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木門,原本就不太牢靠,經受這飽含怒氣的一腳,立刻轟然倒地。
“惡賊,我殺了你!”
林平之沖入房內,見母親被陌生男子,擁在懷中,姿勢不堪,頓時瞠目欲裂。
辱母之仇,不共戴天!
“咻!”
他二話不說,疾奔數步,提劍刺向對方咽喉。
寒光如練,直奔而來。
張玉坐在圓椅里,一動不動,看向刺來的寒刃,只覺劍法呆滯,漏洞頗多,可見用劍者,既無名師調教,也未經過廝殺實戰,比起街頭賣藝的把戲好不了多少。
林震南所練的辟邪劍法,原本就有皮無實,再傳之人,除了架子,更無幾分真貨。
“去死吧你!”
祖傳的辟邪劍法中,林平之自覺這招‘江上弄笛’,練得最為得意,往常父子拆招時,連林震南應對起來,也得打起十二分小心,一不小心就要吃虧。
他此時已經生出殺心,劍鋒直對方要害,絲毫沒有留力。
“嗯?”
眼見寒芒就要刺中咽喉,忽然紋絲不動,如同那人面前豎起了一層鋼板。
“這就是林家祖傳的劍法嗎?”
張玉探出右手,兩根修長的手指豎起,牢牢夾住劍尖,好整以暇地看向頗為清秀的少年郎君,相貌不肖其父,與王氏有五六分神似,驕傲中透著少年人特有的單純魯莽。
“怎么會這樣?”
林平之滿眼驚愕,有些難以置信。
自己全力刺出的一劍,連福威鏢局總鏢頭也需小心應對的‘江上弄笛’,福州城里那些公子哥,更是無人能接下,竟然被對方用…手指夾住了,輕松地就像夾住了一塊豆腐。
某一瞬間,他甚至以為,眼前這幕只是錯覺。
對方看樣子,也十分年輕。
還坐在椅子上…怎么可能?
“絕不可能!”
林平之奮力前刺,依舊紋絲不動,他又想抽劍后撤,也半步退不得。
在此情況下,江湖老手會立刻棄劍,逃走,或者旋而再戰。
林平之猶不甘心,奮力想抽出長劍。
“想要?還給你吧!”
張玉輕笑一聲,松開雙指。
林平之連退了五六步,在房間外的甲板上,被一掌抵在后背,穩住了身形,他回頭一看,見是自己父親林震南,連忙道:“爹,娘落在了那惡賊手里!伱快救她…”
“住嘴!”
林震南瞪了他一眼,徑直走入房間,拱手道:“犬子莽撞無知,冒犯了張少俠,還請恕罪。”
張玉輕笑道:“林總鏢頭客氣了,跟令公子誤會解開就好了。”
林平之此時走入房間,手里還提著劍,他看向林震南,滿臉不解:“爹,這到底怎么回事?”
林震南看了眼自家夫人,嘆了口氣,將今夜‘福威號’上的變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只是他習慣性的淡化,對方六人就壓制住了福威鏢局幾十號人的現實,將張鯉魚作用限定在…救了不慎失足落水的王夫人。
最后黑衣高手的退走,還是由于他林震南率領福威鏢局的奮力抗擊所致。
“有意思啊!”
張玉在旁冷眼旁觀,他發現林震南對自己這番說辭,不是父親在兒子面前,努力找補面子,竟然是真的有幾分相信,黑衣人懾于福威鏢局的名頭,辟邪劍法的威力,而無奈退走的。
恩公!”
林平之收起長劍,單膝跪地:“多謝恩公,救了我母親,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請受平之三拜。”
他說著,便‘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
林震南輕聲嘆息道:“平之啊,行走江湖,要有一顆冷靜頭腦,還得有識人之明,張少俠乃是我福威鏢局的恩人,你爹我恭敬他還來不及,你怎么敢對他動劍?”
“我林家祖傳的七十二路辟邪劍法,威力巨大,連之前那些武功高強的水匪,聽見名頭,都只能主動逃走,你要是一個不甚,傷了張少俠,豈不讓江湖人嘲笑我們福威鏢局恩將仇報?”
張玉心中暗笑,這爹味說教,氣息甚為濃厚啊。
他算是看明白了,論及武功劍法、人情世故、智謀遠略、收買人心,林震南也是個‘樣樣通,樣樣松’的貨色。
“在下一時沖動,誤將恩公,當成邪淫之徒,還請恕罪。”
林平之‘哐哐哐’,又往木質船板上,砸了三個頭。
張玉抬手笑道:“林公子不必客氣,路見不平,出手相助,乃是我輩江湖中人的本分,俠義道所在,原本就不是貪圖福威鏢局報答什么。”
林震南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張少俠品質高潔,梅質竹心,無論是武功,還是人品,今夜雖是初見,都令林某佩服的緊啊。”
主賓四人,父子兩個,便以這種尷尬的方式,開始了在福威號上的第一次交談,林震南只要忽略自己老婆,還掛在別人懷里,他便還是那個勢力遍布十省、人人尊奉的總鏢頭。
至于之前在船上,幾十號人被那六名高手,逼入絕境的事實,在他的記憶中只會逐漸淡化,最后成了水匪強賊畏懼辟邪劍法而主動逃走。
林震南在對面的那張圓椅坐下,林平之給兩人各倒了杯茶,便侍立在爹爹身后。
“之前未來得及問張少俠師承門派,如此年齡,有這身武功,實屬難得啊?”
張玉隨口道:“林總鏢頭過譽了,林家的七十二路辟邪劍法,才是真正威震江湖的名家技藝,在下不過年少時,偶遇異人,傳授了這身武功,如今孑然一身,漂泊江湖,哪里有什么師門啊。”
林震南撫須輕笑,對于張鯉魚聽過辟邪劍法的威名,很是滿意。
遠圖公的故事,越多人知道越好,辟邪劍法的威名,每多傳播一分,福威鏢局這塊金字招牌就亮堂一分。
他見對方武功高強,又無門派牽扯,心中早生了拉攏之意。
“人在江湖,孤木難成林,滴水難聚淵啊,張少俠如若有意,加入福威鏢局,林某愿以客卿之禮待之,地位待遇相當于副總鏢頭,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張玉故作沉思,他原本就有意接近福威鏢局,暗中查訪渡元和尚的傳承,以及林家金庫所在,為滅門之變后,攫取這樁富貴奠定基礎。
他看了眼懷中酣睡如故的王氏,拱手道:“在下飄零數載,無依無靠,今日蒙總鏢頭看重,愿盡微薄才智,以效犬馬之勞。”
林震南心中大喜,福威鏢局得了這樣一位年輕高手,看來這龍神繡球,果真能帶來整年好運。
正在這時,一名鏢師走到房外,看了眼倒塌的木門,按下心中的驚奇,拱手稟告。
“長春館的大夫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