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如此拐彎抹角送來的扎子,趙興倒是對其中的內容很是好奇,展開看了起來。
當看了一段,趙興一怔。
扎子上寫的竟然是關于針對西夏的方略。
難怪英國公要通過這種方式給他。
英國公謹小慎微,即便是他岳父,也不和他多做接觸。
而且關于西夏的問題,不能有絲毫消息泄露。
畢竟如今兩國和親在即,一旦走漏消息,會影響兩國的關系。
同時也會讓西夏有所戒備。
“殿下,怎么了?”張桂芬見趙興愣在那里,有些擔心道。
“沒事。”
趙興回過神來,沖張桂芬微微一笑,低下頭繼續看了起來。
許久,趙興把扎子上的內容看完,深吸了一口氣。
英國公所提的方略,竟然也是先圖謀河湟。
扎子中,英國公陳述了這樣做的目的和好處。
最后還說,若是大宋戰領河湟,只需固守,便能拖垮西夏。
而西夏若是有變,則可進兵,西夏必滅。
趙興雖然不記得王韶平戎策的詳細內容,但是大概方略還是知道的。
而英國公所言,和王韶的平戎策在大方向上簡直不謀而合。
要說有區別,那就是王韶進獻《平戎策》的時候,曾在河湟之地游歷多年,對河湟地區的局勢很是了解。
他不僅陳述了這么做的利弊,還有攻略河湟的具體方略。
而英國公只是大的方略上和王韶的平戎策一樣。
不過趙興很快就釋然了,英國公作為如今的軍中第一人,有這種戰略眼光倒也不奇怪。
河湟之地對于大宋的意義并不在于開疆拓土。
事實上,歷史上王韶奉命經略河湟,用了數年時間攻占河湟,為大宋擴邊兩千余里。
一躍成為朝堂新貴。
朝中很多人嫉妒不已,很多人便拿熙河開邊之事攻訐他。
言河湟之地貧瘠,實屬雞肋。攻占后不僅沒有為朝廷帶來好處,反而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這話說的倒也不假,河湟之地本就貧瘠,要不然大宋和西夏也不會放任那么多年而不奪取了。
雖然有兩國相互牽制的原因,但是河湟貧瘠,本身就是一大因素。
但是河湟之地的戰略意義卻非常重要。
大宋西夏和河湟之間的邊界鏈接是一個L形。
這個L形半包圍的就是西夏,而大宋在短的那一邊。
也就是說大宋和西夏直接接壤的地方并不是特別多,反倒是河湟和西夏接壤的面積更大。
乍一看好像是好事,畢竟接壤面積小,大宋需要防守的地方也小。
但這一點對西夏來說也是一樣。
河湟被羌族和吐蕃占據,并沒有統一,十分混亂。
即便和西夏接壤面積大,河湟各勢力,也不敢撩西夏虎須。
因此西夏并沒有在西夏和河湟交界的邊界,安排多少駐軍。
前面說過,西夏窮兵黷武,兩三百萬人口,卻有四五十萬兵馬。
因為西夏實行的是類似府兵制的軍制,這才能夠維持。卻注定了西夏戰爭潛力不高,打不了持久戰。
這也是西夏早些年打敗過遼國,打敗過大宋,卻始終只能偏安一偶的原因。
一旦大宋和西夏的接壤面積擴大,西夏就需要駐扎大量兵馬防守。
府兵制的優點在于士卒戰時為兵,閑時為農,不需要朝廷費多大精力供養。
但若是不給士卒為農的時間,以西夏的國力,能持續多久?
這也是英國公說,攻占河湟后,無需進兵,只需駐守就能將西夏拖垮的原因。
當然了,這對大宋的壓力也不小,所以英國才說,若是西夏有變,可以進軍。
趙興囤積錢財,為的其實也是拖垮西夏。
“孤還以為你真的不在意呢。”趙興微微一笑。
當初他陪張桂芬回門的時候,曾經試探過英國公。
看英國公對他圖謀西夏的態度。
畢竟英國公是軍中第一人,若是連他都反對,到時候阻力太大,他壓力也不小。
英國公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對圖謀西夏并不反對。
卻沒有摻和的意思,也沒有提點他的意思。
現在看來英國公還是擔心他這個女婿沒有經驗,在圖謀西夏的時候犯錯,影響威望。
這道扎子,估計是英國公這段時間苦思冥想,嘔心瀝血思考出來的。
張桂芬見趙興一會發呆一會沉思,現在又露出了微笑,心里十分疑惑。
有心想問,還是忍住了。
嫂子給她扎子的時候,交代過她千萬不要打開看。
說明這件事她不知道為好,因此她也壓住心中的好奇,沒有詢問。
趙興看到張桂芬的神情,也沒有解釋,合起扎子說道:“今日宮里設宴已經取消了,不過咱們還是要入宮去陪父皇母后用膳賞月。時間也不早了,你快些更衣,咱們入宮吧。”
“是!”張桂芬應了一聲,回臥房里更衣去了。
盛老太太耳提面命的教導了明蘭一番,便沒有繼續說這些,詢問了一下她在東宮的見聞。
崔媽媽雖然已經說了一遍,但是崔媽媽畢竟只是下人,一些事情未必清楚。
詢問一番,盛老太太便讓明蘭去看望她小娘和弟弟去了。
中午,盛家擺家宴熱鬧了一番。
席間王大娘子高興之余,抱怨了幾句兒子兒媳。
盛長柏跟隨岳父海文優去了江南,海氏倒是沒有跟著去,卻留在中牟縣沒有回來。
王大娘子多年媳婦熬成婆,還沒擺擺婆婆的款,兒媳就跟著兒子赴任去了。
如今兒子跑去江南不在身邊,兒媳還不回來,她心里自然不痛快。
盛纮聞言氣的訓了王大娘子幾句。
他自然能看出趙興安排盛長柏跟隨海文優去江南的用意。
而且王大娘子這么說,多少有些埋怨趙興這個太子的意思。
好好的家宴,被這么一弄,氣氛有些尷尬,草草結束。
飯后,明蘭便去了壽安堂,和盛老太太閑聊,在那邊睡了個午覺。
起來時已經申時過半,梳洗后,盛老太太便催著她和如蘭回去了。
若是嫁去尋常人家,在娘家過夜也沒什么。
不過如蘭是太子側嬪,自然不能在娘家過夜。
回去前,自然要拜別父母,明蘭先是來到葳蕤軒找如蘭,同時也是來拜別王大娘子。
葳蕤軒這邊,王大娘子和如蘭也已經醒了,正在葳蕤軒的正堂說著話。
得到下人稟報,王大娘子說道:“明蘭過來應該是叫你一同回去的,你趕緊去里間好好梳妝一下。”
“母親,女兒這樣不是挺好的么?”如蘭抬了抬手,打量了一下說道。
“傻丫頭,今日東宮妃嬪都回家探親,回去的時候少不得攀比一下。咱家雖然不如東宮那幾個妃嬪,卻也不能丟了臉面。娘前些日子讓人給你打了幾件首飾,去讓人給你梳妝佩戴上。”王大娘子推著女兒往里走。
“行行行,我去還不行么。”如蘭嘀咕道:“有首飾在不拿出來,剛剛起來的時候梳妝不就佩戴上了么。”
王大娘子沒有理會女兒的碎碎念,等如蘭進去后,她來到上首軟榻坐了下來。
她剛落座,明蘭已經走了進來。
“大娘子安!”如蘭行禮道。
“坐吧。”王大娘子面無表情道。
明蘭聞言來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讓你給如兒陪嫁,確實有些委屈你了。但你跟著如兒也能得到太子殿下寵幸,也是福分。可是我希望你能記得自己的本分。”王大娘子淡淡道。
“明蘭一直恪守本分,從未逾越,不知道大娘子為什么會這么說。”明蘭疑惑道。
“哼!”王大娘子冷哼道:“你恪守本分?那你為何教唆如兒頂撞她姨母?這事要是傳到太子殿下耳里,殿下豈不是會覺著如兒不敬長輩?你安的什么心,我豈能不知?別以為你去了東宮,家里也有老太太護著,我就奈何不了你了?”
明蘭聞言心中一怒,不過還是壓下心里的憤怒,微笑道:“這些是康家姨姨媽對大娘子說的吧?大娘子難道沒有問過五姐姐?”
“我自然問過如兒,但是如兒心思單純,即便受你哄騙,她又豈能看的出來?”王大娘子冷聲道。
“大娘子這么說,那我再怎么解釋,在你看來也是狡辯了。大娘子既然說是我教唆的,那就且當是我教唆吧。可是康家姨媽,讓五姐姐去求殿下,為康家表兄安排個差事,總不是我胡編亂造吧?”明蘭淡淡道。
“安排個差事,對于殿下來說只是小事,能算的了什么?”王大娘子一臉不在意道。
明蘭一陣無語,見跟王大娘子說不通,看向一旁的劉媽媽說道:“劉媽媽也覺得這是小事?”
不等劉媽媽回答,明蘭就自顧自的說道:“據我所知,殿下雖然提拔了很多人,像大房的長梧哥哥,還有大姐夫也被調去了東宮。但是這些都是殿下自己的意思。如今東宮妃嬪不少,從無一人在殿下面前求得恩賞,為親族謀差事。”
“不僅妃嬪,包括太子妃也是這般。太子妃娘家和外祖父家都是大族,人丁興旺。連太子妃都未曾因為親族去求殿下,五姐姐若是去求殿下,會有什么后過,大娘子想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