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變肘腋之間,四座皆驚。
“是…是你!”
狄白鷹踉蹌兩步,眼神透出強烈不甘,他認出易容后的張玉。
那柄短劍鋒刃,泛著藍色幽光,飽飲鮮血后,由藍化黑。
“狄堂主,你還不死嗎?”
轉瞬之間,胸口中七八劍,臟器皆攪碎成粥。
換成常人,早已生機斷絕,先天境大高手還能剩半口氣。
“師父!”
狄白鷹慢慢倒下去,靠在桌腿上,氣力逐漸被抽空…
從獻琴、接琴、刺殺,不過十息,左十七站在后面,注意到時,已經晚了,大腦瞬間處于空白狀態,他無法理解,一個先天境大高手,竟然就這么被…刺殺了!
“啊!”
左十七瞠目欲裂,因佩刀卸在樓外,翻過長桌,提拳砸來,帶著雄渾勁風。
“死!”
巨漢身高九尺往上,筋肉健碩,像頭蠻牯。
刺客八尺余,身形相對纖弱,看上去這一拳并無懸念。
張玉挾琴撤步,抬掌相迎。
“嘭!”
拳掌交擊,巨響過后,左十七只覺五根指骨,盡數斷裂,鉆心般痛苦涌來,身體不由自主,朝后倒飛出去,砸斷幾株杏花樹,重重落在墻角。
與此同時,席間早有人叫嚷起來。
“護駕!”
“快來人啊,保護寧王…”
“刺客是潞王府的人,小心…”
紫珠姑娘亮出枯黑雙爪,第一時間卻是制住潞王,王府護衛都在樓下,此時五名高手,從后堂涌出,擋在嚇愣的寧王身前,他第一想法便是,朝廷對自己下手了!
“抓住他!”
“不要走脫了刺客!”
恐懼過后,寧王低頭看向自己遭酒水打濕的褲襠,好在無人發現,心頭大怒。
“他只有一個人!殺了他,殺了他,重重有賞…”
那五名貼身護衛,聞令縱身上前,提劍圍住張玉。
“伏虎劍陣!”
他們出自同門,皆是后天高手,還練了套合擊劍陣,縱橫數省,江湖綽號‘斷門五虎’,能被寧王招攬為貼身護衛,自然不是等閑之輩。
“封!”
寒光掠過,五柄長劍,封住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還有一柄長劍,靈活游走,尋找破綻,隨時給出致命一擊,劍氣縱橫,滿堂杏花飄揚灑落。
“荊軻之刺秦王也,白虹貫日!”
黃衫少女坐在席位上,看著陷入重圍,面無懼色的琴師,只憑一柄短劍,對抗五名高手,白刃加身,卻如閑庭信步,古之荊軻、聶政也不過如此吧?
“此地不可再留!”
五人劍陣,威力不小,張玉故意在席間周旋,他們怕傷到王府貴人,不能發揮出十成威力,許多時刻,還得束手束腳。
不過這也夠了,糾纏到樓下護衛趕來支援,刺客插翅難逃。
“寧王?”
張玉踢開當胸刺來的長劍,左肩讓長刃破開血口,他看向被紫衫女子護在身后的人,心中早就定好計劃,刺殺狄白鷹后,挾持寧王,退出杏花樓。
一來狄白鷹命硬血厚,刺七八劍,才斷其心脈。
二來左十七那一拳,雖不濟事,還是拖住他片刻。
“散花式!”
張玉原地旋轉,短劍如喙,擊退五柄長劍,同時左手揮動,灑出蓬蓬金光,蝎尾金針‘叮叮當當’射出,對方用劍蕩開絕大多數暗器,還是有幾根漏網之魚,沒入體內,引起陣陣劇痛。
‘散花式’威力有限,金針瞬間被逼出來。
“哪來這么多針?”
“這小子家里,莫不是開針鋪的?”
五人吃盡苦頭,不敢再輕易靠近,心中恨極。
“自然是問你娘借的!”
張玉大笑著,用完數百枚金針,總算逼開五人劍陣,縱身躍出,向著寧王而去,身在空中時,抬手又是一揚,似要再發暗器。
紫珠連忙拉過潞王,擋著寧王身前。
“不好,保護寧王!”
若是寧王死了,將刺客千刀萬剮,又有何意義。
斷門五虎大驚,幾步跨出,擋在寧王身前,呈半月形散開。
“哈哈哈,不陪你們玩了!”
張玉虛晃一招,踩著墻壁,向東邊半挑開的窗戶而去,他將水龍吟背在身后,張開雙臂,縱身躍下,外面連樓帶崖,十五六長高,卻沒人懷疑他會摔死。
“逃了?”
“就這樣逃了!”
黃衫少女連忙跑到窗口去看,只見一個黑點落入湖里。
她面露喜色。
片刻之后,杏花樓上發出七支響箭。
所有寧府戰船,全部進入戒備狀態,向百花洲靠近。
席間慌亂,無人理會還有個將死之人。
“到頭來…”
狄白鷹在無盡不甘中,意識隨著窗邊那道身影下墜,直至徹底陷入黑暗的湖水里,耳畔似乎響起,張玉之前彈奏過的那首曲子。
護法堂、黑木崖、平定州、日月神教。
楊蓮亭、任盈盈、張玉、東方教主。
江湖、朝堂、天下霸業…
都與他無關了!
“到頭來,一場空啊。”
東湖上,長空碧云,兩行白鷺掠過長空,發出聲聲驚叫。
“前方有戰船!”
十來艘沙船、槽船、烏蓬船蕩開水面,船上站滿黑衣漢子,提刀持槍,試圖向百花洲靠近,只是他們小看了寧府水師的精銳程度。
“砰砰砰!”
兩艘黃龍戰船橫亙水面,隨著鞭炮般的巨響,冒出白色硝煙,十六門虎蹲炮齊齊開火。
鉛彈如雨,飛砸過來。
多數落在水面,依舊有五六枚,砸在最前面的那艘烏蓬江船上,頓時哀嚎之聲不絕于耳,兩個朱雀堂弟子,筋斷骨折,胸口凹陷,斃命當場,傷者更多。
“嘭!”
烏蓬船斷成兩截,在水面上散開,幾十人落水,淪為魚鱉食,慘不忍睹。
“砰砰砰!”
黃龍戰船還在進攻,每一輪炮擊,都至少能帶走幾十條性命。
“寧府水師反應太快了!”
最后面那艘大沙船,旗幟飄揚,白裙女子站在船頭,觀察戰況。
“圣姑,寧府水師非常精銳,兩艘黃龍,就讓我們寸步難進,若是再從后面,來幾艘船,我們只怕要徹底被包圍了,那時更麻煩。”
任盈盈輕聲問道:“鄭香主,你覺得該如何?”
鄭森龍是舟山籍,海盜出身,在朱雀堂里,算少數通曉水戰的人才。
“回稟圣姑,水戰不同尋常,一曰船,二曰炮,對方船高炮多,堂中高手根本靠近不得,就算強行跳幫,也會讓火銃兵打成篩子。”
兩人說話間,又一艘槽船被打沉。
“越靠近百花洲,寧府戰船越多,聽說島上還秘密修建了炮臺…”
任盈盈冷聲道:“你繞什么彎子?我是問,接下來怎么辦?”
鄭森龍如實道:“圣姑,我們就算送光這十來條船、四百號弟兄,也無法駛近百花州,救出張副堂主,為今之計…只能撤走!”
任盈盈稍作沉默,看向湖面,輕聲道:“聽你的,撤吧!”
方圓數百丈湖面,戰船星落棋布,交叉游弋搜尋,只要張玉稍微冒頭,就會被發現,遭到弓弩、銃炮的攻擊,除非他能像魚一樣,潛渡周長十多里的大湖,否則,生機就很渺茫了。
自古以來,行刺客之事,便是九死一生。
湖心孤島,寧府水師甲天下,行刺容易,逃出來極難。
任盈盈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當她選擇讓張玉去杏花樓時,就已經預料到后面很多事。
人在世間,都有取舍二字。
舍棄一個張玉,為自己贏得重登黑木崖的大好局面,順手將張玉之死,歸于素有積怨的楊蓮亭身上,輕易收服云雨壇、清風寨兩支人馬…
一箭數雕!
鄭森龍大聲道:“發信號,撤離!”
十來艘雜船,紛紛轉向離開。
兩艘黃龍戰船也不追擊,繼續在湖面警戒。
任盈盈最后望了眼湖面,天光日好,澄碧無波,一目了然。
“也不能怪我,天意如此,江湖如此,百名朱雀堂兄弟陪著上路,你也不算虧了。”
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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