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這一下子,陸仲亨和費聚人又麻了。
且不說這世襲千戶,要知道,大明真正的爵位,是很少的,公侯獲賜的人數,不過寥寥數十人而已,這數十人,無一不是南征北戰,立下無數赫赫功勞。
不過,開國的征戰之中,立功受賞的人甚多,正因為如此,所以朝廷除了公侯,還有各種世職。
譬如世襲指揮使,世襲千戶等等,這些可都是子孫可以承襲的職位,別小看這玩意,其實某種程度而言,它們就是爵位的一種,一旦獲賜,就等于邁入了功勛集團的門檻,不但子孫后代,可以生活無憂,永遠都有保障,而且對于獲賜之人而言,也是極大的榮耀。
當然,這世襲千戶,還不是最讓陸仲亨和費聚覺得可怖的,畢竟他們都是侯爵,未必能看得上這世襲千戶。
真正讓他動容的,卻是這丹書鐵券。
費聚甚至忍不住嘀咕道:“這丹書鐵券,我家也才獲賜一枚呢,這小子何德何能,還能賜一對?”
這一下子,二人的目光,驟然之間,開始放起光來。
丹書鐵券,就意味著可以免死,只要你不謀反,犯了什么事,都可免罪。
這是何等的殊榮!
莫說是他二人,即便是李善長和徐達,也只獲得了一枚呢。
“這狗東西…”
可鄧千秋…先是從一頭霧水,然后…他更懵了。
前頭那個世襲千戶,讓他心中喜不自勝,這玩意好啊,這玩意就是個鐵飯碗,子孫世世代代不用考公了,長期飯票,至少能吃三百年的那種。
可是丹書鐵券…
此時,那宦官繼續唱喏道:“鄧千秋小小年紀,就如此年少有為,天下功勛官宦子弟,豈不汗顏?俺聞其在賢良寺當值,盡忠職守,兢兢業業,且能吃苦耐勞。嚴寒酷暑,亦忠于本職,不辭勞苦。俺若不拔擢此人,如何顯出賞罰分明…”
鄧千秋聽到說他盡忠職守、兢兢業業,心里忍不住要笑了。
這皇帝眼瞎啊,肯定是被身邊的奸臣給忽悠了,我鄧千秋混日子混的飛起,他居然還認為我盡忠職守,我一臭看大門的,還能咋樣的盡忠職守?
宦官的聲音繼續響起:“敕令鄧千秋,至大本堂值守衛戍,參贊太子、親王讀書事。欽哉!”
此言一出,鄧千秋已笑不出來了。
而陸仲亨、費聚二人,卻已身軀一震,竟是說不出來。
所謂的大本堂,其地位,可比中書省還要高得多了。
大明開國之后,朱元璋極為重視太子以及親王們的教育問題,因此,在宮中設立了大本堂,這大本堂位于皇宮東部。朱元璋建大本堂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延請名儒教授太子、親王。因而,大本堂首先是用作為太子、諸王讀書之所的。此外,朱元璋還“選民間之俊秀及公卿之嫡子,入堂中伴讀”。
當然,還不只如此,因為這里收藏了天下的圖書,所以這兒,還是朱元璋與大臣討論國事的場所。他曾在這里,召見文臣,甚至通宵達旦的進行討論。并且與東宮各官員商榷古今,評論文字。
這里集成了朱元璋議論國家大事,太子和諸王們讀書,并且藏閱天下圖書之地,所有被朱元璋特意召入大本堂的大臣官員,即便現在未必位高權重,卻也絕對有著錦繡的前程。
即便是衛戍在那兒的儀鸞司和拱衛司的禁衛,亦是優中選優,其中不少,都是陛下朱批,親自選定。
而這些,顯然并不是最厲害的,真正厲害的,不是鄧千秋衛戍的職責,而是這圣旨最后的一個詞:參贊太子、親王讀書事。
這參贊,有協助的意思,也就是說,鄧千秋雖是以世襲千戶,儀鸞司百戶的名義衛戍在大本堂,卻也有資格協助太子、親王讀書。
這…可是一場潑天的富貴啊!
即便是這陸仲亨和費聚,堂堂侯爺,眼都不禁紅了。
那宦官一臉笑容,如沐春風般,念畢了諭旨,便從護衛手里,親自取了丹書鐵券,交給鄧千秋手里,囑咐道:“好生藏著,鄧百戶是有天大福報的人。”
鄧千秋低頭,看著這一對丹書鐵券,果然是鐵的,上頭用朱砂寫著:‘世襲千戶官鄧千秋,平虜資糧有功,特賜爾此券,恕卿九死,子孫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責’的字樣。
鄧千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明朝大規模的頒賜鐵券,基本上這拿著鐵券的人,除了少數人之外,幾乎都被殺光殆盡了。
到了明朝末年的時候,崇禎皇帝也曾賜給過魏忠賢侄子魏良卿丹書鐵券,然后不久之后也被斬首了。
這玩意…在如今很大多數讓你眼中,它可能有著免死的功能。可鄧千秋比誰都清楚,拿著這玩意的人,基本上一拿一個死,準確率百分之九十八點五三四六二。
問題是…這皇帝腦子進水了嗎,為啥給我賜兩塊?
他跟我有仇?
鄧千秋低著頭,一言難盡地把玩著兩塊鐵券。
那陸仲亨和費聚二人倒是看不清鄧千秋那眼中的郁悶,他們此時是眼睛都直了,眼里冒著星星。
鄧千秋終于忍不住道:“話說兩位賢弟,這陛下賜我兩塊這個,是什么意思?你們比較博學,能否解惑?”
陸仲亨:“…”
鄧千秋道:“陸賢弟,伱家應該也有吧?”
陸仲亨有些不自信起來:“有…是有一塊。”
鄧千秋道:“你們和陛下熟,能否幫我琢磨一下,陛下這是有什么高深的用意?”
陸仲亨和費聚二人對視一眼,費聚性子直,忍不住道:“你糊弄俺吧,陛下應該和你比較熟。”
鄧千秋:“…”
鄧千秋眨了眨眼睛道:“我想明白啦。”
陸仲亨道:“想明白了什么?”
鄧千秋道:“其實外放到外頭的衛所里也不錯,我現在是世襲千戶,陸賢弟能不能幫我運作一下,我比較喜歡南方,南方的氣候濕潤一點,最好找個有水的地方,我…”
陸仲亨笑了:“鄧兄弟莫不是消遣我?差不多得了,你咋得了便宜還賣乖。”
鄧千秋:“…”
陸仲亨貪婪地看了一眼那一對丹書鐵券,忍不住酸溜溜地道:“你這前程…真是教人無法想象啊,嘖嘖…好啦,我們該告辭了。鄧兄弟,再會。”
陸仲亨只想逃之夭夭,他不想在這呆了,人比人氣死人,老子當初可是大小征戰數百次才得來的侯爵,這小子何德何能,咋跟竹子似的,小小年紀,一節還比一節高。
狼狽地從鄧千秋的宅院出來,費聚耷拉著腦袋,忍不住道:“陸兄,我心里頭酸了,這鄧千秋到底什么來路,怎么我越發覺得這里頭有明堂?”
陸仲亨深呼吸,只應著:“嗯…嗯…”
費聚道:“我突覺得心里有些難受,你說,咱們來回奔波的,刀山火海里出來,加在一起,也就一枚鐵券…”
“哈哈哈哈…”陸仲亨突然大笑。
費聚一愣,不解地道:“陸兄弟,你咋還笑了?”
陸仲亨卻是答非所問:“走,去見胡公。”
費聚撓撓頭,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老實地跟在陸仲亨的身后。
夜深。
點點星光之下,胡家今日卻是出奇的安靜。
此時,兩位侯爺被迎入了小廳,他們二人,對這里早已熟稔了。
落座之后,便見一身布衣打扮的胡惟庸背著手,碎步進來。
二人要起身行禮。
胡惟庸壓壓手,含笑道:“自家人,不必客氣,這里就和家里一樣。”
陸仲亨和費聚便落座。
胡惟庸笑了笑道:“昨日我做了一夢,夢見有烏鴉在庭前鳴叫,不知此夢何解,似是不祥之兆。”
費聚一時接不上話。
陸仲亨卻道:“胡公是何等人,天大的不祥之兆,到了胡公這兒,也能逢兇化吉。”
胡惟庸微笑,道:“這些話,言重了,不過老夫確實不信這個。李商隱曾有詩云: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可見這鬼神之學,多半是危言聳聽,卻令許多人,趨之若鶩。胡某人,不信鬼神,卻信朋友和兄弟,只要朋友和兄弟多,人才可高枕無憂。”
陸仲亨笑著道:“是,是。”
胡惟庸拿起一副茶盞呷了一口茶,才抬眸,像是不經意地道:“今日還聽聞,宮中有一道旨意…”
“胡公是想說那鄧千秋吧,這個混賬…哎,胡公,我可以后再不去拜訪他了,此人…”陸仲亨氣咻咻起來,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胡惟庸依舊帶笑:“陸兄息怒,又怎么了?”
陸仲亨冷哼一聲道:“這廝…開口就說自己在京城沒有銀子用,居然索要七千兩銀子…我實在是受不了此人了,這人貪得無厭,真是卑鄙無恥!”
費聚坐在一旁,身軀微震,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瞥了陸仲亨一眼,心里忍不住嘀咕: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嗎?索要個三千兩,轉過頭,給一二百兩將鄧千秋打發了。怎的…轉眼之間,還漲價了?
可陸仲亨卻是面不紅,心不跳,一副大氣凜然的樣子。
胡惟庸則是笑著喝茶,不置可否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