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如墻,刀戈似林。
那些騎兵重重涌來,如鐵桶一般,從四面圍住兩人。
十多名鐵鷂子在外圍張弓,尋找一擊斃命的時機。
只是霍查被那人控制在手里,誰也不敢背上害死太師義子的罪名。
“明國英雄,請你不要傷害大人!”
“放開他,你可以離開這里!”
“你武功很高,但對付不了千軍萬馬…”
幾名護衛看主子受擒,心急如焚,用生硬的漢話進行溝通。
那人也不說話,望向石頭山,紅旗招展,掃北騎兵沖了下來,最前面的正是年過半百的老將軍盧懷朔,揮舞著雁翎刀,白胡須沾上了冰雪,看起來卻比二十歲的小伙子還精神。
一個離鄉多年的巴蜀老兵,在邊塞戍守二十七年。
霍查見對方穿戴的只是尋常盔甲,孤身闖陣,頓時計上心來,出言試探。
“閣下武功之高,天下罕見,可看樣子在明國并不受器重,實在可惜啊!”
“太師識英雄重英雄,四海歸心,尤其敬重中原豪杰,閣下若同我去狼庭拜見,亦不失封侯拜將之爵賞。”
“廢話真多!”
藍百戶抓住霍查腰帶,單手將他提了起來,舉在半空之中。
“伱要干什么?”
霍查像只翻了蓋的烏龜,四肢亂舞,驚慌失措。
“讓你的部下退開!”
“嗖!”
一只狼牙羽箭飛來。
藍百戶把手中的‘盾牌’向下一擋,鐵箭頭正好射穿小腿,骨頭斷裂的聲音非常清脆,霍查發出凄厲的慘叫,雪地上綻放朵朵紅梅。
“誰在放箭!”
“誰在放箭?”
“傷了大人,你們都不要腦袋了?”
護衛著急起來,策馬沖去,一鞭子抽在那名鐵鷂子臉上,頓時現出血痕。
鐵鷂子的首領官,冷冷看了眼那名護衛,帶著手下撥馬離開。
那明軍百戶把霍查再次往空中一舉,沉聲道:“命令他們退開,別讓我說第三遍!”
霍查沒什么好猶豫的,為了太師霸業,他可以去死,但不是以這種方式,死在一個無名小卒手里,死得毫無價值。他是受過教育的狼庭精英,知道生命可貴,自然不會像普通草原賤民那樣的尚氣輕生。
“退開,統統退開!”
霍查顫聲道:“我以狼庭左統御官的名義,命令你們退開!”
藍百戶將霍查放在馬背上,從刀槍劍戟中策馬而出,迎上盧懷朔等人,會合之后,向南邊疾馳而去。
千余草原騎兵,遠遠吊在后面,目送他們渡過草蛟河,回到明軍大寨…
夜晚,雁門關外明軍營帳,燈火通明,
擒拿霍查,大功一件,陳總兵犒賞二十車酒肉,下令準許掃北騎兵縱酒兩日。
“胡地迢迢三萬里,那堪馬上送明君。坐看今夜關山月,思殺邊城游俠兒…”
歌聲從身后燈火通明的軍營傳出,伴隨羌笛、胡笳的壯然悠揚,而遠處幾聲狼嘯從遠方山谷響起,相互應和。
藍皓換了身黑色常服,坐在營帳外某處山坡上。
鵝毛飛雪飄飄揚揚落下,在離頭頂還有三尺處,瞬間蒸發成白色水霧,消散在空氣中,只是在黑暗中,這一切都沒人看得見。
“天地愚蒙,萬物混沌,始有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為陰陽…”《陰陽兩儀真經》是道家功法,暗含天地自然之理,
調和之氣,原本分成一陰一陽,玄陽之氣,玄陰之氣。
由極陽至極陰,又由極陰至極陽,直到最后,兩股氣息相互交織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時刻變化,永不停滯,所謂陰陽也就只成了符號而已。
“軍營為陽剛匯聚之地,果然有助于修成玄陽之氣。”
藍皓睜開雙目,輕輕呼出一道氣息。
身前的雪地上像烈火燎過般,冰雪消融,三丈長的水溝在瞬間形成,久久難以冰封,至少要第二天那水中附著的玄陽之氣消散,才能重新為大雪覆蓋。
“可以離開了!”
藍皓起身,看向自己待了兩個月的掃北軍營,下一步要去尋找能煉成玄陰之氣的地方。
本想悄然離去,卻見幾騎奔出寨門,朝這邊而來。
兩人下了馬,走上雪坡。
吳天德抱著酒壇,笑道:“藍兄弟,我就說你肯定一個人躲在雪坡上發呆,盧將軍還不信,非要打賭,這下半個月餉銀沒了吧。”
“就你小子屁話多。”
盧懷朔惱羞成怒,從吳天德手里搶過酒壇,連倒了三杯酒,仰頭飲下。
“藍兄弟,老盧不服人,你是第一個!古有大樹將軍,今有雪坡百戶,立下奇功,卻在這里躲清凈啊。”
“將軍過譽了!”
盧懷朔心中暗道,這個藍百戶什么都好,就是性子過于清冷孤僻,跟兄弟們似乎隔了層,不能交心,不太像軍營中人的脾氣。
藍皓拿過酒碗,倒了兩碗酒,端起來道:“盧將軍對弟兄們義氣深重,我敬你一杯。”
“好,能得藍百戶敬佩,是老盧的榮幸。”
盧懷朔端過酒碗,一飲而盡。
吳天德笑道:“將軍的報功文書已經擬好,擒拿霍查,你是首功!”
藍皓搖頭道:“在下正想向將軍告辭,功勞就不必了,我要的東西,已經到手。”
吳天德驚訝道:“告辭?藍兄弟要走?”
兩人坐在雪坡上,一碗接一碗地喝酒,決定百戶的去留,對游擊將軍來說不難,隨便報個失蹤、戰歿就行了。
吳天德端著酒碗,好奇道:“將軍好像并不意外?”
盧懷朔輕笑一聲:“沒什么好意外的,你沒看見地上那道水溝嗎,這樣的人物,身懷如此神功,自然不會長久屈身在軍營。”
吳天德從那條水溝中看不出名堂,只是想起藍百戶在草原上的神勇無敵,點頭道:“那倒也是,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猶如探囊取物,我還只在戲臺上見過。”
盧懷朔放下酒碗,望向天空圓月,突然生出思鄉之情,他原本想著,若是藍百戶有心軍伍,自己留下為他當幾年墊腳石。
“很久沒有見過這樣厲害的年輕人了,真是可惜。”
“那我也該離開了。”
吳天德這次倒不驚訝了,盧懷朔性情太過剛烈耿直,為同僚不喜,雖然立功無數,卻也飽受上官排擠,他早已生出去意,只是舍不下這幫弟兄。
“將軍想好了。”
盧懷朔點頭道:“吳老弟,今后有何打算?”
吳天德想了想,笑道:“我攢了些銀子,想去兵部走動走動,尋個錦繡富貴之鄉,弄個官兒當當,有了這次的功勞,應該會容易一些。”
盧懷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戰袍落滿的飛雪。
“是啊,打了這么多年仗,也該享受享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