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的地方。’
王機玄粗略翻查著這具身體的記憶,多少有些迷茫。
他這是鉆進什么奇奇怪怪的小世界了?
此地竟沒有任何仙人傳聞,更沒有修行的痕跡,人族被稱之為人類生活在這顆蔚藍色的星辰上,當前人類正處于大災變過后茍延殘喘的艱難境況。
災變?刃獸?
這都什么跟什么,妖界打這邊來了?
王機玄的殘魂正與這具身體結合。
準確來說,這個名為穆良的年輕人,在片刻前通過自縊的方式結束了生命,王機玄的殘魂降臨來此,正逐漸占據這具身體。
奪舍?
不不不,那是魔道妖人才干的事。
王機玄更愿意稱自己現在的狀況是…
新生!
無量天尊。
‘天劫都奈何不得貧道?’
王機玄想放聲大笑,可惜尚未感知到身體的存在。
慶幸自己在天劫中死里逃生之余,他也不禁回望起自己漫長又短暫的一生。
王機玄感覺自己就是個笑話。
他被稱作修行界萬年一遇的天才,上輩子也一直在努力兌現自身的修行天賦。
他總共活了一百二十六歲,其中一百二十年都是在山中苦修。
父母在凡俗離世時他沒現身,只是托同門給家中的兄弟姐妹送去了一筆俗物金銀;
師父戰死在圍攻魔修的戰役時,他正努力閉關,尚未來得及給師父報仇,那魔道老怪就被正道修士誅滅。
為了一心修行,王機玄拒絕了靈動師妹和柔膩師姐的道侶之請;
為了堅定向道之心,王機玄沒有享受大乘高手下界作威作福三千年的福報,在自己抵達大乘圓滿的境界后,毅然決然去挑戰那勝算不足一成的成仙天劫。
然后…他就被劫雷劈死了。
王機玄本以為自己將魂飛魄散,苦修百年最后得來的只是灰飛煙滅,沒想到竟還有峰回路轉,他的一縷殘魂在黑暗中飄飄蕩蕩,不知為何出現在了此處,占據了這個年輕人的身體。
王機玄感慨萬千:
‘唉!’
‘如果能讓貧道再重來一次,貧道一定要走出自己常年閉關修行之地,多去看看天地的色彩。’
當然現在也挺不錯。
不用‘如果’,他已經是要活了。
此世當奮勇爭仙,再闖天劫!
他一定要去那個傳聞中的仙界看看!
忽然;
繩子勒在脖子上的窒息感顯現;
王機玄只覺頭暈目眩、眼冒金星,渾身提不起一分氣力,本能驅使著他開始不斷掙扎,但他掙扎的力道太過微弱。
不對勁!
很不對勁!
他奪舍、呸,新生到了一個剛吊死的年輕男子身上!如果不能擺脫當前的困境,那他很快也要被吊死!
甚至,他這一縷殘魂已經與身體糅合。
他如果真的死在這,后續連殘魂逃生的機會都沒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
窒息感與強烈的暈眩感反復涌動,王機玄亡魂大冒,面色再次漲紅,體內血液的流動越發急促,他心中劃過一個個高深莫測的咒法、符法、陣法,此刻卻半個都派不上用場!
王機玄的修行生涯雖少與人斗法,但各類術法也算精擅,他在這瀕死邊緣急中生智,雙手用盡最后力氣拉住這床單裁剪揉搓成的繩子,咬牙切齒地念誦: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離火凝光…”
兩團小火苗自他掌心冒出。
王機玄屏住呼吸,唯恐自己弄滅了這兩只火苗。
右側火苗維持了兩個呼吸就自行熄滅。
左側布繩開始燃燒,這具身體的手指已被灼傷!
他脖頸猛地一松,雙腳先落在地上,又無力地軟倒躺了下去,摔了個七暈八素。
王機玄用力擠著雙眼,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有些渾濁的空氣,耳中不斷嗡鳴,心臟跳動時快時慢。
新身體各處傳來的痛苦,卻無法破壞他的大好心情。
活了。
雖然很狼狽。
王機玄慶幸之余又有點狐疑。
就算是他一縷殘魂沒多少元神之力,但他施展最簡單的離火咒,怎么可能只有兩團燭光?
他還是個小道童時第一次用離火咒,也順利召出了兩團碗口大小的火焰啊…
王機玄施了個定心訣,讓自身迅速恢復冷靜,代價是身體的痛苦感被放大了數倍。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周圍環境。
這一縷殘魂弱到無法放出靈識,癱在地上好一陣才勉強感知到靈氣的存在。
空氣中的靈氣數量很少,大概只有王機玄原本所在天地普通凡俗之地的十分之一。
‘這個小世界不光人的服飾和建筑奇奇怪怪,天地本身也不太適合修行。’
王機玄心下暗嘆。
能活命已經很不錯了;
再說,空氣中的靈氣雖少,卻也并非完全不能修行,他記憶有從筑基四境到大乘期的修行感悟,只需多搜集一些靈石或者蘊藏靈氣較多的寶材,自然就可逐步前行,再面天劫!
這次渡劫失敗,也讓王機玄不得不自我反思。
他上一世的道基不夠穩固?
自身對道的理解不夠深刻?
這恐怕只有真正的神仙才能給他答案。
如今重獲新生、轉世重修,自是要比上一世更加努力刻苦,鍛鑄更完美的道基、理解更深層次的道與法。
他一定要邁入那仙人之境,去所謂的仙界看看,那里與凡塵到底有何不同!
‘該看下這具身體的記憶了。’
‘他們說的話語、用的文字,似乎與貧道上一世所在天地的話語文字相差不大。’
‘穆良?今后貧道代你而活,自會幫你照料家人…不錯,你竟然沒有家人…’
王機玄心底不斷念叨著,身體各處的痛苦已緩和許多。
他依舊躺在地上沒有亂動,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心底反復念誦清心咒法。
清心咒是為讓自身盡快入定用的法咒,也有讓自身頭清目明、增加記憶力的功效。
王機玄此刻并未瞧見,隨著他心念咒法,周圍空氣中出現了十分微弱的塵光,朝著他頭部匯聚。
慢慢地,這具身體原本模糊的童年記憶,變得清晰、連貫。
王機玄稍作思忖,選擇從這具身體幼年開始觀察,通過這個叫穆良的年輕人幼年學說話、識字的記憶,快速掌握這個天地間的言語與文字。
‘言語倒是與貧道原本天地相近,文字與貧道原本天地出于同源,都是由簡單的畫作演變成的字眼,不難理解。’
王機玄露出幾分微笑,貪婪地修習此間諸多新奇字眼,并充分理解此間含義。
這個在他看來十分奇怪的世界,正要對他展露冰山一角…
反鎖的鐵門被破門錘直接鑿開。
七八個穿著橙色制服的男人看向屋內,領頭的大喊一聲“快救人”,三名隊員立刻沖了進來。
王機玄立刻作出決斷,躺在那繼續裝昏,并加快自己閱讀這具身體記憶的速度。
他已經能理解這些人話語的大概意思了。
“人沒事!昏過去了!”
“頸部有勒痕!”
“先拍照,保存現場,他已經嚴重違反了自殘法案的條例!”
“行了先把他送去隔間醫療室,晚點再糾結他是不是違法的事!那要交給審判庭和醫生來判斷。”
“自殺救回來的,不是要去做腦部組織摘除手術嗎?”
“又一個精神崩潰的年輕人,今天這是第幾個了?穆良,名字還挺有意思,三級普通民眾,是個中級技術工,有被我們救援的價值。”
“用擔架!擔架!不要直接背他!都按照操作手冊來做!避免二次傷害!”
“我其實還是第一次搬活人,之前每次救援都是搬走的尸體…那個,我其實是想說,這哥們是怎么活下來的?這邊沒有打火機啊?他的繩子好像是被燒斷的,邊緣有燒焦的痕跡,隊長。”
“感謝該死的人權保護法,私人空間不允許安裝公用記錄儀,鬼知道他怎么下來的!別糾結這些小事了,先救人。”
隊員們小心翼翼把王機玄抬上了擔架。
王機玄略有些不解。
自殘法案是何物?
聽這些凡人官差的意思,自縊也是一種大罪,他接下來可能面臨牢獄之災?
有趣。
王機玄心底多了幾分期待。
他繼續閱讀著這具身體的記憶,以便自己稍后能扮演好這個叫穆良的年輕人,不被這些人看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