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鄧千秋穿著短衫,搖著扇子,開始忙里偷閑。
天氣炎炎,鄧千秋只想偷懶,他甚至開始懷念他當初在賢良寺看大門的日子。
現在他唯一的樂趣,便是去教室里,看三個皇子,一個個叉著手,好像佛像一般,紋絲不動。
而那可憐的沈志業被三人圍著,捧著書,一刻都不敢停歇,拼命朗讀。
“干什么吃的,讀了四遍也背不出,說了一字不差,入你娘,你再這般,我這便宰了你,回頭去伱沈家,將你沈氏一家老幼殺個雞犬不留。”朱棣兇相畢露,宛如一尊殺神。
鄧千秋站在窗外看著,見了朱棣的嘴臉,此時便看朱棡,都覺得眉清目秀起來。
朱橚湊上來,端來了一碗湯藥:“此藥能提神,沈師弟,你別害怕,我三哥開玩笑的。來,吃了我這藥,就能好好讀書了。”
沈志業瑟瑟發抖,他看一眼朱棣,覺得汗毛豎起,雖然他覺得朱棣只是在威脅他,卻也知道,真要惹了他,這家伙是當真敢動手的。
而至于朱橚,他看著朱橚端來的黃湯,又禁不住心里發毛。
朱棡上前道:“好啦,好啦,讓他安心讀書!你們左一句,右一句的,咱們的沈師弟還怎樣學習呢?恩師不是說了嗎?不要粗魯!我們是師兄弟,這是緣分!”
“沈師弟,你好好讀,今日這一篇你背不出,晚上就不用睡了。你瞧我們,功課早就做完了,只有你在此拖拖拉拉,傳出去還以為我們春和宮大學堂誤人子弟呢。”
沈志業打小就不是好鳥,畢竟是富貴人家出身,養尊處優,平日里哪里遭過罪。此番他阿爺叫他來讀書,其實就只是想攀關系的,哪里想到,竟真來讀書的。
他從小就沒把心思放在讀書上,懶散慣了,這一點,作為江南首富之孫,誰不曉得?
直到今日,他遇到了更狠的人。
想著想著,沈志業突然眼睛紅了:“我…我想阿爺…”
朱棣勃然大怒,返身就去搬起身后的小案,猶如霸王舉鼎一般,將這小案舉起,要逞兇。
沈志業嚇得臉都綠了。
朱棡和朱橚連忙攔住朱棣,朱棡道:“四弟,拿馬鞭打一打就得了,你這樣拿這東西拍他腦袋,要死人的。”
朱棣怒喝道:“打小我就是被父皇這樣打過來的,不也沒死!你們休要攔我,我為恩師清理門戶,我們春和宮大學堂,沒有這樣不愛學習的酒囊飯袋。”
沈志業脖子一縮,抖著身子道:“我…我讀書…讀書…”
他瘋了似的撿起書來,高聲朗讀起來。
“哼!”朱棣冷哼:“真是豈有此理,非要惹我生氣,我平生最恨的,便是這等不愛學習之人!”
躲在窗外偷偷觀察的鄧千秋嚇了一跳。
就…太殘暴了。
發明提成的人,真是個天才!
這下妥了,現在這沈志業連上茅坑,都有人看著,想不成才都難。
鄧千秋暗自欣慰,沈家給了這么多的銀子,他一定要對得起他們,不能得了銀子不辦事。
鄧千秋躡手躡腳地離開,卻在此時,文原吉興沖沖地奔來對他道:“千戶,千戶,吉安侯與平遠侯來訪。他們說和千戶乃是兄弟,下官將他們安排在小廳里了。”
文原吉上一次聽說胡惟庸來訪,鄧千秋居然直接趕人,直氣得跳腳。
千戶這樣太不禮貌了,人家會遷怒咱們千戶所的,所以這一次他學乖了,聽聞又有貴人來訪,他主動先將人安頓到廳里喝茶,再來稟報。
鄧千秋很是詫異,不是已經讓那胡惟庸滾蛋了嗎?這胡惟庸和他的余黨們,又吃錯了什么藥,這樣還來?
姓胡的臉皮,還真是比城墻還厚。
小廳里頭,陸仲亨和費聚施施然地端坐著,二人呷了口茶,打量著這小廳。
“這鄧千秋怎的還沒來…”
“好啦,不要抱怨,你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子。”
費聚湊陸仲亨更近一些:“陸兄,這地…真給他?這可都是肥沃的好地啊…給了他…”
陸仲亨眼眸閃爍,深吸一口氣道:“我有計較,你只在旁聽著,回頭咱們再說。”
費聚似乎聽出什么來,當即道:“好的很。”
這時,鄧千秋進來,笑著道:“賢弟怎么來了?”
陸仲亨的嘴角飛快地抽了一下,接著皮笑肉不笑地道:“鄧兄弟,你升了官,我還未來祝賀呢。”
鄧千秋道:“這有什么好祝賀的,都是給陛下效命,官職大小,都是一樣。”
陸仲亨聽罷,心頭一震,忍不住心里罵:“這狗東西當初還以為他不通人情,誰曉得竟是此間高手,難怪皇帝對他越發信重。”
“哈哈哈…”陸仲亨大笑著道:“鄧兄弟這是什么話,才多少日子不見,怎么就生分了?實話和你說了,此番,我們是來送禮的。”
鄧千秋一聽送禮,絲毫沒有興趣,媽的,我的胡姬呢?
見鄧千秋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陸仲亨卻殷勤起來,道:“鄧兄弟,實不相瞞,我們是來給你送一份大禮的,給你良田千頃,如何?”
鄧千秋心里好笑:“沒興趣。”
這時陸仲亨反而急了,從懷里掏出一份輿圖來,邊道:“鄧兄弟,你瞧,就是這兒…靠著棲霞山這兒一塊的地,占地可不小啊…哈哈…”
費聚站在一旁,眼皮子已經開始跳起來,他心里下意識的震驚起來。
胡公要給的,是真正的千頃良田,尋常人買都買不到的。
而陸仲亨所說的地,靠著棲霞山,他立即明白了,那一塊地,他有所耳聞,實際上是陸家封爵時,陛下給他定了一塊莊子,可陸仲亨嫌小,陛下大怒,覺得陸仲亨貪婪。
于是大筆一揮,地倒是給了一大片,不過…卻是靠著棲霞山那兒,屬于不毛之地,地里全是石頭,莊稼都長不出。
再加上此時經歷了戰亂,南京城已是一片蕭索,那兒雖距離南京咫尺之間,可惜卻沒有多少人煙。
陸仲亨很是熱情地道:“鄧兄弟,這地可大的很,你瞧,仔細瞧…”
鄧千秋只瞥了一眼,突然臉色微微一變,而后又裝作一副平淡的樣子道:“你說的哪一塊?”
陸仲亨手指一點:“這兒,還有這兒…”
他小心地抬頭看了鄧千秋一眼,倒是生怕鄧千秋不答應。
鄧千秋卻心念一動:“這樣啊,這地可不小,胡公這樣大方。”
陸仲亨和費聚心里想笑,你鄧千秋若是曉得那是一片荒林子,就說不出這樣的話了。
鄧千秋像是帶著幾分勉強道:“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這地…我要啦。回頭,你謝一謝胡公。”
“好好好,明日我便讓人帶地契來。”陸仲亨說罷,喜笑顏開,朝費聚努努嘴,接著便對鄧千秋道:“我和費賢弟還有事,今日就不叨擾啦,再會,再會。”
二人匆匆告辭,出了千戶所,費聚迫不及待地道:“陸兄,那鬼地方,鄧千秋這狗東西若真去看了,曉得一錢不值,非要鬧起來不可。”
陸仲亨笑著道:“放心,他不會鬧的。此等事,他好意思四處瞎咧咧嗎?待會兒,我們回頭去尋胡公,就說鄧千秋已經答應了,只是…這地嘛,鄧千秋說不好出面,讓他的一個親戚來交割地契…回頭呢,老夫再將那塊地給鄧千秋交割…如此,才可萬無一失。”
費聚兩眼泛著精光,忍不住道:“這地…咱們怎么說?”
“七三分。”陸仲亨道:“你只是在旁干瞪著,我可是損失了一大片的土地。”
費聚忍不住心里嘀咕,似乎有些不滿,卻還是應了下來。
鄧千秋尋了輿圖來,而后照著方才陸仲亨指的位置,反復地定位這地的確切地點。
趴在案頭上,鄧千秋想了老半天,忍不住自言自語道:“這人瘋了吧,金礦和銀礦…的地…他白送我?這難道不是大名鼎鼎的南京的銀鉛鋅金礦嗎?”
何況此地距離南京城如此之近,一旦天下漸漸安定,未來此地位置得天獨厚,這哪里是送地,這簡直就是上趕子送錢來的。
嗚嗚嗚,胡惟庸…他真的,我哭死。
不成,我這就要上報。
鄧千秋突然想起什么來,二話不說,當即提筆,寫了一份奏疏,命人匆匆送了出去。
“什么?”朱元璋詫異地看著馬皇后道:“靜兒不見了?她能去哪兒?”
“陛下,臣妾已命人去尋了,她年紀不小,這宮里這樣大,可能只是一時尋不到,陛下不用擔心。”
朱元璋沉了沉眉,忍不住道:“哎,該給她找個好人家了。”
他帶著幾分憂心地端坐下,此時,卻有宦官進來道:“陛下,春和宮千戶所有奏。”
“取來。”
朱元璋接過奏疏,慢慢悠悠地打開,低頭一看,忍不住吐槽:“這些人…說他們大方,他們居然送了這么大一塊的土地,說他們吝嗇,偏偏送的是這不毛之地!”
“嗯?”
突然,朱元璋仿佛想起了什么來,他目光炯炯,凝視著奏疏,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