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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看著徐達,他對徐達的意見很是重視,尤其是徐達的閱歷和所見所聞,某種程度而言,是極有可信度的。
徐達道:“臣抵達江寧之后,卻發現江寧的變化,可謂是天翻地覆。沿途所過,百姓非但沒有菜色,這衣衫襤褸之人,也少了許多。不只如此,河道上是許多的船只,與那鎮江相比,實是另一番風光。”
朱元璋聽罷,皺眉起來,道:“是嗎?朕也見過,數月之前,曾微服至江寧縣,可徐卿所言,是不是有所夸大?”
徐達道:“這也是臣百思不得其解之處,江寧縣雖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可當初…臣奉旨出征時,卻并不是那般風景,那時…臣還頗為憂心。可此番回來,卻覺得實在是天差地別,正因如此,臣才進行稟奏。臣沿途,詢問過一些百姓,他們都說春和宮…”
“春和宮…”朱元璋沉吟片刻,道:“春和宮百戶所?”
“不錯,只是區區一個百戶所,如何有這樣的能耐,這莫非是春和宮所為?”
朱元璋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道不明臉上神色,只道:“你還見識了什么?”
徐達認真地想了想道:“具體是什么,臣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實在不一樣。臣當初跟隨陛下一道征戰,驅逐韃虜之時,就曾想過,等天下大定,刀劍入庫,陛下大治天下,令這天下恢復漢唐一般的風采,甚至實現讀書人們常說的堯舜之世。想來…這所謂的堯舜之世,就該是江寧縣這般吧。”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人都沉默了。
許多人露出別有意味的表情。
朱元璋頗為震驚,這話自徐達口中說出來,實在讓他覺得驚訝。
因為他知道徐達是個穩重之人,斷不是那種信口開河之輩。
他口稱自己所暢想的太平盛世,居然在江寧縣實現了?
這固然可能是,出身亂世之人,沒有真正見過那歷史上真正繁華的榮景,想象力超出了自己的認知的范疇。
可即便如此,這句話也算是十分夸大了。
朱元璋下意識地喃喃道:“江寧縣…鄧健…鄧千秋…”
“陛下的意思是什么?”徐達不解。
朱元璋擺擺手。
他抖擻精神:“這倒是稀罕得很,卿家都這樣說,可見這江寧縣確實大治了。”于是回頭看李善長、汪廣洋、胡惟庸,隨即道:“這等政績,中書省為何不奏?”
李善長咳嗽起來。
汪廣洋想了想道:“陛下,是非曲直,中書省一定查一查,再奏報陛下。只是…臣倒是聽到另一些風聲。”
朱元璋落座,看著汪廣洋:“嗯?什么風聲?”
汪廣洋道:“聽聞春和宮百戶所還有江寧縣,大肆疏浚河道,修建碼頭、道路、橋梁、學堂。”
朱元璋笑了:“鄧家父子果然不愧是朕所相中之人,他們能有此愛民之心,若是天下的官吏都這樣效仿,何愁我大明不興呢?好,好的很,為官就該如此,如若不然,朕要這縣令與百戶有何用?”
朱元璋隨即笑著看向徐達:“徐卿家,鄧家父子就在江寧縣。”
汪廣洋深深地看了朱元璋一眼,才又道:“可是陛下,他們沒有動用徭役…”
朱元璋面上依舊帶笑,不過這笑容,卻有些暗淡了。
“不征募徭役,如何能如此大興土木?既涉道路、碼頭,還有疏浚河道,還進行興學。”
汪廣洋道:“他們雇工…不只雇工,還采買了大量的木料、石料…”
朱元璋笑容漸漸在消失:“是嗎?那應該花了不少銀子吧,這一個月下來,豈不是要花費兩三萬兩銀子?哎…這樣不妥,治理一方,講究的是開源節流,倘若都像他們這樣…那還了得!不過…他們的初衷定是好的。”
汪廣洋看了看朱元璋的臉色,繼續道:“陛下,他們疏浚的河道,有四十里長,修建的碼頭,有十幾處之多,修建的橋梁…”
朱元璋驟然之間,只覺得腦子嗡嗡的響,越聽越開始不對味:“等等,同時開工?他們雇了多少工?”
“大小匠人數千,勞力萬人,除此之外…還有…”
朱元璋:“…”
殿中,所有人都看出了朱元璋臉上的變化。
朱元璋突然發出了大呼:“也該先,也該先。”
這一聲大呼,嚇壞了所有人。
也該先慌忙道:“陛下有何吩咐?”
朱元璋斬釘截鐵地道:“速去,速去百戶所,傳朕的口諭:即日起,封存百戶所銀庫,銀庫所有商稅之銀,即行解送宮中!鄧健、鄧千秋二人…能有愛民之心,值得嘉獎,只是從今日起,當暫停縣中所有工程…速去,多帶人,帶車馬去,立即將稅給朕搬回宮里來。”
也該先便是朱元璋心里的蛔蟲,當然曉得,那白花花的稅銀,再不搬,可就真可能一個子兒都不落下了。
一下子這么大的工程不說,還幾乎不動用任何的徭役,這簡直就是到處撒銀子。
這得花多少錢啊?
正因如此,也該先也不敢怠慢,正待要飛一般的竄出去。
朱元璋又大喝:“回來,那個僉書,這混賬…革了他的官,別人不曉事,他能不曉事嗎?知情不報,定是與人勾結,不是好人,立即革職,令其返鄉,永不敘用。”
“奴婢遵旨。”也該先說著,一溜煙的便跑了。
殿中之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朱元璋。
徐達更覺尷尬,怎么感覺,說著說著,他還急了呢?
朱元璋此時心里的確頗為焦慮,他低著頭,煩躁地踱了幾步,突然道:“這一個月下來,得多大花銷啊。”
汪廣洋道:“臣略知一二,只怕這一個月下來,不下二十萬兩,這個數目,正是那僉書文原吉所報。他登門至臣的宅邸,似有想要疏通調離他處的意思,只是臣以為,他的僉書乃是陛下敕命,因而雖憐惜他的才學,卻也不敢答應。至于這文原吉,臣以為…”
汪廣洋本想為文原吉說幾句話,畢竟是個滿腹經綸的讀書人,而汪廣洋一向愛才。
可誰料,朱元璋聽到每月不下二十萬兩,臉色驟變,頓時大怒:“文原吉這該死的賊,休要再言。”
汪廣洋:“…”
朱元璋開始變得有些心不在焉起來,臉上大寫一個糟糕。
徐達頗為擔心:“陛下,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朱元璋這才回過神,只是道:“嗯,嗯,你能回來,好,很好…”
眼睛,卻不停地飄向殿外,就仿佛…遲了一炷香,就要掉他一塊肉一般。
“陛下口諭,立即押解庫銀入宮。百戶鄧千秋,有愛民之心,陛下甚為嘉許…欽哉。來,來來,快將車馬都調來,將銀庫圍了,鄧百戶,你自便,奴婢要奉旨辦差。”
也該先帶著一隊禁衛,瘋了一般沖進了百戶所,氣喘吁吁的,當著鄧千秋的面,便念了口諭,隨即急不可待,大手一揮,后頭呼啦啦的禁衛和宦官便蜂擁而入。
鄧千秋看得目瞪口呆,張著嘴,一時說不出話。
“銀庫在哪?”
鄧千秋緩了緩神,才咳嗽道:“咋的了,咋的了?”
也該先急的跺腳:“伱別啰嗦,銀庫在何處,領咱們去。”
鄧千秋無奈,只好領了他們去。
也該先心都要涼透了,生恐貽誤了時間,一路上還問:“你實說,這商稅的銀子,百戶所花了多少?”
“大幾十萬吧…”
也該先:“…”
鄧千秋很是無辜地看著他道:“你這樣看我做什么?”
也該先忍不住翹起了大拇指:“鄧百戶,咱欽佩你,你有種,你是男人,你厲害。”
到了銀庫,不等讓人來開鎖,也該先給后頭一個禁衛眼神,那禁衛二話不說,當即便開始撞門。
咚咚咚…
大門轟然而開。
揚起漫天的灰塵。
也該先幾乎是沖進去:“立即搬銀子,一兩一錢都不能留下,趕緊的,都沒氣力嗎?”
鄧千秋皺眉道:“你把銀子都搬空了,我這兒還有許多賬沒結呢。”
也該先道:“這是旨意,是圣旨。”
鄧千秋嘆口氣:“好好好,那你們搬吧,不過你們人手,可能不足。”
也該先咬著牙道:“不足就不足,這剩余的幾十萬兩,決計不能留在此。”
“誰說是幾十萬兩?”鄧千秋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也該先。
也該先嚇尿了,張大著眼睛,眼中眸光閃動,似要掉出淚來,聲音顫顫地道:“不是吧,鄧百戶,你如實說,別告訴我,剩余的幾十萬兩都沒了。”
鄧千秋道:“是兩百萬兩!”
也該先聽罷,頓覺得氣血上涌。
他急了。
一把上前,拎著鄧千秋的衣襟:“你說啥,你說啥,你莫不是消遣咱來著?兩百萬…怎么來的兩百萬…鄧千秋,咱和你說實在話,現在陛下要急得上吊了…呸呸呸…陛下現在擔心這民脂民膏,已是憂心如焚,你可不要玩笑。”
鄧千秋看他急得不行,于是鄭重其事地道:“兩百六十多萬兩吧,如果我算的沒錯的話,這是結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