件事可做不了假。”…。。
朱見深隨手抓起桌上幾本奏疏,“啪”地擲于地上,怒斥道:“讓你去傳召你便去,哪兒來那么多廢話?速去!”
覃昌神色古怪,卻只能低著頭疾步出了殿門,腳步聲逐漸遠去。
等覃昌離開,朱見深余怒未消,血紅的眸子再次惡狠狠地瞪向李孜省。
李孜省不敢與其對視,因為他知道,自己所說的話,算是觸了皇帝的逆鱗,稍有不慎就要落得個萬劫不複的悲慘下場。
“李卿,朕知你素來忠心耿耿,但你也知曉如今朕正在興頭上,你先前說的那番話,應該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吧?”朱見深陰測測地發問。
李孜省心中一突,直接跪了下來,額頭撞地砰砰作響,泣聲道:“陛下,臣自知罪孽深重,但天機演變半點不由人。臣實在不想因為對萬娘娘的病過度樂觀而耽誤治療,造成不可彌補的遺憾。”
“嗯。”
朱見深微微點頭,“也是,就算太醫院的人不說,朕先前也查過典籍,知道肝病異常兇險,不是說三兩天就能痊愈的,或許其中有什么隱情…”
李孜省聽到這里,才知道眼前這位癡情的皇帝為了心愛的女人,也是可以下力氣去做很多事情的。
朝務上可從沒見皇帝如此用心過。
朱見深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壓抑心中翻涌的火氣,繼續問道:“除了此兇兆外,還有旁的嗎?”
李孜省仍舊跪在地上,恭敬地道:“臣推算到,初九那天或有一場邪霧發生,此邪霧直接關乎萬娘娘病情,若是邪霧未發生,那萬娘娘或就可以…順利度過此劫。”
隱身于大殿一角陰影里的韋泰聽到這兒,心說這不就是市井神棍經常采用的騙人套路么?
先預言一個看起來很扯淡的災異變化,然后說其與某某事休戚相關…
當然要是災異沒有發生,萬貴妃也順利病愈,屆時李孜省就會說,其實這是他推算天機甚至是主動出手化解災劫的結果。
下一步是不是就該說,要擺陣法來驅邪了?
朱見深對道家之事非常迷信,當下如同市井小民一樣問道:“那…李卿家,這場邪霧該如何化解?”
韋泰心說不妙。
陛下,您這是上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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