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之下,山勢起伏。
“井井!”
蹄聲如鼓。
萬馬平川的原野上,突然隆起黑色山脈,山上多褐色怪石,草木稀疏,
大山東側,有座形似牛頭的土丘,長著蔥蘢樹木。
遠遠望去,像是一頭青牛橫臥于原野。
“吁”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青牛山看著挺近,跑了一刻鐘,才到臨近山腳的樹林,真要趕到山前,至少還得半刻鐘的時間。
張玉勒住馬頭,望向前方。
林間倒伏兩具錦衣衛的尸體,身上有多處傷痕,脖頸被石子打斷,還在流血,顯然這場打斗發生在不久之前。
“千面狐貍莫非偷了皇帝內庫?錦衣衛追緝得這么賣命?”
那些錦衣衛還在飛隆客棧,商議調動人馬之事,張玉已經先行騎馬出發,奔馳半個時辰,期間因地形不熟,繞了些遠路,才找到這座青牛山,只怕魏千戶已經先行趕到了。
“后續支援人馬趕來,那就更麻煩了。”
“駕!”張玉撥轉馬頭,繼續前行。
青牛山前的原野上,有許多成片的小樹林。
他看了眼地上的馬糞,循著蹤跡,揚鞭沖進入山腳下某片林子。
“什么人!”
“報上職司。”
林間三十多匹馬,一個看守馬匹的錦衣衛總旗,聽見蹄聲靠近,一時分不清敵友,連忙繡春刀出鞘,邊掏出懷中響箭。
“奉鎮撫使大人令,前來支援!”
那名總旗隸屬鎮守千戶府,也是官身,京城秘密來了一位鎮撫使,這在關中只有千戶以上的人員才知道,偏偏他兼鎮守千戶府的值守,負責來往接待,故而知道這個消息,一時間信了六七分。
“鎮撫使?怎么只有一人…”
那白袍劍客也不言語,快騎如風,長鞭揮出,卷起那人手臂,奮力一揚,拿著響劍的錦衣衛飛上半空中,重重落在地上,馬蹄高高揚起,落在胸膛上,立刻塌陷下去,濺起滿腔血液。
長鞭再次揮出,卷起那柄繡春刀,張玉一把接過,拔出半截,殺氣凜凜。
“好刀。”
他左手持刀,橫著抵在跨上,策馬返回,那些韁繩齊刷刷被切斷。
“恰”
三十多匹馬兒受驚,向著原野間四散奔逃。
張玉將自己的馬栓在另一片樹林,步行入山…
牛頭丘上,樹木蔥蘢。
星夜之下,長刀如月。
二十多道身影在林間疾行。
為首的魏天星,頭發散落,官袍被劃開兩道口子,臉上兩道血痕,胸膛幾處要穴,接連被那人用石子擊中,使得他氣息不順,好在力度不大,否則不死也得重傷。
能讓威震關中多年的鎮守千戶如此狼狽之人,很多年沒有出現了。
“狗娘養的!那怪物到底什么來頭,殺了我們十多名弟兄,跟砍瓜切菜一樣。”
說話那百戶語氣中明顯帶著恐懼。
“京城來的鎮撫使不說,我問誰去。”
魏天星看向那幾位交過手的百戶,明顯有些懼意,他冷笑一聲。
“那人用劍和暗器手法,都是世所罕見,唯獨內功氣力不足,加上我們有手弩,才能打退他,如果讓他恢復過來,我們這些人一個也別想走出青牛山。”
另一長臉百戶顫聲道:“千戶大人,此賊兇殘無比,想要活捉只怕很難。”
“不能活捉,那就殺掉,也是大功一件。”
魏千星活了六十年,歷任江湖與朝廷,身居高位多年,閱人無數,嗅覺敏銳,他雖然不知道受命追緝那人的身份,但絕對是天下第一流的巨賊,而且此人現在身上應該有暗傷,不能發揮全部的實力。
所謂,正待平陽捉猛虎,久伏淺水待蛟龍。
“弟兄們,我有預感,這是條大鯨,事成之后,我親自去京城向指揮使大人,為你們請功。”
魏天星大聲鼓舞士氣,這些百戶、總旗,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之輩,雖然有些懼意,但更怕錦衣衛的家法,加上那人的確是強弩之末,又在功名利祿引誘下,人心稍微得以鼓舞。
眾人加快速度,朝著北邊疾行過去。
牛頭丘就這么大,魏天星等人追了四五里路,已經可以看見前方那襲藍袍,正在亡命奔逃,他顯然受了傷,加上內力耗盡,速度大大慢了下來。
“圍住他!”
魏天星一個鵲起,在空中踩在樹干,連續躍出七八丈遠,落在那人身前。那人只得停住了腳步,站在林間。
一襲藍袍,腰間懸著個白玉葫蘆,胸前有處殷紅,之前中了錦衣衛的弩箭。
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看向魏天星,眼神中暗藏的凌厲,讓這位也算久居高位的鎮守千戶,也不免心驚膽戰。
魏千星暗自猜想,能有這份氣勢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在幾乎內力耗盡的情況下,僅憑借暗器手法、與劍法,就讓自己不敢生出獨自應對的的想法。
“弓弩準備!”
他做了個手勢,十余名錦衣衛瞬間從腰間取出手弩,對準藍袍人。
“錦衣衛在青牛山布下天羅地網,閣下已經走投無路,何必還要頑抗?”
那藍袍人也不說話,只笑著看向魏天星,那笑容讓魏天星有些不由自主的生出懼意,他揮了揮手。
十幾只弩箭,朝著藍袍人激射而去。
那人將藍袍一卷,僅憑著身法閃躲,就避開絕大多數的弩箭,只在腿上中了一支短箭。
“好高明的身法!”
魏天星雖然占據上風,但還是有些頭皮發麻。
這還是在此人失去內功的情況下,他很難想象,若是他內功恢復,自己這些人,該是什么下場。
魏千紅試探著問道:“閣下到底是何來歷?”
“看來萬重樓沒告訴你。”
那人笑著將身上的藍袍,猛然往外一旋,十多只弩箭向著四周飛射而出,有五六名錦衣衛躲閃不及,中箭倒地。
“好兇殘的賊子,弟兄們,格殺勿論。”
魏天星大怒,拔出腰間繡春刀,向前斬去,半月形狀的刀氣掀起無數落葉,向藍袍人犁了過去。
“殺!”
那人見狀,連忙向左閃躲,兩把鋒銳無比的繡春刀正好迎了上來。
藍袍人扭動身體,要側身躲過,卻因為用力過猛,中箭的腿上傷勢發作,雙腿一軟跌倒在地。
“嗖嗖!”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兩點金光沒入后腦勺,那兩名錦衣衛身體一震,刀刃掉落在地上,直挺挺地朝后倒下,嘴巴半開合著。
“什么人?敢阻攔錦衣衛緝拿要犯。”
眼見就要拿下重犯,卻見樹林中縱身躍出一白袍斗笠人。
魏千星抬刀,迎了上去。
“找死!”
那人抽出一柄紫光閃爍的寒刃,向斜斬而下,兵刃交擊。
“好鋒利的劍!”
魏千星目光驚懼,他手中品質上乘繡春刀,在這一擊之下,斷成兩截。
他連忙棄刀,向后躍出五六步,十分狼狽。
那紫劍的冰寒鋒銳的劍氣,幾縷白發從額前飄落,
魏千星頭皮發麻,要是退晚了一步,自己一定會死在紫劍之下。
這一招,已經有喬勿庸‘月落烏啼’那刀的五六分氣韻。
“散式!”
張玉來不及多想,隨手甩出一蓬金針,那些擁上來的錦衣衛見又來了個暗器高手,連忙后退,倒在地上的魏千星,屁股上扎了幾針。
“走!”
張玉背起倒在地上藍袍人,縱身躍向黑夜之中。
兩人向前迅疾跑出十多里。
張玉大笑道:“藍兄,人生何處不相逢,那日一別之后,沒想到在關中能見面。”
他原以為是錦衣衛在追殺‘千面狐貍’,沒沒想到進入青牛山后,發現是那日在猩猩溪邊喝過酒的藍皓,他鄉遇故知,心中不免高興。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藍袍人雙指成鉤,扣在張玉脖子上,只要他說錯一句話,毫厘之間,就能格殺。
他寧愿自己死在錦衣衛刀下,也不愿意受制于人。
他這一生,最恨的便是不能順心遂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