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行走在自家院子里,熟悉的場景,還有喧鬧的聲音讓他心中安寧,然而.蕭家的事必定會讓這一切產生變化。
該怎么做呢?
正想著,卻看屋檐下,裹著絨絨襖的阿庭正坐在個高腳凳上,在對雪繪畫。
小姑娘快六歲了,臉干干凈凈,眼珠子黑白分明,但她的目光卻多了幾分不屬于這年齡的成熟以及陰霾 作為陰癸會的“北落師門”,這一年里,她看到了無數事,聽到了無數事。
那散出的密探,每一個都是她的眼睛和耳朵。
相比起她,小安.就是個普通無比的小男孩。
宋成的猜測被證實了。
阿庭其實是他和安大小姐,淹死鬼,人皮鬼共同的女兒。
又因先天,而產生了恐怖的變化,從而化作了沒人見過的異數。
小安,則只是他與童娘子的兒子。
這完全就是個先后順序的問題。
若他先和童娘子一起生下小安,那如今在這里畫畫的就是小安,而不是阿庭了。
作為異數,真的好嗎?
任何人若是能親眼見證并參與了許多黑暗、死亡、血腥、陰謀,那真的能好嗎?
宋成悄悄走去,從后掃了一眼阿庭的畫。
雪,看著安靜,唯美,可卻透著一股扭曲.
他靜了片刻。
阿庭感受到了他,轉頭,喊了聲“爹爹”,然后就又繼續開始畫畫了。
宋成走近,雙手從后自然地呵住她雙肩,笑著道:“在畫雪嗎?”
阿庭忽道:“爹爹來和我一起畫。”
宋成道:“我找你娘還有些事,這些事比較著急,等爹爹解決了,有時間了一定好好陪你畫畫。”
“好的,爹爹。”阿庭乖巧地應了聲,又扭頭繼續繪畫起來。
宋成掃了眼周圍,問:“怎么沒人陪你?”
阿庭道:“沒有呀,有很多人在陪呢。”
宋成知道自家女兒說的是屋脊上那一排“11”的東西,還有雪地里那一堆數據在“110”之內的東西。
而似是為了展示自己并不孤獨,一只只白色小鳥從屋檐上探出了腦袋,而一條條白蛇則從雪地里昂起了蛇頭,嘶嘶吐信。
宋成沉默了一會兒,笑著揉了揉她頭發,然后道:“爹保證,一定會空下來,陪伱畫畫,天南地北地走,到處畫畫。”
“好的,爹爹。”阿庭乖巧的可怕。
宋成繼續往前,找了一圈,終于尋到了正對著諸多信息資料在思索的安大小姐。
而玲兒,則在一旁信筆狂書,整理著一旁潦草的涂鴉。
“相公。”
安大小姐抬頭。
“姑爺。”
玲兒也抬頭。
宋成道:“我沒怎么管內宅的事,怎么阿庭一個人在外畫畫了?”
安晨魚道:“你姑娘可是混世魔王,不許人靠近,靠近了就嚇走。你問問玲兒。”
玲兒連連點頭,道:“就在今年,小姐做出的蛇都有毒素了,那么多蛇圍在她身邊,誰靠近她就嚇誰,小安都嚇到尿褲子了。
靈雪家是養蛇的本來還不怕.可小姐刻意嚇她,她也哭著跑了。現在,除了大小姐,蘇狐仙,還有姑爺,她誰也不讓靠近。”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 宋成看著安晨魚。
安晨魚也用疲憊的雙眼倔強地看向他。
宋成揮揮手,玲兒會意地走開,然后還貼心地把門關上。
空氣越發安靜,門外窗外,雪落風吹的聲音都變得清晰 安晨魚用稍重的力氣拍了下面前的資料,宋成快步走上。
就在安大小姐似要說些什么的時候,他又繞到了其身后,雙手放在了她肩膀上,溫柔地揉捏起來,邊揉邊道:“安姐,辛苦了。”
安晨魚一口話頓時說不出來了。
感受著那雙手,她輕聲道:“我以為你要怪我把女兒當工具。”
宋成道:“要怪也是怪我。當初可是你不許她接觸畫畫,而我卻堅持著”
安晨魚道:“陰癸會的密探已經徹底散出去了,他們從府城,到州城,甚至到皇都,都已經散出去了.沒有人能察覺那些小動物密探里的阿庭。
也正是因為阿庭,我們的密探才會散播的如此迅速。
而如果沒有了阿庭,陰癸會就廢了一大半這不只是為了我的野心,也是為了如今這個家的安全。
我們在北地,像瞎子一樣,看不到也聽不到外面的消息,只有存在如此的陰癸會,我.我們”
“我知道的,安姐。”
宋成從后抱住她,柔聲道:“辛苦了你了,也辛苦阿庭了。
獅子不可能當成貓養,蒼鷹不能說關在籠子里就是愛它 阿庭她不是個普通的女孩,所以.她也需要適應她自己的不同。
即便這個過程比普通孩子更艱辛,更曲折,她也該去正視.我們做父母的不是去阻攔她,而是去盡可能幫助她。”
“我明白,我會好好開導她,和她分析每一件事,讓她盡可能不會極端,不會陷入強烈的執念中去”安晨魚喃喃著,“哪家孩子才五六歲,就天天看死人,天天看陰謀,看黑暗的?
我覺得我小時候挺苦,可阿庭.比我更苦。
我小時候至少還偶爾有些天真,但阿庭卻沒了,縱然是午夜時分,她的眼睛也可以看到萬里之外的情景。
我都不知道她會看到什么,聽到什么。
所以,現在我也盡可能由著她。
她想一個人,我就讓她一個人畢竟更多的時候,她是和我們在一起。
她說,玲兒記錄,然后我來分析,之后再由英兒去發布任務。
北落師門的秘密,必須只能掌握在最少的人手里。
所以縱然累,卻也不可能再尋人代勞。”
夫妻倆并未爭吵,而是安靜地討論著。
這屋子,如今既是安府,也是陰癸會的禁地。
這里藏著許多的信息,雖說才剛剛起步,可其中也不乏隱秘。
安晨魚把信息檔案分門別類地匯總在各處,按照“地名”進行分配。
宋成自己翻了起來,而安晨魚又把玲兒叫了回來,畢竟.兩人的活兒太多了,需得爭分奪秒的做。
看了會兒,宋成捧著本冊子忽道:“趙華.和六鎮還有世家打起來了?”
那冊子上記錄了一場大戰,說六鎮的許仙翁居然和東海州齊家也聯合了。
齊家不滿趙華所為,于是家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其行走和許仙翁勾結。
如此,六鎮是有兩個世家支持的。
但趙華這邊居然不僅不虛,還帶著圣光明寺的和尚硬頂上去了。
如今東海州豐州一帶,已是開始了大亂殺 “圣光明寺.作為大商信奉的國教,又暗中支持戰亂。”宋成喃喃著,“安姐,你說這些和尚到底想干什么?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們就只是想這世道亂起來么?”
若說有個前朝什么的,宋成還可能會想這佛寺也許是為了“恢復前朝”,但一切好好的,這些和尚就忽的歪了 追殺燕家父子,促成自己加入蕭家,幫助趙華對抗豐州東海州,秘遣羅漢行諸北地,盜竊惡鬼悄悄運走.
這完全是唯恐天下不亂。
以上還只是他看到的,他沒看到的或許更多。
圣光明寺究竟意欲何為?
一時間,冰冷的空氣在空中繚繞成了一圈圈黑色旋渦,睜眼看了看這世界,才發現此間藏著無處黑暗之物,幕后之人。
安晨魚輕輕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但緊接著,她又道了句:“但我知道,我們暫時需要躲著他們,避著他們相公身上的許多秘密,都不可以曝光。”
說罷,她又道:“去蕭家嗎?”
宋成眼中露出幾分果決,繼而道:“蕭家到來應該還有些時日,我要先做些事。”
陰癸會讓他大致了解了外面的局勢,可在去往蕭家前,他還是得先完成一些事,那就是去和“北地那位羅漢”碰一碰,然后去皇都的圣光明寺看一看,以增多對圣光明寺的了解。
如今,他實力乃是“15193510”,那羅漢則是“650(1300)1300(2600)”。
別說其沒恢復,就算是恢復了也不會是他對手。
夫妻倆又談了會兒,宋成出了屋門,隨后又尋了小玉兒,童姐,略作溫存,然后理了理自己領悟的功法,就準備出門。
許是湊巧,宋成才出了漢平村沒多久,就感到了來自陰舍的召喚,那是蕭家的陰舍。
他愣了下,急忙盤膝入定,神魂出竅,去到了那陰舍。
蕭家的“豪華”陰舍里,一名雄壯男子正端坐高堂。
其雙目透著虛無,觀之無神,似是時刻參悟禪意,但若細看,卻可見暗藏閃電般的銳利光芒。
這正是蕭家家主——蕭慈悲。
其數據為:
實力:8101450
好感:70
蕭家家主見宋成到來,直接道明:“小宋,今年你舉族前來的計劃怕是不行了。東海州豐州的影響過大,就算是從近海行走也可能會被波及。”
宋成心中一喜。
他本來就還沒把現有功法消化結束,現在出了這事,也是剛剛好。
于是道:“蕭家主,那就等大戰結束,我再領族人過來。”
蕭家家主微微皺了皺眉,道:“何患無妻?何患無族人?
便是來我江南,尋那十個八個美人,日日尋歡,生下后裔卻也是快得很。
之后若后裔中有了先天幽魂者,再擇出培養便是。”
事實上,這也是不少世家子的做法。
美人,對世俗天子權貴來說都已易得,更何況這些凌駕在世俗權力之后的世家?
宋成這般只娶了三個娘子的人,別說在世家中了,縱然是大館主,趙華他們也都是遠遠比不過的 “大館主”鐵振衣雖是無有后裔,但作為武者,氣血澎湃,故而供他發泄的美人侍妾足有十六人.而大館主離開卻也是離開的果決無比,那十六人是一個都沒帶。
而那十六人對于大館主也沒多少感情,現在都在漢平村的安家酒樓里擔任些小職務,日子也算過得去。
再譬如趙華.
娘子什么的,根本就是說拋就拋,其目的也就是聯姻和子嗣。
這是大館主和趙華無恥么?
也不是.
而是這個時代大部分權貴就是如此。
人生苦短,亂世紛雜,若是被兒女情長牽扯著。
心有掛礙,怎能一展抱負?
至于那種什么“家人被留為人質”的將軍之流,在某些時候也是說叛變就叛變,根本就不在乎作為人質的家人.哪怕這些家人在他叛變后被殺被奴被羞辱,他也頂多只是發怒,卻也不會因此而被掣肘。
所以,宋成這種一定要舉族遷移的行為,讓蕭家家主很不理解。
宋成苦笑著搖搖頭,道:“家主,我舍不下她們的。”
蕭家家主無言地看了他一眼,只覺之前蕭必傳回蕭家的有關宋成評價果然不錯。
兒女情長,偏安一隅,首鼠兩端,毫無野望。
不過,也許正是這樣的人,才能更好地被蕭家所用吧。
換做個野心之輩,蕭家還不想收呢。
于是乎,蕭家家主皺了皺眉,沒再多說什么,只是道:“算了,那盡快吧。”
“是,家主。”宋成恭敬應了聲。
蕭家家主想了想,又道:“蘇家不過小世家,其門中并無高階法門,你若盡心為我蕭家,真將自己當做蕭家人.
今后,我蕭家那《日相佛陀經》未必不能給你看一看后續的路。”
宋成掃了一眼蕭家家主的數據。
這位家主頂多就是度過了重現劫,把《日相佛陀經》的圓光境修煉成了而已 然而,他還是眼露激動,道:“是是重現劫之后的路嗎?”
蕭家家主唇角微翹,淡淡一笑道:“是更后面的路。
你會發現一個前所未有,從未想過的新世界。
宋成,我看過你的信息,你天賦異稟,乃是天下奇才,縱然你已修煉了《九尾靈狐經》這般的普通功法,但未必不能觸類旁通,舉一反三,通過我蕭家的《日相佛陀經》而領悟《九尾靈狐經》的后續法門 屆時,你雖為我蕭家人,我蕭家卻也未必不能支持你成為蘇家家主。”
宋老藝術家眼中神色越發激動,好似已經被蕭家家主畫的大餅給誘惑到了。
然而,他知道,到那時候.蘇家怕不是要直接成為蕭家的下屬家族。
“對了,蕭家主,若是我的名字既在蕭家族譜,又再出現在蘇家靈牌,那會如何?”宋成順便問一問。
蕭家家主道:“我蕭家更大,你的名字既寫在了我蕭家族譜上,便無法再在蘇家靈牌寫上.到時候,以掌控傀儡的形式控制蘇家即可。
但縱然是控制了,可蘇家還是你的.因為只要你能參悟出后續的路,那你就是蘇家老祖。
所有人都需要聽你的。”
宋成大體明白了,世家陰舍之間是無法互相吞并的,看來只有幽塔這種明顯高段位的才能吞 他面露激動道:“那那若我成了蘇家家主。小玉兒,是不是又能”
蕭慈悲看著他這模樣,笑著道:“是。
不僅是小玉兒,便是蘇家其他美人,你也可享用。
因為你不僅僅是名義上的蘇家家主,你還掌握了蘇家后續的秘密。
可前提是,你能夠聽話,能看到我蕭家的《日相佛陀經》,然后推演出蘇家后續法門才行。”
宋成點點頭。
兩人又聊了會兒。
隨后,隨著蕭家家主的離去,他感到了一股粗暴的“踢出陰舍”的力量。
他快速反應,自己離開了蕭家陰舍,然后則是繼續修煉,同時白天開始陪伴阿庭畫畫,通過陰癸會探查外部信息,以及搜尋羅漢。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刻意縱容,豐州,東海州的拉鋸竟然持續了一年還未結束。
而宋成又在北地安安穩穩地修煉了一年。
這一年,虛歲六歲的小安在一堆資源,還有父親的耐心教導下,終于踏入了“力境”,其甚至已經可以和成年的普通練家子比劃兩招。
靈雪差了一點,但卻能夠吹奏橫笛,操縱一條白駝莊畜養的“水紋扁棱蛇”。
水紋扁棱蛇戰力可比力境,但其毒素卻能麻痹勁境 阿庭的天真開始迅速褪去,年幼時那喜歡熱鬧的脾氣也慢慢消失,她不再開心地走來走去,少了歡笑,周身散發著一股“絕無可能出現在孩子”身上的幽暗氣質。
而只有宋成陪她畫畫時,那種氣質才會稍稍收斂。
阿庭,小安明明是姐弟,明明同在一個屋檐下,可雙方卻已經學會了互不打擾。
主要是阿庭不喜歡別人打擾她畫畫,哪怕她在思考也不行。
小安又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在思考畫畫,再加上被她的蛇嚇了幾次后,就不敢靠近了.如今心中憤憤,想著趕緊練功,等到如爹爹那般強大了,一定要把阿庭的蛇、動物給打得落流水,然后要她尿債尿償。
年末過去,再一年年初,宋成終于從閉關處走出。
他掃了眼面板:
姓名:宋成天賦:長生不老加點:0點境界:玄級乙品 日相佛陀經(玄級乙品)(凈土)(圓滿)
誦經(玄級丁品)(圓滿)
金剛不壞(玄級丙品)(圓滿)
光明凈土(玄級乙品)(入門(3/256))
《日相佛陀經》到了玄級乙品就徹底卡住了。
但宋成的實力數據再度一跳,從“15193510”變成了“18593962”。
宋成思索著玄級的力量體系。
玄級,毫無疑問,乃是魂變。
丁品,是以后天功法鑄先天幽魂,以顯神魂,軀體靈異化,神魂可被觀想。
丙品,則是渡重現劫,以強神魂,軀體生灰膜。
而乙品,其實并不需要渡劫,而是需要功法.
按照宋成的理解,玄級乙品就是“四強”之境。
想要踏入甲品,那就需要度過“四兇”之地。這就是后續的路。
而作為已經把《日相佛陀經》修煉快大成的宋城來說,他已經明白了“四強”的真正含義。
身強,魂強,夢強,域強.
這“身”、“魂”、“夢”、“域”的前兩者還是比較容易理解的。
而后兩者中的“夢”,即顧名思義,就是人晚上會做的夢。
魂在夢中,乃是一種半無意識的狀態。
當然,如果沒做夢,就是魂未至于夢。
夢.是一條路。
游離在路上,你會產生各種紛亂的思緒,這些思緒都是來自你靈魂深處。
在某種程度上,是不是類似重現?
所以,夢的盡頭,就是“域””,這也是“重現世界的入口”。
任何人,其實都不僅存活在現實世界,而且還存活于“域”中。
只不過,他們在“域”中的力量太過弱小,弱小到他們等同于不存在。
這就如一維世界的螞蟻,螞蟻爬前爬后,永遠只能看到一條線在它們眼中,世界就是一條線,可事實上,它們卻還活在一個更為立體的空間里。
人呢?
人活在一個立體空間里,覺得世界就是一個立體空間,可事實上,人卻也還活在一個更為廣闊的世界里。
而“域”,就是人類所能看到的空間外的世界。
所謂“四強”,其實只是“三強”,只不過因為“夢之路”的重要性,所以“夢”也需要刻意修煉。編纂功法者為了強調“夢”的重要性,所以才將其特意算為了“一”。
當人的神魂觸及了“域”,那神魂的力量也會大幅度增強。
此時,宋成已經徹底離開了漢平村,行走在荒野上。
他不等了。
他要去找羅漢。
這片荒野上已經沒有了人皮鬼制造的“人皮蜘蛛”,但卻開始多出一些怪異的紙人。
宋成記得,紙人是在沉陽府出現過的鬼仆。
他走著走著,鎖定了一個穿著襤褸衣裳、頂著美人頭的紙人鬼仆。那鬼仆外表生著血肉,但襤褸衣裳的破洞里卻能見到不少白紙,其實力也是形境.
形境鬼仆大量存在的地方,已是正常武者的禁區。
可這般禁區對于宋成來說,只是個測試實力,驗證力量的地方.
他心念一動,周身之氣迅速流淌,重重灰膜交疊成黑膜,繼而黑膜一撐,竟在他體外化出了個怪異的.徹底凝實的不能算是“虛影”的東西。
其形為六尾妖狐。
《日相佛陀經》中稱,此為法相。
法相與神魂相同。
此乃神魂之相,而非身之相。
六尾妖狐法相十余丈,一時間宋成只覺體內力量消耗加快,同時,他的五感也隨著法相的擴開,同時擴開,遍及周邊近百里地。
原本他看不到聽不到的遠處情景,全然落入了他的腦海中。
低頭看眼不遠處的美人頭紙人鬼仆,宋成一腳重重踩落。
一股子力量以他落足點為中心,好似絞肉機般的狂暴旋風卷了出去,樹木還未來得及連根拔起就已粉碎,鬼仆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已被摧枯拉朽的撕裂。
嘭嘭嘭嘭嘭!!
約莫數里地里的一切鬼仆,生物,樹木全然崩碎。
宋成看著這一幕,對“法相”也是了然。
“法相”并沒有增加他的力量,但卻讓他的攻擊范圍,感知范圍,力量波及范圍擴大了數十倍。同時,他的消耗也加劇了。
一念,十余丈的法相收回入體。
而這,就是“玄級乙品”在身體上的變化。
神魂增強,帶動膜的增強。
灰膜化黑膜,將黑膜撐起就是法相。
宋成心念再動,再度用處“三相疊加力量”的法門 但這一次,卻不僅僅是十團赤紅狐火,還有金黃的圓光,少許光明凈土.
三種神魂類力量浮現體表,又被雙鬼重現力量壓縮,膨脹的灰膜再度遇到黑膜,而被徹底凝實,而顯出幾分神圣卻又滲人的暗金色.
暗金相再度撐開,宋成看了眼大地,沒有攻擊,而是默默收回了力量。
只不過,他心底對自己的力量已經有了大概認知。
在暗金法相的超范圍攻擊下,縱然是十幾個蕭家家主怕也會被他一擊秒殺吧?
‘這種力量應該還不是我現在最強的力量’
‘我最強的力量,還需要配上《玄武吞月決》的龜食月.需得在月下才行。’
宋成測試完身體,又想起神魂。
但神魂上的變化,卻是無法測試了.
宋成細細思索起《日相佛陀經》上記錄的內容。
其言“若得四強,神魂自是再進一步,跨過顯形,越過附體.可以奪舍。其奪舍可針對嬰兒,但其需重修一次”。
然而,其又言“奪舍會帶來神魂損耗,此境界者視其神魂而言,強者可奪舍兩次,而普通者則只可一次”。
境界的提升,和力量的拓展,讓宋成忽的明白了那些“羅漢”的數據構成的另一含義。
“650(1300)1300(2600)”也許并不意味著對方受了重傷,而意味著對方是奪舍重生之人。
括弧內的數據乃是“羅漢奪舍前的數據”,括弧外的數據則是他今世重修的力量。
想到這里,宋成神色微凝。
‘如果說單單神魂就能奪舍,那已然毀滅的青雀大陸中會否逃出了不少強者.這些強者的身體也許永遠埋葬在了青雀大陸。可他們神魂穿越至此,卻是奪舍重生亦可活下去。’
‘羅漢,是不是奪舍,我很快就能知道了。’
想要尋到羅漢,憑借陰癸會普通武者是不可能的,但這些武者卻能盡可能地知道漢平府周邊哪邊有鬼仆,哪邊沒有鬼仆。
沒有鬼仆的地方,就說明被清理過。
如果不是陰癸會清理的,自然就是別人了。
這一年里,宋成也曾探索了不少地方,如今.他對于羅漢的藏身之處已然有所猜測了。
神秘的陰舍,比蘇家,蕭家加起來還要大。
這里,正傳來竊竊私語聲。
“那意外的因素,平衡快被打破了。它快成功融合燒死鬼和鬼手了。這種融合本不該如此迅速.計劃得提前了。”
“但是無法提前.時間不夠也無法產生和它一樣強大的惡鬼這一次的時間太短了.”
“那就制造更大的動蕩。”
“我在北地繼續搜尋惡鬼。”
“那只人皮鬼是怎么逃跑的,查到了嗎?”
“沒有。”
“宋成顯形的秘密探查了嗎?”
“等他來到江南,自會探查,我們還未恢復,硬對上他也未必能貪到便宜。”
私語又許久.
忽的,之前那言說著“我在北地繼續搜尋惡鬼”的聲音發出了一句奇怪的“噫”聲。
“有什么東西好像找到我門口來了,我去處理一下。”
“顏力,去完回來,能發現你的東西應該不會太簡單,和我們分享一下信息。”
“明白了。”
一處森冷無比的山洞里,寒水于洞頂垂落,卻又凍結,化作長短不一的冰條冰錐。
其下,有一具近乎完全凍結的棺槨。
棺槨中,戴著猙獰面具的男子猛然睜眼,掀開棺槨蓋子,又小心合攏,繼而手掌一動,袖中是滑出了幾個紙人,而一露即逝的手臂隱隱顯出幾分“紙化”。
但僅僅是“紙化”,而非紙,這恰如宋成那雙由惡鬼陰氣構成的瞳孔一般。
“詭術”并不獨宋成特有。
沙沙沙.
沙沙沙.
紙人們從巴掌心跳出后,或蹦跳,或飛旋,化作一個個長袖飄舞、好似霓裳天女般的持劍女子往外輕靈而去。
面具男子瞇著眼,取出一把劍,正要行動,卻忽的愕然了那些還未走遠的紙人,陡然的如受了定身符,突兀地靜止住了。
緊接著,面具男子瞳孔慢慢擴大,在那狹窄隱蔽的幽黑入口,正有一只遍體暗金的詭異巨龜,從外擠入。
一雙可怕的龜目幽暗且深邃,正直勾勾盯著他。
面具男子愕然到極致的看著這一幕。
旋即,他轉身就跑。
如電射離。
而暗金巨龜則是忽的張開嘴,一聲怪異的叫聲,伴隨著恐怖的拉扯力。
面具男子在半空的身形失去平衡,緊接著如同溺入旋渦中的漁人般,手舞足蹈,不停掙扎著,往著巨龜的大口而去。
期間,他周身不時爆發出各種能量,有虛影,有灰膜,有寶物,可在巨龜這一口氣之下,那些力量都是瞬間生出瞬間湮滅.
面具男子似乎絕望了,說時遲那時快,其掙扎的身體陡然一僵,一道奇異的巨僧神魂從起身體里出竅、飛出.
可是,“飛出身體”卻并不意味著“飛出了巨龜的拉扯”。
那神魂不出竅還好,一出竅,就只覺跌入了一個掀著水火怒潮的黑暗大海中,他瘋狂掙扎,而靈魂之表卻有什么東西在快速粉碎。
‘不!’
‘不!!!’
‘不!!!!!!’
咔咔咔.
面具男子整個兒被吞入了巨龜之中,而巨龜里狂躁的能量則從四面八方攻擊著他,幾乎就是兩三息的功夫,面具男子就如被砸落地上的脆弱陶瓷,浮動灰膜的身體出現無數細密裂痕,而神魂也被拉扯地如面條般長。
再一剎。
嘭!!!
巨龜吐出一團血水和再也無法縫合的碎肉。
至于神魂,則在狐火,圓光,凈土,雙鬼重現的拉扯和攻擊下,煙消云散了。
玄龜散去,洞口安安靜靜站了個戴著簡單兜里的男子。
這男子自是宋成。
他看著滿地血肉,輕輕嘆了口氣。
說實話,他其實只想詢問點信息,但這“羅漢”看到他就跑,而且跑的很快,他不得不攻擊。
而一旦攻擊,他就不想留手,因為誰知道“羅漢”層次的存在有多少后手。
萬一一留手留出禍患來,怎么辦?
至于“囚禁神魂”,卻也不行,因為“羅漢”的神魂太強,根本抓不住而一不小心,其就能瞬間遁至千里萬里之外。
所以,就造成了現在這一幕。
“本來還想問一點東西,不過算了吧。”
‘下次注意點就是了。’
宋成掃掃周邊,看到冰錐洞頂下的那具裹著冰霜的棺槨,也沒打算動,略作搜索,得到了一些“紙類”的“詭器”,除此就再無收獲了。
“顏力?”
“顏力?!”
陰舍里,剩余的神魂等了很久,卻還是未曾等到去而復返的“羅漢”。
忽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并開始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北地越來越危險了.”
“怎么可能,這片大陸的鬼潮明明才剛開始未久,別說鬼河了,就連鬼泉都還沒有出現而且顏力對于惡鬼的動靜也是很注意的,他怎么會出事?”
“但顏力沒回來。”
“他是在冰棺之地和我們聯系的。如果他沒能出現”
一股奇異的悚然情緒籠罩在此間眾人心頭。
而那破碎大陸群魔亂舞的可怕回憶,宛似午夜夢回般,重新冒出,狠狠地壓在了眾人心底。
“總之,該加快速度了.”
“時間不多了。”
“趙華那邊該結束了,六鎮該收尾了。”
宋成的心情并不太好。
事兒辦砸了。
那羅漢為什么要逃?
這是一個從已經毀滅的大陸逃出的人該有的素質嗎?
羅漢雖然死了,但他還是要繼續進行計劃。
他要去皇都看看圣天佛。
然而,他并未立刻出發,而是回到漢平村,眼見著安姐和玲兒都已累的睡著,他也沒急著去詢問皇都信息,而是點了童娘子的屋,祭出如意金箍棒,在那陷空山無底洞里與童娘子大戰了一會兒。
金光四射之下,妖精伏誅求饒。
宋成摟著求饒的娘子,舒服地睡了一宿。
次日,尋到安姐去了解皇都信息。
這一了解,他才吃了一驚。
皇都那邊沒什么消息,無非是那名叫姬欽的天子被趙王掌控著。
但豐州卻來了大情報:趙華勝了!
六鎮的許仙翁被趙華當場斬殺,散亂的六鎮軍隊又有不少被趙華收編了。
至于世家方面的情況,卻已經超出了陰癸會的探查范圍,故而不知。
“華子真要成皇帝了。”安晨魚語氣有些酸溜溜的,之前一口一個“安嫂子”叫著的男子,如今竟然已經混到了那般地步。
而她,卻還窩在幾如荒島的北地漢平村里。
安晨魚心里很不平衡,明明華子的那些軍隊還是自家男人搗鼓出來的,怎么就幫華子打下天下了?
宋成一時也不知怎么安慰娘子,于是迅速去到密室,一念出竅,繼而略做搜索,出現在了皇都某處 自從他將“真武帝君”的畫像交給“太傅”秦萬泉后,他每日都能在皇都感受到觀想.這些觀想,必然是“偽玄境”的一眾藥人們所暗中進行的。
所以,他想要去皇都,很是容易。
而作為玄級乙品圓滿的存在,如今宋成神魂顯形可以展示的力量已經達到了他“玄級丁品”時候的層次,亦即“6471294”。
這個實力,縱然對上之前的羅漢本體,也是完全不虛了。
再加上“遠超玄級丁品”的各類神魂攻擊法門,雙鬼重現,他的實力還是近乎等同于“玄級乙品”,除了無法動用法相之外,其余已經差不了太多。
所以,他已有了“縱然本體不出,但卻還能去圣光明寺探查一番”的底氣。
本來吧,如果那羅漢能夠給他制造一點困難,他還會猶豫一下。
可結果,北地那作為幕后的羅漢卻被他秒殺了.
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此時,皇都之中,一處陰暗祠堂里,正有一對少年少女在暗中祈拜,對著懸于神龕之上的玄龜畫像在祭拜。
少年少女皆是華衣。
宋成旋即附體上了少年。
稍稍一搜,少年的不少記憶就浮現了出來。
這少年乃是“皇城大學士”家的子嗣,姓何,名烝。
而那位“大學士”也是和“太傅秦萬泉”一般,同是為了增壽,而甘愿做了宋成藥人的存在。
因為“大學士”所居之處頗為幽靜,所以這一眾偽玄藥人合計后,就決定把“玄武帝君”的祠堂設在大學士處,再挑選了四名相貌姣好的族人,日夜輪換祈拜。
一旁少女,則是秦萬泉家的一個晚輩,名秦茹。
見何烝忽然起身,秦茹愕然的看向他。
宋成附體后,和這小姑娘四目相對,淡淡道了聲“辛苦了”,然后徑直走到門扉前,打開門,略作感應,便感知到了大學士所在之處。
他快步走去,卻見一位青色簡衣的儒雅男子正于晨光里捧書欲讀。
宋成稍稍散發出點氣息。
那儒雅男子即刻起身,拱手,彎腰,恭敬道:“大學士何圖,見過主人。”
宋成道:“安排一下,帶我去圣光明寺。”
何圖遲疑了下,道:“主人若是要見圣天佛,怕是要等些日子了因為,據我猜測,圣天佛極可能隨著趙王遠征。要過上數日才會回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