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此時,反而朱元璋表現得尤為平靜。
他目光在往所有人身上都掃了一篇,才道:“在這殿中?呵,若如此,倒是有趣了。”
那千戶周洪聽罷,卻是皺眉起來。
很明顯,鄧千秋推翻了他周洪的結論,這對他而言,有著不小的危害。
于是周洪道:“鄧百戶,儀鸞司上下人等,絕不會胡言亂語,若無真憑實據,不可胡言。”
鄧千秋對他的話沒有半點怯意。
而是笑吟吟地回應道:“陛下教我暢所欲言,周千戶好大的官威,居然教我住嘴。”
作為一個成年人,看人下菜總是必須的吧,鄧千秋反正也不指望自己有什么好人緣,在洪武朝,有好人緣是很危險的事,好吧。
既然如此,那么索性就讓自己痛快一些了。
周洪便不做聲了。
在這么一會兒里,其實朱元璋也在心頭猜測了許多,最終皺眉道:“鄧千秋,你說兇徒不是這劉崇?”
“回陛下,確實不是。”鄧千秋的表情顯得很是自信,道:“真正的兇手,乃是…”
說到這,鄧千秋像是故意的頓了頓,隨即目光在殿中逡巡。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金四的身上,而后唇角勾起,看著似笑非笑。
自是那位為太子斟茶遞水的宦官了。
金四的面上本是帶笑,可這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便沒有再移動半分,驟然之間,懵了。
他慌忙拜倒,磕頭如搗蒜地道:“陛下,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奴婢有千古奇冤。奴婢只是平日里斟茶遞水,奴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懇請陛下為奴婢做主。這鄧千秋…他血口噴人,他…”
任誰都清楚,這件事幾乎是誰碰誰死,莫說什么真憑實據,哪怕只是有嫌疑,都足夠金四這樣的人死一萬遍了。
因而,金四已嚇得魂飛魄散,瘋狂地叩首,以免喊冤。
朱元璋目中沒有情感,只是冷漠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太子朱標則微微皺眉起來。
金四驚恐萬分地道:“奴婢這些年來,照顧太子殿下,無一日不是殫精竭慮,從不敢懈怠。奴婢絕無加害太子殿下之意!這樣做,對奴婢有什么好處呢?陛下…陛下…奴婢是真的冤枉,天大的冤枉啊!何況…劉崇已是供認不諱。”
說到這里,他委屈至極地看了鄧千秋一眼道:“鄧千秋,奴婢素來與你無冤無仇,你卻何故牽累我這一個小小的奴婢?我…我…”
他說著,已是涕淚直流,因為恐懼,腦門磕的咚咚的響,即便已是紅腫,他也好像沒有察覺一般,依舊以頭搶地。
朱元璋皺眉,也不免帶有幾分狐疑地看了看鄧千秋。
朱標露出了幾分同情之色,畢竟是自己身邊的人,他忍不住道:“父皇,金四在兒臣的身邊,確實規規矩矩的…從沒有什么過失…”
朱元璋則是擺手道:“不必伱說。鄧千秋,你來說。”
鄧千秋點點頭,卻是認真地看著朱元璋道:“陛下,卑下真的可以說嗎?”
朱元璋挑眉道:“你說便是。”
鄧千秋則是為難地道:“可是周千戶不讓卑下說…”
周洪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這家伙真記仇啊。
朱元璋突發現,碰到這么一個家伙,你越是兇神惡煞,他越是鬼鬼祟祟。當即,深呼吸,露出平靜又慈和的樣子,道:“你說罷,即便說錯了,也赦你無罪。”
“那臣斗膽說了。”鄧千秋這才放心地道:“其實起初,卑下也懷疑可能是御用監的人,不過…卻發現了一個至關緊要的問題。”
朱元璋此時除了對有人竟敢毒害太子的憤恨外,也不由的有著幾分好奇,道:“什么至關緊要的問題?”
鄧千秋道:“陛下,用鉛釉做茶盞,雖是有毒,不過毒性并不大。有的人,可能長年累月,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的接觸,也未必會對身體產生問題。當然,卑下說的是可能,這取決于它的工藝。”
朱元璋默不作聲,只細細地聽著。
鄧千秋又道:“可是…當陛下召太子殿下,詢問他身體的時候,太子殿下說自己近來身體確實不好,而且許多的情況,確實符合鉛毒的癥狀,那么…就只剩下唯一一個可能了。那便是…有人熟悉鉛毒的情況,也并不指望這鉛釉的茶盞,能對太子殿下不利,他們一定還動了其他的手腳。因為只有如此,太子才會產生癥狀。”
朱元璋臉色越來越凝重,便道:“你說的手腳,又是怎么回事?”
鄧千秋道:“陛下,所以臣的判斷是,首先這個人,需要對藥理十分精通,而且必定受到過高人的指點,以卑下的深入分析,這個指點他的人,一定十分不簡單,甚至這個人…應該十分熟悉宮廷的情況,如若不然…是無法做到把控的。”
高人…熟悉宮廷…
朱元璋的臉色已越來越差,他仿佛感覺到了什么,甚至懷疑對太子的不利之人,極有可能…
因而,他越想越糟糕,面色也愈發的可怖陰森,令人看著都不由有著幾分心顫。
朱元璋陰沉著臉道:“你不要停頓,繼續說。”
鄧千秋哪敢遲疑,于是便繼續道:“而且還必須得在太子殿下的身邊,安排一個人。這個人,必然要是太子殿下的心腹…這也是為何,卑下排除掉了劉崇的原因,劉崇雖然負責宮的器皿,可確實對此不知情,也可能是有因為托了人情,又或者,只是無心之失,總而言之,他不可能當真和逆黨有關。”
朱元璋深深地凝視著鄧千秋,一字一句地道:“可假若如此,為何劉崇認罪伏法?”
鄧千秋看著劉崇那慘不忍睹的樣子,笑了笑道:“陛下,你現在把我吊起來打的話,就算讓卑下吃下糞卑下也認。”
朱元璋大喝一聲:“來人。”
鄧千秋猛地打了個激靈。
臥槽,我打個比方而已,你來真的?
朱元璋卻是道:“將這劉崇暫先押下去。”
呼…原來是自己誤會了,鄧千秋長長地松了口氣,只是方才的駭然令他有些狼狽,感覺有點沒面子。
這劉崇很快被押下。
可千戶周洪的臉色,卻是難堪到了極點。
他微微低垂著頭,默然無言,卻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朱元璋此時繼續看向鄧千秋道:“照你這樣說,只有太子周遭的人,才可能是兇徒?”
“回陛下,正是。”鄧千秋很是篤定地道。
這時,那金四已是大呼:“陛下,陛下,千萬不可信他!太子殿下身邊的人,又不是奴婢一個,奴婢冤枉啊,比竇娥還冤枉啊!此事當真與奴婢無關,奴婢…奴婢…”
說著,一灘尿液,已自他的身下流下來。
眾人見他驚恐如斯的樣子,實在無法想象,這個還未開始用刑的宦官,居然當真敢做出這樣的事。
朱元璋對此,置之不理,他繼續追問鄧千秋:“這金四有一處說的好,太子身邊的人不少,你是如何一口咬定,此人就是金四呢?”
鄧千秋回頭瞥了金四一眼,卻見金四已嚇得渾身顫栗,不得不說,這樣的人,實在不像一個干大事的人。
倒是和鄧千秋一樣,是個慫貨。
鄧千秋則是又笑了笑道:“其實起初,卑下也不敢確認,直到發現了他的手。”
“他的手?”朱元璋眼睛微微闔著。
鄧千秋道:“他的手,很是白皙,除此之外,卻又顯得干燥,因而…有不少蛻皮。”
這一下子卻教人整不會了。
大家都忍不住看向金四的手,可都不無露出疑惑之色。
朱元璋替所有人提出了心中的疑惑:“這又是什么緣故?”
鄧千秋道:“陛下,卑下方才說,這個太子身邊的人,一定用了什么方法,將這鉛毒催出來,直到見了他的手,卑下就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了。”
鄧千秋見無人響應他,有些尷尬,便繼續道:“是用醋!”
“用醋?”
對于這個答案,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鄧千秋則道:“沒有錯,若是用醋,則可將工藝良好的鉛釉洗出來。而一個人,倘若經常用醋去洗茶盞,那么,他的手長時間被醋浸泡,固然會使他的手白皙柔軟。可同時,也會使其手上的某些東西失衡,因而…滋生皮膚的疾病。”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將目光看向那金四。
而金四竟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手藏進了袖里。
只是這不經意的動作,卻是驟然令人生疑。
朱元璋覺得著答案確實是有幾分合理的,道:“是這樣嗎?”
“不只如此。”鄧千秋道:“這只是讓卑下起了疑心而已,卑下也是為了免得被這金四所冤枉,所以趁著儀鸞司審問劉崇時,便四處找人打聽,這宮里都是用什么洗滌器皿,得出的答案是…根本沒有人用醋!陛下,明明可以清水洗滌的事,這金四…為何偏要用醋來洗滌?”
朱元璋倒吸一口涼氣,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
他更想象不到的是,單單這里頭,就有這樣多的門道,若是當真有人想要謀害宮中之人,有心算無心的話,真是防不勝防!
不管朱元璋怎么想的,鄧千秋已接著道:“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卑下還偷偷在大本堂和春和宮,打探了一下金四的情況。他們都說,金四平日里不愛喝醋,而且…也沒有他正經的調用醋的記錄。”
“陛下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此人做賊心虛!這用醋洗茶盞,是偷偷進行的。為了防止留下罪證,哪怕根本不會有人有意去查證用醋洗茶盞會有什么問題,他依舊還是選擇隱匿,可見此人…有多么的謹慎甚微。”
此言一出,突然殿中金四一聲大喝,這金四獰笑道:“鄧千秋…”
說時遲,那時快,這金四,居然飛撲過來。
鄧千秋嚇得忙往離自己最近的朱標的身后要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