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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江寧縣的奏報

  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朱棡似乎還有話想說,他沉吟了一會兒,道:“千秋,咱們現在買賣都鋪開了,不過倒是有一個吳江縣的商賈,想和咱們好好談一談。”

  鄧千秋勾起一絲笑意道:“吳江?吳江自古多巨賈,他既然敢來談,一定家資不薄吧。”

  朱棡笑著道:“千秋就是千秋,這般的神算。實話和你說,此人姓沈,這沈家還真是號稱江南第一巨富,你猜他阿爺是誰?”

  “啊…”鄧千秋下意識就道:“姓沈,莫不是沈萬三?”

  “啊…千秋,你真是神機妙算,這一次我徹底的服了,這些伱怎知道?”朱棡震驚無比,一副驚為天人之色,滿眼都是那種初成少女,見到了自家GIEGIE的星光。

  鄧千秋卻比他更加震驚,他驚得說不出話來,緩了緩才道:“你自己說江南巨賈,不是沈萬三是誰?不對,沈萬三不是因為修南京城,被陛下給流放去了云南嗎?”

  南京城早就修成七八年了,這在明史之中是有記載的,最后朱元璋將沈萬三全家流放,也確實記錄在明史之中。

  那么…這個沈森是什么鬼?

  就算他沒有被跟著去流放,還能有這樣巨大的財力?

  甚至…還有膽子敢跑來南京,大張旗鼓的做買賣?

  可鄧千秋的震驚還沒有過去。

  這一次,卻又輪到朱棡震驚了:“千秋,你說什么,沈萬三…他早就過世了啊,現在執掌他家業的乃是他的孫兒沈森。流放云南?千秋,你莫不是昏了頭吧,咱們大明,還未拓土到云南呢,這云南還被元人的殘部盤踞著呢。”

  而震驚顯然又開始轉移了。

  鄧千秋道:“沈萬三早就死了?會不會…會不會是陛下將沈萬三家族,直接流放到了敵境?”

  朱棡又又震驚了,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鄧千秋:“他當然已經死了,就算還活著,應該也不會將這種擅長經營的人,全族丟給元逆吧,這豈不是資敵?父皇雖然未必有我聰明,但是我覺得他應該干不出這樣的蠢事。”

  “那么…”鄧千秋有點亂。

  因為他知道的信息確實是言之鑿鑿的,且有鼻子有眼,畢竟記載在明史里。

  當然,鄧千秋所不知道的是,實際上,關于這一段歷史,史學界確實有很大的爭議。

  因為根據考證,元末明初時,有一個叫王行的讀書人為沈萬三的兒子沈榮撰寫過墓志銘,其中明確提到:沈榮死于明朝洪武九年秋八月,享年71歲;推算下來,可以得知:朱元璋1368年建立明朝的時候,沈萬三的兒子沈榮已經62歲,如此,沈萬三的年齡在80歲上下是沒有問題。

  這沈萬三能活到八十歲,且還被充軍流放,實際上本就是有待商榷的事。

  而至于修南京城墻之后,流放云南,更有幾分蹊蹺。

  因為實際上,大明是在洪武十四年,也就是十一年后,才開始對云南用兵,到了洪武十五年,才開始正式統治云南。

  那么,若是那個時候,沈萬三假若還活著,應該也在一百歲左右了,一個一百歲的人,流放去了云南…

  何況那墓志銘里頭,也早早記載了沈萬三早就死亡,因而,最終得出來的結論就是,這個修撰于明史之中,寫的有鼻子有眼,甚至馬皇后私下里勸阻朱元璋記錄的一清二楚的事,極有可能是杜撰。

  而沈家這個家族,確實乃是巨富,沈萬三這個人,可能早在元朝滅亡之前就已亡故了。

  現在沈家在世的人中,還活著的人,乃是沈萬三的兒子,即現年六十五歲的沈榮,以及沈萬三的孫兒沈森。

  鄧千秋現在有點懵逼,他發現自己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話說…咋有點亂?

  “這沈家,此前犯過什么罪嗎?”鄧千秋看著朱棡,認真地道。

  朱棡覺得鄧千秋的反應很奇怪,便道:“他一個商賈,能犯什么罪?”

  鄧千秋有點懵逼地道:“也不對吧,難道就沒有商賈被滅族的?我不信。”

  “有啊。”朱棡興致勃勃地道:“泉州的蒲氏,就被父皇下旨屠戮了,男丁殺盡,女子充入教坊司,只留了幼兒,不過也世代為奴為婢,斥為賤民。”

  鄧千秋噢了一聲,道:“你這么一說,令我稍稍安心一些。”

  朱棡一愣,終是忍不住道:“千秋,你今日怎的這樣的奇怪?”

  鄧千秋此時抖擻起了精神,他難道能告訴朱棡,他剛剛研究了一樁史學的謎案嗎?

  咳嗽一聲,鄧千秋真情流露道:“我這不是見你受了傷,我心疼你。”

  朱棡一聽,恍然大悟,忍不住有幾分感動:“千秋,我是男子漢大丈夫,這一點傷算不得什么,你不必悲傷。”

  鄧千秋則心里嘀咕著,這個沈森,到底找他鄧千秋想洽談什么?

  沈家若還是江南巨富的話…那么…他家的財力,到底有多豐厚呢?

  鄧千秋滿心的好奇,最終下了決定,道:“殿下,你和他約個日子吧,我倒想會一會此人。”

  紫禁城內苑,有一處小明堂,除了宦官也該先,尋常人不得隨意出入。

  此時,在這一塵不染的小殿之中,朱元璋正親自端著貢果和一大碗的豬肉,端至這小明堂的靈位之前。

  燃了香,在香氣裊裊之中,卻是兩個牌位。

  這里供奉的,乃是朱元璋父母的靈牌。

  朱元璋溫和地對著靈位道:“爹,娘,吃吧,多吃一些,這肉咱親自嘗過,帶勁的很。還有這果子,娘你也嘗嘗,前些時日,咱讓人烹了一只乳豬,味道倒是妙得很,就不曉得爹吃得慣不慣。”

  說著,朱元璋搬來一把椅子,在靈位前端坐,他顯得很和善,甚至帶著幾分諂媚,道:“爹,咱家現在再餓不著了,不過那些個子孫,卻很不成器,就說老五,他不愛吃肉,他娘的,你說說看,這還是人嗎?說也奇怪,咱們挨餓的時候,知道這過日子艱難,一粒米,一文錢都不易。可等到終于有衣穿有飯吃的時候,兒孫們卻已開始不曉得珍惜了呢。”

  “看來啊,那鄧千秋說的是對的,哎…這鄧千秋他爹…咱已和爹娘說過許多次了,這些話…真是一言難盡…”

  他絮絮叨叨,像是村口里蹲著的閑漢:“朱棡現在出息了,他居然能自己掙銀子了。不過…朕今日見了朱標,和他講治國之道,他卻滿口仁愛,咱真擔心,他被讀書人給騙了。漢宣帝,爹,你曉得吧,噢,我忘了,爹是理應不知道的,反正就是個漢朝的皇帝。”

  “他曾對自己的兒子說: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這話咱覺得實是至理,可奈何…朱標不是這樣想,他覺得只要倡導仁義,天下就可以長治久安。”

  朱元璋說罷,搖頭苦笑:“還有那個鄧健,朕賜了他一個江寧縣令,也不見他上表來謝恩。哼,他的性子就是這樣,有什么話,他也不肯說。可誰曉得,居然有歹人偷他官印,要置他于死地,可惜的是…咱聽說,他似乎對那歹人,非但沒有報復,反而處處陪著小心,哎…真教人看著難受。爹,你說…才短短十三年,當初那個躊躇滿志之人,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呢?”

  他端坐著,繼續說著閑話。

  孤家寡人,如今只能對著這兩個靈位,才可一敞心扉。

  說著說著,朱元璋笑起來:“咱現在日子越來越好了,咱做了皇帝,可爹娘…”

  他說到這里,聲音戛然而止,喉頭發出噗的聲音,突然失聲,驟然之間,他微紅的眼睛里,有淚水奪眶而出,終于,他聲音嘶啞疲憊地道:“爹,娘,不餓了,你們再不會挨餓了,咱也能吃飽了,以后朱家子子孫孫,都餓不著了。”

  他雙肩顫抖著,淚水順著他臉上溝壑一般的皮膚里滴淌下來。

  他突然咬牙切齒起來:“可咱雖不餓了,做了皇帝,有時咱見了那滿朝的文武,見他們穿的花團錦簇,卻總覺得…好像這些人,就是當初,那些餓死了咱爹和咱娘的贓官污吏,今日見他們這樣諂媚的對著咱,咱又想,當初他們對咱們家,有多兇惡,爹、娘,你說這些人…到底是溫順的綿羊呢,還是虎豹豺狼?”

  說著說著,朱元璋似已疲憊了,他擦拭了眼淚,恢復了一些鎮定:“可能有什么辦法,縱使他們是豺狼虎豹,縱使當初他們窮兇極惡的面孔,咱爹咱娘,還有我們當初的兄弟幾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可現在…要治理天下,咱還是離不開他們…離不開他們…”

  良久之后,朱元璋踱步出了明堂,只是此時,他的臉上,已顯出了無上的威嚴,那面上的豪壯,令人不敢直視。

  也該先佝僂著身,在數十步外悄然守候著,見了朱元璋出了明堂,便碎步上前,道:“陛下,中書省有稟奏,除此之外,大理寺寺卿求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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