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教主與花,孰美?
成德宮后院，數日時間，舊貌換新顏。
‘逍遙亭’三字被磨去，刻上蓮亭，與亭畔挖成的荷池相映相彰，東方教主忽然變得勵精圖治起來，原有數十名侍妾統統遣散，每日只召些精壯侍衛入內，較量武藝 那些去蓮亭的人，卻都人間蒸發了。
此時亭內，槍陣如林，無數根珠簾纏繞，匯聚交融，地獄游魂，天宮群仙，兩方在蓮亭內交接，荷池內，數尾金鯉浮頭吐沫，望向亭間，似乎見了極可怖的場景，一個深潛藏入水底。
“白瓣紅蕊化陰陽，爬云赴霄降龍虎。”
三十六片帶刺的白瓣，隨風而動，葉卷葉舒，起伏不定。
“原來如此…”
“葵寶典，真是大妙！”
假東方教主坐在當間，一襲紅衣，云鬢高梳，三十六道白色云氣，竄入七竅之內，吐息之聲，猶如奔雷，若能不計后果，世上武功速成之法，莫過于葵寶典。
“一日千里…！”
東方教主起身，亭中雅雀無聲，三十六人沉入永夢。
“若不是日月神教…”
亭外草甸上，整齊疊放三十六套金甲，旁邊各具長槍。
“我還能到哪里去找這些武道資糧？”
東方不敗雙手攏在腰間，輕輕抬步，剎那間，殘影掠過水面，跨出六七丈遠，落在圃前，隨手采下一朵芍藥，放在鼻尖細嗅，姿態柔媚，舉手投足之間，與真正婦人已經別無二致。
他成了！
“奎剛過來。”
守在長廊前的年輕侍衛心頭巨顫，慢慢挪動步伐，到了近前。
“屬下參見東方教主！”
每個成德殿侍衛，都對東方教主無比崇拜，直至幾日之前，奎剛負距離接觸教主…
“這朵美嗎？”
“美。”
東方不敗將那朵，別在鬢角。
“本教主與，孰美？”
奎剛余光瞥向蓮亭，白一片，心中頓時涌出正確答案。
“教主更美，芍藥之姿，不及教主千萬分之一。”
“真的啊？”
東方不敗眼里綻放出神采，看向奎剛，就像七八歲女童，被路人夸好看那樣，發自內心的高興，也是發自內心的堅信不疑。
“當然…是真的！”
奎剛昂頭挺胸，目光望向前方，主要一看見這張男人臉，就忍不住惡心，他怕自己吐出來。
那次吐時，東方教主的神功，才初窺門徑，他幾乎丟半條命。
若是再吐一次，只怕必死無疑。
“可惜，你不是他，你說，他為何看不見我的美？”
奎剛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訥訥無言。
好在，東方教主對他并不感興趣，落寞地向蓮亭走去，未及中途，腳步聲響起，他回頭看去，卻見紫袍男子匆匆走了過來。
“蓮弟，你總算來看我了？”
楊蓮亭見了假東方教主后，腳步放緩，臉色復又冷下來。
“俗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三日不見，真是度日如年啊。”
“幾次想去看你，又擔心攪擾你處理教務，讓你不快，我…我真是好難啊…”
東方不敗像個小媳婦似的，輕色細語，小意著自己的男人。
“哼！”
楊蓮亭對他卻無半點好臉色，甩開衣袖，走到荷池前，臉上露出冷笑。
“讓我不快？”
“你若想讓我高興，倒也十分簡單，只怕你萬分舍不得。”
“蓮弟。”
東方不敗忙靠上來，舒展雙臂，從后面環住楊蓮亭腰身，將自己下巴抵在男人肩膀上，對著他耳朵，吹了口氣，輕聲說道。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楊蓮亭冷聲道：“好話誰都會說，就是不知道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蓮弟！”
東方不敗急了，抱得更緊。
“你…你若是不信，就用刀將我的胸膛破開，看看里面裝的，到底是不是對你的一顆真心。”
楊蓮亭目光，卻在荷池對岸那座亭子里流連，好半晌方道。
“好！倒也不用開胸驗真心，你將葵寶典拿出來，與我共同參悟，我就信你，如若不然，你之前對我說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就都是騙人的，我也再不來見你，從今以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互不相擾，就算我被任盈盈、張玉那對狗男女害死，也絕不踏你的門。”
“蓮弟，你何必發這么狠毒的咒呢？”
東方不敗松開楊蓮亭，臉色微變。
“怎么，舍不得？”
“我當然舍不得，我舍不得你啊，葵寶典何足道哉？”
“那你倒是拿出來啊。”
“可是，可是…”
東方不敗猶豫起來，欲言又止。
楊蓮亭搖頭，冷笑道：“我猜得半點不錯，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其實喜歡的，是鎮教神功，是東方教主的寶座，是日月神教任你索取的…精壯男子。”
“蓮弟，我全是為你好啊，你…你何必說這些絕情的話兒，來把我的心傷，好，既然你要葵寶典，我送給你便是了。”
楊蓮亭面露喜色，隨即強壓下去，看向東方不敗。
“咳咳，你拿出葵寶典，作為定情信物，我就和你好。”
東方不敗見他執意如此，輕嘆一聲，抬手解開腰帶，脫下那身紅得像嫁妝一樣的大袍，還欲再解，卻聽楊蓮亭冷聲道。
“我是讓拿出葵寶典，沒讓你脫衣裳！”
“蓮弟，你有所不知，我得到這門鎮教神功后，就毀去原件，把它抄錄下來，貼身帶著，日夜不離，如今你要，我就把它交給你保管。”
“好好，你快拿出來啊。”
楊蓮亭目光熾烈，看著東方不敗，眼見鎮教神功就要到手，呼吸不由急促起來，腦海里已經開始浮想聯翩，神功大成之后，第一個先送這怪物上西天，再對付張玉、童百熊、任盈盈…
“蓮弟，給你。”
東方不敗見楊蓮亭只顧盯著葵寶典，對自己的胴體，毫無興趣，眼里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但還是將帶著溫熱的衣物遞過去。
“葵寶典…是我的了？”
俗話說，爹有娘有，也不如自己有。見識過擂臺之戰后，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自己何曾不想成為絕頂高手，靠武功懾服群雄，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只是做不到啊！
練武需要資質、機緣，刻苦。
嚴格來說，他一點也不具備。
那些苦練幾十年的后天高手、甚至先天高手，都聽命于自己時，這個時候，正常人都找不到刻苦練武的意義，況且，在三樣東西里，刻苦還是最不值錢的。
總之，楊大總管苦一點也不想吃，就想成為絕頂高手。
在此之前，他也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
“可有了葵寶典…”
楊蓮亭顫抖著手，接過那件尺碼頗大的肚兜，正面繡有鴛鴦戲水、楊蓮亭的名字，他眼里閃過一絲厭惡，翻轉過來，里面果然寫著密密麻麻的武功秘籍。
“蓮弟，你還是別看——”
“欲煉神功，必先…自宮？”
楊蓮亭讀出秘籍首行，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看向東方不敗，又轉身看向蓮亭內擺放得如向日葵般的…三十具剝皮白魚。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縈繞在他心頭許久的疑惑，總算解開了。
日月神教有兩門神功，但在東方不敗之前，歷代教主都修煉吸星大法。
“難怪，她本就是女兒身，自然可以修煉葵寶典…”
楊蓮亭再看向假教主，心中暗笑，你想修煉這門武功，就只能‘欲煉神功，必先自宮’，結果把自己弄成這幅不男不女的樣子。
東方不敗接過肚兜，輕嘆道：“蓮弟，你明白了吧，我是擔心你傷害自己，也傷害了我們的…幸福，上蒼注定，有些苦頭，妾身一個人吃就夠了。”
他看向愣在荷池的楊蓮亭，臉上露出笑容：“說苦，一時而已，今后你我就只剩甜了。”
楊蓮亭沒有拒絕東方不敗的親近，慢慢閉上雙眼，自己煉武，迅速成為絕頂高手的計劃，淪為夢幻泡影，這下是真沒退路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相比于變成這幅鬼樣子，我還不如和他虛與委蛇。”
“鮑大楚不頂事，護法堂主之位落入張玉手里，我除了他，也沒別人可以倚靠。”
“無論再惡心，都沒有關系。”
“我得守住日月神教，守住黑木崖，等東方教主回來。”
楊蓮亭主動握住假教主的手，臉上浮現柔情，努力將他想象成那個把自己從泥濘中提拔到黑木崖上的教主，不看臉，恍惚之間，兩人的身影也能逐漸重合。
“蓮弟，你終于肯接納我了。”
“教主，之前是屬下糊涂，教豬油蒙了心，沒瞧見你的好，教主連鎮教神功都愿給我，實在讓屬下…感動莫名啊，從此以后，蓮亭愿意輔佐教主統領我日月神教十二堂口、三萬弟子，成就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千秋霸業。”
“感動？蓮弟對我就只有感動嗎？”
東方不敗在荷池旁坐下，神情落寞，看向穿梭在蓮間的金色鯉魚，輕聲嘆息，對于千秋霸業、武林至尊，他半點也不在乎，只盼一生一世一雙人，選擇最瘋狂的那條路，修煉葵寶典，也無外乎想守住黑木崖上的安寧。
“咳，屬下又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對教主也是一片真心啊，除了感動，自然還有喜歡了。”
“蓮弟，你能這么說，我真是高興。”
東方不敗翹起蘭指，捏著手絹，輕輕擦拭眼角溢出的淚。
“教主現在的武功，對付那些同我們作對的人，不知有幾成把握啊…”
奎剛退下了！
光天白日，兩人身形逐漸在池邊重疊…
血鶴北苑。
謝小蠻在站了快一天一夜。
張玉還是副堂主時，點下的穴，誰敢解，誰又能解？
弟子進進出出，都選擇忽略這個曾經的堂主義女，任由她像個笑話似的，在庭間當指路稻草人，明眼人見她手中那柄匕首，就知道怎么回事。
大約從午時初刻開始，沉寂許久的北苑，熱鬧起來。
護法堂本部、平定城三十多位重要香主、堂長老先后過來拜見，得知張玉不在，放下禮物，送上名帖，好話說了一籮筐，求邱平安對張堂主提起自己來過。
“喝！這么多東西，老邱，你把北苑當集市了？”
張玉才跨進大門，就看見庭院間擺滿禮物，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珊瑚玳瑁、名人書畫、各種上等兵器、珍惜丹藥，簡直目不暇接。
“堂主大人，你可算回來了，放不下，庫房根本就放不下！”
邱平安正坐在臺階上登記造冊，手都寫酸了，臉上浮現笑容，卻是痛并快樂著。
“到底怎么回事？”
“還能怎么回事，這不聽說，您擂臺比武勝了鮑大楚，要當護法堂主，堂中頭頭腦腦，都過來拜碼頭，搶著給您送禮啊。”
張玉輕笑道：“消息夠靈通的，這也太多了。”
邱平安搖頭道：“還有幾家送女人的，屬下婉拒了，不然院子里還放不下。”
張玉大笑道：“做得好，不過，下次有送女人的，記得先給本堂主過過目。”
“大人放心，我替大人展眼過了，都是些庸脂俗粉。”
“你素以懼內聞名，見過幾個姑娘？”
“嘿嘿，我是沒堂主見多識廣，但拿小蠻姑娘當參照，總不會錯吧？”
張玉瞪了邱平安一眼，轉身看向還站著的謝小蠻，慢慢走過去。
“想讓我解開穴道，就眨下右眼。”
謝小蠻雙目瞪得更大了。
張玉笑道：“你行，那就繼續站著吧。”
“南苑、東苑人來過沒？”
邱平安放下筆，道：“韓重親自來的，拜禮不輕，東苑…還沒見人過來。”
張玉瞇著眼睛看向烈日，冷笑一聲。
“這個時候不來，再來，就不要收他的東西了。”
邱平安點頭：“明白。”
張玉只回來看一眼，也不進屋，轉身朝外走去。
“大人去哪里？這邊這一大堆事啊？”
“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吧，我信得過你。”
“那小蠻姑娘怎么辦？”
“等我回來再說。”
張玉頭也不回，走出血鶴北苑大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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