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上,蘇夢真因為附身的緣故,感知并不行,她視線透過宋成指尖往前看去,卻唯見莽莽山林好似綠色傘蓋,三五色澤各異的鳥雀振翅騰空。
她又側頭看了眼宋成,卻見巨大兜鍪中一雙漆黑的眸子正眺望遠處。
“發現什么了嗎?”蘇夢真問。
宋成沒回答,而是在峽谷上來回踏動幾步,同時死死盯著遠處的軍陣。
那軍陣的數據居然隨著他的走動而變化,而最高的數據則始終對著他,好似三千軍隊化作了一個巨人,手握強弓,拉成滿月,正殺氣十足地鎖定著他.
事實上,當初五分半堂的大堂主就是被六鎮軍隊的流矢射中而死的.
如今宋成看到眼前這一幕,大抵知道,那位大堂主死的真不冤。
六鎮都是怪物。
那領兵的應該是神武鎮的某人。
神武鎮這幾年經過連連戰爭洗禮,力量更強了,軍陣的運用也更熟練了。
如今,那箭之所以沒有射出,完全是因為他還未踏入射程,對方也很緊張。
宋成自己就是兵道大師,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集并了全軍士氣的第一箭如果沒中,那后果十有八九不堪設想。
水無常形兵無常勢,對方凝聚兵勢,不可能沒有代價的。
而據宋成了解,這種越是凝固、相對穩定的兵勢,就越是輸不起半點。
幾個念頭轉瞬掠過,他繼續觀看兵勢起落,越是觀察就越是確定自己的判斷。
于是他停步,以刀在巖石上刻書,把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遍,隨后又隨意踏步,擦地。
他鐵靴但凡擦過的地方,那刻著字跡的巖石皆是恢復平滑。
蘇夢真想了想道:“那我讓漓江王先派人沖鋒,待到前方亂了再出手。”
可話音才落,她自己就搖了搖頭,道:“不行,對方有世家子。”
有世家子在,必然有下面的練魂士在。
連續的幻術,會讓沖鋒的士兵徹底成為活靶子。
若是她和宋成沖鋒,可能被對方一箭秒了。而據宋成推測,對方只要能不敗,那整體就會越來越強。縱然他換一副鎧甲再去,還是會被秒。
若是她讓漓江王的軍隊先沖,那又會被對方的世家子以幻境困住,宛如待宰羔羊。
蘇夢真陷入了思索。
該怎么辦?
宋成也在思索。
如果他動用“大暗黑天”、“極樂世界”等重現的力量,那是比較容易破開眼前局勢的但以形境的自己去戰,確實有些難。
略作思索,他忽地意識到了一件簡單的事:縱然鎧甲被粉碎,那又如何?他重新凝聚一副鎧甲就是了。
至于暴露身份“二尾妖狐”蘇家宋成暴露一下也是沒關系的,反正又不是“六尾雙鬼”宋成。
想到這里,宋成又開始以刀劃字,快速溝通。
片刻,兩人商定了個主意。
他這才從峽谷落下,將蘇夢真放到了地上。
蘇夢真道了聲:“馬。”
很快,有士兵牽了匹白馬過來。
燕白項也走來,問:“母親,怎么了?”
蘇夢真把剛剛和宋成商量的說了一遍。
燕白項神色凝重道:“一定是六鎮神武鎮的公羊骨,只有他才能統帥六鎮的百戰不敗之師,那叔叔還能牽制住么?”
他乃是皇室燕家觀星樓難得的天才,兵武兩道皆是不凡,不過二十出頭的年齡就已近乎形境圓滿,而對于兵法也是深諳其妙。
母親和叔叔的計劃是,由叔叔打頭陣,去牽制住對方的弓箭和世家子,然后這邊領兵快速沖鋒,母親隨沖鋒隊伍施展幻術,以迅雷之勢率先控制住對方,從而把對方殺穿。
然而.
這種計劃完全是“以力破巧”。
前提是,叔叔真的能夠牽制住公羊骨那以軍陣秘法凝聚出的恐怖射擊,同時還能打壓住對面的世家子,使得那世家子無法發揮作用。
而母親,則需要再快速奔馳的駿馬上站穩了,并且還能翩翩起舞.
他們則需要再母親即將起舞時,從沖鋒轉向兩側,然后再完成包抄,絞殺。
燕白項沉默了下,忽地露出興奮之色,旋即就向一旁早愁容滿面的漓江王請戰了。
他早就想見識見識公羊骨的手段了,如此機會他不想放過。
身為統帥騎兵的佼佼者,燕白項是想會一會公羊骨的弓的,這種感覺頗有一種“朝聞道夕死也無礙”的意味。
按理說,燕白項身為漓山王的小王爺,又是“皇室二姓”中燕姓,早就有妻妾了,但他卻并沒有。
因為他癡迷兵法,癡迷力量,恍似入魔。
蘇夢真皺眉看著這請戰的少年,看著他眼中洋溢的歡快,忽地厲聲道了句:“你這么想死嗎?”
燕白項愣了愣,忙解釋道:“母親,騎兵沖鋒,以及掌控,整個軍營中沒有超過兒子的,所以.”
啪!!
毫無預兆。
蘇夢真踮起腳,一巴掌直接狠狠扇在這“燕家小霸王”臉上。
雖然她的力氣完全破不了燕白項的防,但是.所有人都已經呆住了。
燕白項自己也不敢置信。
小時候,他是孩子王。
長大了,他是天才武者,天才將軍。
從來都沒有人敢扇他巴掌。
他雙眸一瞬血紅,額頭都青筋暴突,但在意識到眼前之人是他母親后,又松開了緊握的拳頭,垂首看地。
然而,蘇夢真卻似乎并不打算放過他,繼續墊著腳。
啪!!!
又是一巴掌,扇在燕白項另一邊臉上。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蘇夢真神色冰冷。
說著的功夫,又是“啪啪啪啪”來回幾下,狠狠扇著這位燕將軍的臉。
前方,正準備出手的宋成聽到后面動靜,愕然地回過頭。
這一看,他發現大姨子揍侄子了。
而且,揍得很兇,很不給臉。
他掃了眼不遠處幾人。
“漓江王”燕般若對他的好感度是莫名其妙的“50”,當然,這數據原本是“80”,只是在后來聽到那一聲“叔”后,就急轉而下了。
但大侄子燕白項對他的好感度卻有足足“90”。
看在好感度的份兒上,宋成快步上前,充滿壓迫力的身形直接打破了氣氛的僵硬。
他彎腰,用手指推了推大姨子,示意她差不多就可以了。
蘇夢真感到宋城的推攮,這才緩下,面色鐵青地盯著燕白項,道:“今天你叔叔護伱,那就算了。但你記住了,別總想著沖鋒。
如果你不想要這條命,先去結婚生子。
等你有了后代,你想死,我不會再攔;你要死,我也不會來救。”
燕白項雙眼發紅,喘著粗氣。
“漓江王”燕般若也被蘇夢真這可怕的一面給鎮住了。
在這位王爺印象里,仙女姐姐可是天下第一的美人,當年她以“夢太清”的名字行走皇都,琴棋書畫樣樣為絕,不知多少公子哥兒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想要一親芳澤卻不能夠。
那樣的美人兒,竟卻還有如此一面。
宋成也算是補全了對大姨子的認知。
一時間,他忽地有些可憐對面的大侄子了這少年怕是從出生到現在也沒見過母親幾次,心底充滿思念,結果.這幾巴掌下去,再加上那句話,怕是心都要碎了。
“對不起,母親。”
燕白項垂頭,捂臉,紅著眼。
這殺人如麻的猛將喉結滾動,卻沒哭。
蘇夢真看向漓江王,冷冷道:“你還在等什么?快安排人!”
燕般若急忙點了軍中另一名猛將出陣。
宋成看著小燕那模樣,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他頭發。
若論真實年齡,倆人其實差不了多少,但自覺和大姨子同輩的宋成在看向小燕的時候,自然而然就生出了長輩之心。
燕白項抬頭,看向這丈許巨人,眼睛還在發紅。
宋成又用手指拍了拍他肩膀,隨后一握長刀,轉身“噔噔噔”地往密林深處沖去,巨大聲浪擴散開去,林中茂盛樹木綠葉枝干簌簌顫搖。
好似踏入了兇獸的領域,宋城越是往前,那種空氣的凝滯感與壓迫感就越重。
一步,兩步 仿是踏過了某個邊界。
空氣里陡然響起一聲石破天驚的雷鳴,近乎一個林子的樹木如遭颶風皆往一片偏倒,似欲連根拔起。
那原本寂靜茂盛的綠色葉浪掀起軒然大波,其中一躍,躍出條擇人而噬的蛟龍,轉瞬而至,和宋城臉貼臉。
那是一箭。
必殺的一箭。
縱然是世家子真身出現在這里,也必死的一箭。
宋成若是真身在此處,自是可以輕易處理這一箭,但此刻他不過是個借著鐵甲顯形,而且還是在隱藏了“六尾實力”后的顯形。
這相當于是壓了三個大境界。
轟!!
蛟龍撞甲。
黑甲粉碎。
軍陣中,士兵一片歡呼。
可下一剎,那些歡呼聲就消失了。
宋成神魂從甲中逸出,須臾如電般往前一撲。
這一撲直接跨越了數里距離。
他深吸一口氣,吸聚周邊那紛飛的碎葉塵埃石塊,快速化作只二尾妖狐。
但相比于別的妖狐,這妖狐給人的感覺就一個字:壯!
綠葉,泥塵,石塊裹了一層又一層,就好像是穿上了一個新的盔甲。
嘭!!
出現在敵方軍陣上方的妖狐尾巴瞬間掃出。
然而,這六鎮的百勝之師卻猶能反應,其中一員彪悍的壯漢手持大盾,咆哮著往那狐尾迎去,兵勢在他身上凝聚,以至于他的力量遠遠超過了平時。
盾,擋下了尾巴。
士兵們又是士氣昂揚。
為首將軍冷靜無比,吼了聲“妖魔,屠之”。
“屠之!”
“屠之!”
士兵們狀若封魔,跟著咆哮。
將軍瞇眼,彎弓搭箭,弓成滿月。
一松弦,卻是聲如驚雷,箭如閃電。
轟!!
箭矢瞬至。
宋成躲不開。
他的新“盔甲”再度粉碎。
可才一粉碎,宋城便再度吸了口氣。
盔甲才粉碎,就又重新凝聚了回來。
宋城落地,在士兵們目瞪口呆的呆滯里,一尾巴掃出,繼而又旋風般地雙爪連舞。
嘭嘭嘭!
咔咔咔!
鮮血橫飛,骨骼俱裂。
就幾個眨眼的功夫,對方那密集且紀律嚴明的軍隊就死傷上百人。
士兵一死,這軍陣就如破了金身,整個兒士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飛快下跌。
為首將軍是位老者,目色似電,黑發里摻雜了幾縷銀白,這正是公羊骨。
如此情景,公羊骨是真沒遇到過,此時喉結滾動了下,大聲道:“崔先生,還不出手?”
崔先生,就是那支持六鎮,并且與公羊骨一道攔截于此,想要吞下漓江王軍隊的世家子。
此時,崔先生仰頭看著那二尾妖狐,面色里露出幾分難言的情緒。
神魂便是附體,都只能附與自身相近的普通人體,這種吸聚天地自然之物的顯形不是不能做,而是縱然做了,持續時間也很短。
因為神魂是不會適應這種“非人體”的身體的。
而在神魂所附之體北強行擊破后,所附神魂還是存在損耗的。
本就不適應加上損耗,輕則神魂精力耗盡,重則神魂受損。
然,眼前這妖狐,明明被兩次擊碎身體,卻還是能夠一再顯形。
這.如何可能?
虛空之中,妖狐狂舞。
公羊骨兩箭射出后,就再射不出第三箭。
因為沒有第三箭了。這位老將軍死死盯著崔先生。
崔先生盯著那妖狐,他算是看明白了,于是也不出手,一攤手道:“需得家主親至,才可一敵。”
家主有攻擊神魂之法,只有那樣才能攻擊到半空的妖狐。
公羊骨咬牙切齒道:“一點辦法都沒有?”
崔先生想試幻術,但“幻術”是不分敵我的,他一旦施展,公羊骨這邊的士兵也得遭殃,而且對方一看就是強大的玄境,自己這幻術只能控制沒有幽魂的人。
數道念頭快速閃過,崔先生搖頭苦笑道:“無解。”
天穹那二尾妖狐,就好似處在另一個維度,在對這些士兵進行降維打擊,你根本無法被摧毀,縱然你拼盡全力,凝聚了眾人士氣,將他摧毀一次,他卻能在一眨眼的功夫再度“復活”。
綠葉狂舞,飛沙走石,空中妖狐幽暗的虛影成了壓在所有人心頭的一塊巨石,無論是公羊骨還是崔先生都生出了強烈的無力感。
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崔先生猛然道:“先撤!”
公羊骨苦笑起來。
怎么撤?
軍陣箭矢秘法是存在代價的,這種代價類似于“江湖之中臨時爆發,爆發之后會虛弱的魔功”,若是能夠每箭必殺,那還能靠著這一股氣連續射殺敵人 可若是中間失敗一次,那軍心會以很恐怖的速度亂起來。
公羊骨掃了眼周邊。
曾經的百勝之師,此時已經開始崩潰了,嚴密的防御瞬間瓦解,不敗的軍隊也成了烏合之眾。
一切,就因為那一個人。
而就在這時,遠處響起騎兵密集的聲響。
朝廷軍宛如一把尖刀從遠而至。
公羊骨面如死灰,崔先生急忙行動,但他還未來得及施展幻術,那天空的妖狐就快速落下,一爪子穿過了他的心臟。
沖來的騎兵也根本沒想到這情景。
蘇夢真沒想到。
甚至就連宋成自己也沒想到。
狂馳的馬匹上,蘇夢真赤足站定,待到沖鋒騎兵往兩邊分開后,她迅速舞蹈,婀娜嫵媚,一重重幽光從她周身散出。
幽光覆籠之間,那本已作鳥獸散的六鎮士兵瞬間呆滯。
蘇夢真穿過敵陣,兩側包夾的騎兵和后續趕上的朝廷大軍瞬間將這攔截的敵人給推平。
從始至終,朝廷這邊幾乎就沒損傷。
眼見著包圍已破,沖過了敵營的蘇夢真仰頭看了巨大幽狐,揮了揮手,道了句:“走。”
她甚至不想再去和漓山王,還有燕白項告別。
被附體的女兵軟軟地倒在峽谷邊的巖石上。
兩道神魂離去。
后續趕上的漓山王失魂落魄。
燕白項則是神色復雜且帶著幾分狂熱地掃視著周邊,他左走右尋,在尸堆中抓出個奄奄一息的灰白頭發老者。
老者受傷落地,但因為本身境界是氣境,所以并未死去。
可受了宋成的掃尾攻擊,卻也重傷到難以動彈,此時眼神灰蒙地看著遠處。
燕白項看著老者,問了句:“公羊骨?”
老者聽到聲音,看向他,冷聲道了句:“敗我者,非你。”
燕白項自是已經聽說了剛剛的戰場。
事實上,是那位神秘的叔叔一人擊潰了這支軍隊,母親和后續的朝廷軍只是錦上添而已。
他嘆了聲:“可惜了。”
公羊骨道:“可惜什么?”
燕白項道:“我本想擊敗你。”
公羊骨道:“有這等怪物出現,兵道又何足道?”
燕白項眼中閃過自信,握緊拳道:“玄高一尺,兵亦可高一丈,縱然不能天生幽魂,卻也未必不能戰勝他們。”
公羊骨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但他受傷太重,笑的嗓音如漏風的麻袋在狂風里嘶啞,又模糊。
“你笑什么?”
“剛剛那人根本不是普通幽魂,普通玄境又豈能站在老夫面前,咳咳.咳咳咳.”
一連串的咳嗽,已然將死,但神色里卻猶然帶著倨傲。
“敗我者,殺我者,咳咳咳.燕白項,他是誰?”
燕白項瞇了瞇眼,他并未報名字,但老者已經認出了他。
這就和他一眼認出老者差不多。
雙方都是用兵名將,一老一少,一擅長弓遠射,一擅騎兵沖鋒。
而聽到這個問題,他目光里露出幾分崇拜,可只是崇拜卻并不向往,因為他并非天生幽魂的世家子,所以他永遠做不到那般的神魂出竅,他所追求的乃是兵道.
他堅信,縱然那位叔叔再強,總有一日他也以兵勢將其擊敗。
幾個念頭轉過,燕白項忽地抓刀,手腕一轉,抬高,往下戳落,狠狠將公羊骨釘在地上。
鮮血涌出。
公羊骨愕然地看著他。
燕白項道:“想知道答案,自己去追尋。”
他的刀插在公羊骨身側的一具尸體上。
“這天下,武者多,將者少,難得遇到個能切磋的還是別死了。”
少年聲音冷峻。
公羊骨喘著氣不說話,卻只是死死盯著這少年,仿佛要將他記住。
燕白項起刀,一挑,將一具尸體翻壓在公羊骨身上,然后環顧左右,怒道:“走!”
不一會兒,朝廷軍就從此處撤出。
漓山王與其子并行,卻也沒問“為什么放了他”之類的話。
他被圍在此處,就已經感到朝廷方面的不對勁了。
身為皇室兩姓之燕姓里的重要一個支脈,卻是什么支援都沒有,世家子就更別談了。
他就純粹靠著自己的部下,自己的關系在廝殺 如今悄悄放了公羊骨,那就放了吧,好歹還算個善緣。
另一邊,公羊骨待到馬蹄聲去遠,這才掀開壓在身上的尸體,然后平躺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目光里,已是夕陽漫天。
那暗紅的光華覆于地面,好似繾綣的血河正覆過人尸 若是在北地,這兒早就變得森冷,且即將形成鬼坑,但豐州乃是腹地,周邊全是密集人口的大城,自不會如此。
公羊骨心中暗嘆僥幸,他盯著天空看了半晌,那根本殺不死的恐怖妖狐似乎還在半空猶未散去,他運轉體內罡氣,略作恢復,正待起身,卻忽地聽到了腳步聲,腳步聲從遠而來,充滿壓迫感。
他急忙伏身,裝作死人,同時小心側頭看去,卻見到了個戴著斗笠的僧人。
苦行僧。
僧手,僧足皆戴鐐銬。
人在天邊,可卻清晰可見。
其足間鐐銬猶有銹跡。
公羊骨忽地感到了某種不妙,他急忙閉眼。
可那斗笠僧人卻是步如神足,踩踏之間,大地陡然一縮,數里成寸。
一步,斗笠僧人就落到了公羊骨面前,俯瞰著他。
“阿彌陀佛。”
斗笠下的僧嘴露出撕裂的怪異笑容。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施主罪孽深重,還是下地獄去吧。”
他并未等到說完話再動手,而是說著說著就忽然一手壓下,宛如刀鋒般割過公羊骨的脖子。
鮮血飛濺。
一代名將,戰敗之后,本被對手暗中放了,可惜卻似乎被某個“歷史的糾正者”出現于此,將他斬殺。
戰爭,不需要任何調和。
該戰死,那就戰死,別活下來。
活了,有些矛盾就會緩解。
而這不好。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矛盾不激烈,怎么分?
蘇家幽舍里。
蘇夢真正微疊著腿,托著下巴打量著對面的男子。
是騾子是馬得拉出去才知道。
可眼前這男子,既然不是騾子也不是馬,而是一種格外可怕且稀罕的存在。
今天,她算是見識到什么是無解了。
宋成的顯形時間太過夸張。
宋成顯形出來展示的力量太過夸張。
這兩個原本平凡的因素,因為過于夸張,且稍一疊加,就使得他變成了個無解的存在,至少對凡人是無解的。
除非神魂力量才可能擊退他。
但大江南北各大世家,真能動用如“二尾狐火”之類神魂力量的,怕就只有家主層次了。
想著,蘇夢真那傲慢和睥睨一切的神色慢慢變得緩和,她明白蘇家可能真正多了位可怕的族人了。
就如得到了寶貝一般,蘇夢真忽地有些患得患失。
小玉兒是什么段位,她知道的很清楚。
這種本質天真可愛的妹妹真的能鎖住這位力量夸張的妹夫么?
若是妹夫不寵愛小玉兒,而變了心又該怎么辦?
白瓷般的腴肉宛如精致的藝術品,雪頸微曲仿如引吭天鵝,紅唇小嘴兒如一點櫻桃,眸子里閃爍著思索之色 忽地,蘇夢真看向宋成的神色都變了,清了清嗓子,道:“小宋,坐過來。”
逼仄的蘇家陰舍里只有一張案幾,據說坐在其上能夠加快神魂的恢復速度。
宋成坐了過去。
蘇夢真疊著長腿,小足上不知何時靴子沒了,只露著晶瑩的小足,足趾舒展,上抹幾分艷麗的汁。
她微微晃著腿,小足也帶動著,往宋成這邊偏動。
“你說要給我驚喜,是什么驚喜?”
宋成道:“我有辦法渡重現劫了。”
“你找到云娥了?”之前還很兇很兇的蘇夢真,此時卻話音溫柔,略帶驚詫,妙目眨著,如帶水光,顯出幾分男人根本無法抵抗的天真。
天真,在小玉兒身上,那是真的天真。
可在蘇夢真身上,那卻是嫵媚的極致。
蘇夢真眨著大眼睛,認真地看著宋成。
宋成只覺心頭莫名一跳,幾分旖旎畫面自然地生出,可旋即,他就壓下這忽地冒出頭的古怪念頭.
蘇姐是他三娘的姐姐。
不可以的。
于是,他認真道:“蘇姐別多問了,我能保證這重新劫比別的重現劫安全。不過終究是重現劫,我想到蘇姐說需要兩人相互扶持一起度,所以才等你一起。”
蘇夢真心頭一喜,妙目翻動,道了聲:“小宋,你可真有用。”
宋成道:“那蘇姐,什么時候渡劫?”
蘇夢真渡劫成功,對他也有好處。
正想著,他忽地愣了下。
因為大姨子頭頂的好感度,陡然從“99”跳到了“100”。
宋成舒了口氣。
想來是這次幫大姨子救下了侄子贏得了大姨子的好感吧。
在他心里,基本上,好感度到95就是自己人了,99算是很親近,至于100那就徹底是自己人了。
這片土地上有神秘的、來源未知的圣天佛,羅漢,他也希望自家人里能多點厲害的,如此至少他出門時,或是有事在外耽擱時,不必擔心家中起火。
蘇夢真想了想,正色道:“重現劫極度危險,我先來漢平府煉些安寧心神、助益神魂、破除幻境的丹藥,以為重現劫做準備。
這大概需要一個月時間,待萬事俱備,你帶我去渡劫。”
宋成道:“城里就可以渡。”
蘇夢真:???
她很想問“惡鬼是你家的嗎,怎么還能指定渡劫地點了”。
略作沉默,她還是搖了搖頭,道:“重現太過可怕,能卷入無辜之人的神魂,我們還是去城外吧。”
說著話的時候,桌幾下的晶瑩小足晃呀晃呀,宛如搖曳的玉筍,而在不經意間就如貓兒爪子般抓到宋成的腿。
神魂的觸碰更為敏銳,空氣莫名地安靜了下來。
而那小足晃蕩的幅度則是忽地收縮了。
你沒想到的時候,她輕輕觸碰你;你感到了,她又飛快縮回。
宋成古怪地看了眼蘇夢真。
蘇夢真卻神色如常,猶然帶著知性又嫵媚的神色,甚至還詫異地問了句:“怎么了,小宋?”
附:最近在外出差,今天就寫了這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