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哥,你和圣姑,都是我在中原交情頂好的朋友。”
“沒看到你們和解,我回云南,只怕也會吃不好、睡不香的。”
藍鳳凰笑盈盈走向兩人,手里拎著一簇野,姹紫嫣紅,顯然藏身林間不短時間了,任盈盈見狀,猜到她或許看見自己被羞辱的樣子,頓時臉色微紅。
“妹妹,你還站著干什么,快過來替我解開穴道!”
藍鳳凰將手搭在任盈盈膻中穴周邊,輸入真氣,片刻之后,卻輕輕搖頭。
“妹妹破解不開?”任盈盈有些不信。
藍鳳凰搖頭道:“張大哥點穴手法奇特,九處關竅,相互牽扯,鎖穴內勁還…極為霸道,我倒是可以用真氣強行沖穴,恐會傷及你的經脈,甚至影響到丹田。”
丹田為武道根基,納氣之所,若有損失,難逢寸進。
“那怎么辦?”
任盈盈正當妙齡,天資極佳,自然不愿武道之路早早斷絕,她瞪了眼事不關己的張玉,讓自己求他?實在開不了這口,只好將目光投向藍鳳凰。
藍鳳凰看向張玉,笑著喊道:“張大哥?”
事已至此,張玉只能暫且收手,順道把藍鳳凰的人情還了。
人在江湖,無論正教、神教,除非全然不要面皮,都講究一個義字。
受人恩果千年記,得還,否則就難在武林立足。
“藍教主對我有恩,你開金口,我還有什么話可說。”
“多謝張大哥,那我就挾恩圖報一回,請張大哥幫圣姑解開穴位。”
張玉走到任盈盈身旁,下指如飛。
“好妙的點穴法!”
藍鳳凰在旁看得真切,張玉這門點穴手法,很有些獨到之處,對經脈、關竅、周身脈絡須得造詣極深,自己想解開,也得費好大一番心力。
張玉道:“好了!”
任盈盈微握雙拳,提運真氣,確定無礙之后,雙目燃起熊熊怒火,身形輕動,提掌拍向張玉.
“狗東西,受死!”
這招‘散云手’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威力巨大,真氣匯聚在掌心關竅,猛然擊出,如龍如瀑。
湖邊那棵柳樹瞬間折腰,數百條絲絳,被疾風吹得在水面劃出細痕,鬧得正歡的鯉魚,紛紛逃散。
“盈盈!”
藍鳳凰知道好友的脾氣,早有預料,身形晃動,瞬息出現在張玉身前,她擒住圣姑手腕,散去掌心真氣,只用一招,便化戾氣為祥和,兩人均無恙。
這式散云手,張玉也有法子抵擋,卻無法如藍鳳凰這般輕易化解。
“妹妹,你別攔著,我非殺他不可!”
張玉笑道:“對,你別攔著,讓她來。”
任盈盈自覺今日受到奇恥大辱,心火難平,怒罵道:“狗東西,還敢還嘴!”
張玉站在藍鳳凰身后,輕笑道:“來啊!再來一次,任大小姐屁股,照樣開!你不會上癮了吧?”
任盈盈大怒:“惡賊,我殺了你!”
藍鳳凰在中間,死命攔住發瘋似的圣姑。
“張大哥,你少說兩句。”
“圣姑,你忘記自己仇家是誰了?你忘記恢復祖上基業,一統江湖的夙愿了嗎?個人的恩怨榮辱,不足道哉,這是你教我的!”
“他辱我太甚…”
藍鳳凰忽然道:“平心而論,這件事,你就沒錯嗎?”
任盈盈微怔,皺眉道:“我…我有什么錯?”
藍鳳凰輕聲嘆息,自己這個好友,為復仇,為奪回日月神教,與狄白鷹斗,與楊蓮亭斗,甚至與東方教主暗中較量,在勾心斗角中,她卻變得越來越像那些人,也是曾經她自己最厭惡的樣子。
“童玉康身邊有你的暗諜,他向狄白鷹通風的事,你早就知曉,偏等他們見過面后,你才…”
“別說了!”
任盈盈扭過頭去,似乎不愿承認,從最開始,就不存在什么報答曲洋授藝之恩,感念舊臣輔弼之義,她親自坐鎮南昌府,別有目的。
東方教主‘閉關’以后,黑木崖教權落入楊蓮亭和圣姑手中,曲洋被定性為叛徒,隨即向護法堂頒布追殺令,如果沒有圣姑默許,絕不可能如此順利。
藍鳳凰輕輕搖頭,繼續道。
“我還是要說的。”
“記得你說過…”
“你不喜歡現在的日月神教,也不喜歡你爹任老先生在位時的日月神教。”
“你要打造一個嶄新的黑木崖!”
“讓神教祛塵,兄弟們不必在內斗中,流干最后一滴血,庸碌小人不得占據高位,奸臣叛賊必須受到制裁,英雄豪杰無需折腰阿諛,因功就能獲得提拔。”
“讓日月復明,帶給江湖新秩序,而非只通過血腥暴行擴張勢力,大而不精,多而不凝,你要主持公義,給予公平,武功秘籍、神兵利器、名山福地,并非少數門戶的私產,江湖同志,不用擔心被名門正派拒之門外,人人有劍可耍,有武可練!”
張玉在旁聽了,輕笑一聲,很是不信。
任盈盈說這些話時,才十四歲,藍鳳凰初來黑木崖覲見東方教主,心中對這小姑娘十分敬佩,覺得她的心胸、氣度、見識、遠謀,遠在須眉男子之上,不愧圣姑二字,日月神教的未來是光明的。
“可是后來呢…圣姑,你變得越來越像楊蓮亭、狄白鷹、東方不敗,有些時候,甚至比他們還險惡,還狠辣,還冷血無情。”
藍鳳凰看向任盈盈,這些年,她不太愿涉足中原江湖,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不想看見,充滿理想激情的圣姑,漸漸變得自己也不認識了。
“誰都可以成為你的棋子,向左使、曲洋、張玉、我,甚至你自己,付出什么代價,都在所不惜!就算有朝一日,圣姑坐上那張寶座,日月神教會有什么不同嗎?”
藍鳳凰輕輕搖頭,她的神情,已經給出了答案。
“我沒辦法!”
任盈盈轉過身來時,已經淚流滿臉,不知是委屈…還是委屈。
“我沒辦法,我也不想這樣,但我沒辦法!”
藍鳳凰無聲嘆息,她也知道,任盈盈面臨何等險惡的局面,這些年里,她雖然看不慣某些事,卻一直沒拆穿,只能看著她在權欲之路上越走越遠。
兩人好些年未曾這樣開誠布公談話了,沉默良久。
“對不起!”
任盈盈收起眼淚,看向張玉。
“我是利用曲洋,利用你,為達目的,不惜陷授藝恩師入險地,明知杏樓之行的兇險,為刺殺狄白鷹,騙你入死地。”
張玉搖頭,輕笑道:“任大小姐,還真是一個…很復雜的人呢。”
他能理解她,卻不能接受,利用完自己,還準備把他當傻瓜。
“杜小釵傷好后,她隨時可以離開。”
“曲洋、劉正風的藏身之所,我對誰也不會說。”
“回黑木崖后,我會履行諾言,全力幫你取得護法堂主之位。”
“往日恩怨,今日之事,一筆勾銷!”任盈盈看上去很真誠,只是眼下,她孤身一人,部眾不在身邊,除掉狄白鷹,回到黑木崖后,她的權勢只怕更加熏天,除了名不正言不順的楊蓮亭,幾乎無人可制。
“我如何信你?”
“哼!你要怎樣?”
張玉攤開左右,藍色薄冰懸浮掌心。
“這叫逍遙冰,種下之后,也沒別的害處,就是會讓人學會遵守自己的諾言。”
藍鳳凰看向那藍色薄冰,眼中露出驚異之色,似乎猜出此物來歷。
任盈盈冷笑道:“你覺得我會信你?”
張玉嘆氣道:“你信不過我,我如何信得過你?”
任盈盈沒好氣道:“隨你的便!”
張玉抽出紫薇神劍:“那好吧,你我今日就在湖邊決死一戰,省得回黑木崖后,我被你陷害算計,還找不到東南西北!”
“我會怕你?”
眼見兩人又要打起來,藍鳳凰無奈搖頭。
“你們聽我一言,我倒有個法子。”
任盈盈、張玉看向藍鳳凰,以她的武功,若是偏向一方,那是定無懸念的。
“你們誰也信不過對方,又都得回黑木崖,同在一片屋檐之下,還都強敵環伺,危機四伏,若牽扯精力防著對方,就不怕為楊蓮亭所趁?”
道理是這個道理。
任盈盈就不必說了。
張玉也不可能離開日月神教,數載心血,灑在教中,那里有不死不休的敵人,也有親朋故舊。
況且,麻衣相士的改命之說,‘鯉躍龍門,蛻變化蛟’,自己琢磨來琢磨去,還得在日月神教才能實現,論及定威取霸,江湖上任何一個宗門,都沒有如此深厚的底蘊。
他問道:“藍教主有什么辦法?”
任盈盈也看了過來,此趟南行,無論是展露出的武功,還是擁有的勢力,張玉都不再是無名小卒,若他一心與自己為敵,也會非常棘手。
藍盈盈解下兩只小銀瓶,拇指大小,雕刻精美,如這樣的小銀瓶,她腰間環繞著近百只,原本以為只是裝飾,不料她從中掏出兩只金色小蟲,米粒大小,一動不動,只有湊近看,才發現它們都有近乎透明的小翅膀,時刻不停地扇動著。
它們才在外面待一會兒,就迫不急待飛回銀瓶中。
“這叫同心蠱,三年之壽!服下之后,它會寄居在心脈,一只死掉,另一只感應到,立刻就會變得嗜血瘋狂,啃食心脈,就算你內功高強,得以不死,也會淪為廢人。”
“所以…三年之內,你們只能同生同死!”
任盈盈問道:“那三年之后呢?”
“三年之后,雙蟲同死,不會有任何損害。”
藍鳳凰見兩人都有些猶豫,道:“選擇權在你們。”
任盈盈看向那只小銀瓶,心中暗道,憑我與藍鳳凰的交情,之后求求她,尋個法子,將蟲取出來,狗東西的小命,不就捏在本小姐手里?
就算藍鳳凰不同意,還有平大夫,以他活死人、肉白骨的醫術,取出一只小蟲,有何可擔心的。
“我同意!”
藍鳳凰有些意外,沒想到先答應的是圣姑。
任盈盈拿過小銀瓶,看了眼向張玉:“不敢”
張玉面露難色,輕嘆一聲,無可奈何地接過另一只小銀瓶。
藍鳳凰微微點頭:“兩位既然信得過我,我一定會公允,就請你們立刻服用吧。”
她瞪大眼睛,監督粘上毛比猴精的兩人,同時服下同心蠱。
“這下可好,我能安心回云南,你們也能放心回黑木崖了。”
任盈盈拉起藍鳳凰袖子,笑道:“妹妹,先別急著走,陪我去船上住一夜。”
“嗯,也好。”
藍鳳凰看向張玉,拱手道:“張大哥保重!”
“妹子,路途遙遠,你也保重。”
三人在林間互別。
兩人走過一段路后,任盈盈回頭看了眼,見那狗東西沒跟著,連忙拉住藍鳳凰。
“妹妹,你能幫我取出同心蠱嗎?”
“盈盈,才答應好的事,你又準備食言?”
“我不會害他,就是…就是,我才不想和張玉同生同死,別說三年,一天也不想,你幫把蠱蟲取出來,裝回小銀瓶里,我戴在身邊,也是一樣的…”
柳林間,照夜玉獅子踱步而來,愈發神駿,它走到湖邊,低頭飲水,又啃食梢頭最翠綠的柳葉,吃過幾口,覺得不合胃口,也就沒再吃,望著湖面,目光深邃。
“呱!”
碧玉蟾蜍從肩頭,跳下來,落在胸口位置。
張玉盤坐在地上,看向手里那只小銀瓶,臉上露出笑意。
“呱呱!”
“呱呱呱!”
衣袖里那條小青蛇,十分嗜睡,被蛙鳴聲吵醒,獨自發過一會兒呆,將腦袋盤得更緊,又睡了過去。
片刻之后,張玉嘴里飛出一點金光,出來之后,看向虎視眈眈的蟾蜍,顯然十分慌亂,飛快地沒入小銀瓶里,張玉連忙堵上塞子。
“成了!”
他不敢將小命,寄托在任盈盈身上,也不愿受制于人,這只碧玉蟾蜍極有靈性,天生能克制各種毒蟲、蠱蟲,他才敢放心服下同心蠱。
“小蛤蟆還挺有本領,以后就叫你阿碧吧。”
碧玉蟾蜍似乎聽懂了,‘呱呱’兩聲,重新跳回張玉身上,抱住發簪裝死。
張玉緩緩起身,把小銀瓶隨身收好,縱身躍起,落在照夜玉獅子背上,看向北方,黑云逼近,風雨將興,自己只有主動走到那場血雨腥風當中,或許才能贏得一二分主動。
狄白鷹死,東方教主下落不明,楊蓮亭居心叵測,假教主有意自立…
“亂,實在太亂了!”
他輕拍身下坐騎。
“走吧,是時候回黑木崖了。”
今天狀態不好,寫得有點亂,大家見諒。
這段南游劇情,正式結束,寫累了。
之后黑木崖斗爭,不會太大篇幅,主要會轉向‘金生麗水,玉出昆崗,逢兇化吉,利在西方。’
關于金生麗水,好像還沒有一個書友猜對,線索我是給了的,可能過于隱晦,和需要一點聯想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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