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心高不認天家眷,性傲歸神住灌江
明月夜，星光如水。
當張九陽走到門口時，看到了令他有些意外的一幕。
朦朧的清輝下，一襲青裙在夜空中輕輕飄動，及腰墨發如流瀑般肆意飛舞，好似一朵古池中的青蓮。
玄素向來不喜歡穿艷麗的服飾，然而任何古樸素雅的顏色，在她身上都化為了一種說不出的冷艷。
就好像水墨畫里，千山飛雪中的那一點青色。
然而這位在黃泉中大名鼎鼎的冷美人，此刻卻微微彎下腰，冷眸中有些猶豫，卻終究抵不過孩子那能消融冰雪般的笑聲，快速俯下身親了一下女嬰那嬌嫩的臉頰。
如蜻蜓點水，掠影浮光。
甚至有了一絲偷偷摸摸，做賊心虛的意味。
張九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良久，他搖頭笑笑，不再收斂周身氣機。
一瞬間，正在用手指輕戳女嬰酒窩的玄素，立刻收起了全部笑容，精致絕倫的五官上好似蒙上一層霜雪，再次變得冷艷逼人。
她甚至微抬眼眸，露出一絲不耐煩的樣子。
“翎兒已經沒大礙了。”
張九陽走過去，很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兩個孩子。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接過女兒時，玄素手中的力道似乎突然大了些。
“你不用和我說這些，我并不關心她的死活。”
她冷冷說道，一臉的漠不關心。
“好好好，隨你，對了，名字想好了嗎？”
“什么名字？”
“我女兒的名字呀！”
張九陽理所當然道：“你身為她的小姨，取個名字總不至于推脫吧。”
玄素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動。
“真讓我…取名字？”
“當然，你有這個資格，不過先說好，要是太難聽，比如春花、二丫之類的名字，我可不答應。”
玄素：“…”
她遲遲沒有說話，在月光下靜靜站著。
就當張九陽以為她是想拒絕時，一道聲音輕輕響起，似有似無。
“守月。”
張九陽一怔，而后抬頭望了望天上那輪光輝皎潔的明月，心中倒是有些滿意。
守得云開見月明，倒是個好寓意。
而且還貼合他龍虎山“守道明仁德，全真復太和”的輩分。
“小月，你有名字了，張守月，小姨給取的，你滿不滿意？”
張九陽笑著問女兒。
剛出生的嬰兒自然不會說話，但她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似乎很滿意這個名字。
玄素靜靜看著這一幕，目光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
“取的真好，要不我兒子…”
他話還沒說完，玄素腳尖輕輕一點，身子好似柔弱無骨般輕盈飛起，陰神踏月而行。
“小妹，天尊所圖甚大，何必再為虎作倀？”
“回來吧，你姐姐一直都在等你。”
望著她的背影，張九陽并未出手阻攔，而是出聲喊道。
那皎潔的陰神微微一頓，而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夜空中，只有一道冷淡的聲音隨風而至。
“不要再和天尊作對了，你看錯了他，姐姐也看錯了他，世人都看錯了他。”
“但他是對的。”
庭院中，張九陽微微皺眉，思忖著這句話。
很明顯，玄素雖然覺醒了一部分面燃鬼王的記憶，但仍保留著自身的獨立性，有著屬于自己的情感。
她對岳翎這個姐姐，還是有感情的。
本以為玄素已經心軟了，能夠改邪歸正，棄暗投明，卻不想對方依舊如此堅定地選擇站在天尊那一邊。
想起那個狂熱地崇拜著天尊的諸葛羽，再想想現在的玄素。
張九陽不禁好奇，面具下的天尊，到底有著什么樣的魔力，竟然能讓這么多人為其效命？
就在他思忖之時，院子外的池塘下，池水突然咕嘟咕嘟地翻滾起來，好似被煮沸一般。
一道道金光自水底照耀開來，讓池水都仿佛化作了金液。
水氣氤氳，好似仙境。
張九陽感到眉心一陣發燙，如被火燒，下意識地就睜開天眼，看到湖底坐著一位英俊的少年郎。
他的眉心處正在艱難地睜開一只眼睛。
邵云要徹底開天眼了？
張九陽眼中露出一絲欣賞和喜色，不愧是他最賞識的弟子，從來沒有讓他失望。
還以為邵云是要在羅天大醮后才能徹底打開天眼，沒想到居然如此迅速。
據說楊戩曾被天帝派來的天兵天將追殺，其兄楊蛟為了保護他和妹妹，被天兵斬殺，楊戩悲憤之下，洞開天眼，直接斬殺了那些追兵。
二郎天眼一開，邵云的實力必然會有一次巨大的飛躍。
阿梨以后再想欺負他，怕是就難了。
不過開天眼的過程并不是那么容易，每睜開一寸都仿佛是在用錐子鑿開血肉，不僅痛苦萬分，對法力和氣血的消耗也十分巨大。
好在邵云從小歷經磨難，意志堅韌頑強，硬生生挺了下來。
不過法力和氣血的消耗卻讓他面色發白，氣機虛浮。
“徒兒莫慌，為師助你一臂之力。”
張九陽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他并指成劍，純陽劍氣刺破指尖，逼出一滴淡金色的血液。
那血液散發著一股驚人的異香，經夜風一吹，將方圓數百丈都籠罩了進去。
人聞到后精神振奮，蟲蟻魚蝦聞到后更是激動不已。
滴答！滴答！
一滴滴血珠落入水中，迅速化作無數精純至極的靈氣涌入邵云體內，滋養著他的四肢百骸，恢復他的法力精元。
整座池塘都好像蒙上了一層輝光，靈氣氤氳，波光粼粼，仿佛全部變成了靈液。
尋常的六境修士，其血液遠沒有這等效果，可張九陽所降圣嬰超凡入圣，再加上不滅金身的加持，血液已經堪稱是舉世罕見的寶藥。
他的一滴血，或許就有可能養出一頭千百年后為禍作亂的大妖。
此刻隨著一滴滴淡金色的血液落下，湖水仿佛成了藥浴，化作無窮無盡的力量，幫助邵云堅持到了最后一刻。
嗖！！
一道璀璨無比的金光從湖底沖出，直上云霄，氣沖星漢，仿佛要把九萬里蒼穹都給穿透。
孤傲、驍勇、英武、不屈！
張九陽的眉心不斷發燙，一股浩大的神力涌入他的天眼，讓靈官天眼發生了某種質的變化。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邵云識海中的那幅《二郎真君斬妖圖》。
祂緩緩抬起天眼，似是注視著蒼穹，面對那高高在上的天意，神色桀驁，手中的三尖兩刃槍鋒芒畢露，隱隱有蛟龍之聲。
心高不認天家眷，性傲歸神住灌江。
赤城昭惠英靈圣，顯化無邊號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