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京城今晚的月色很美,一輪圓月當空普照,揮灑清光,點點星光若隱若現,美得好像一幅畫。
然而有人完全無心去欣賞這樣美好的風景,因為她正在逃命。
陰生婆婆的速度非常快,可她依舊心中危機不減,生出某種難言的恐懼,取出一個骨灰壇子,作勢欲摔。
四周隱約響起嬰孩驚恐的聲音,托著她飛行的速度也變得更快了。
這是那些鬼嬰的骨灰,同時也是這些鬼物的命脈。
然而下一刻,一道聲音在她身旁輕輕響起,好似死神的低語,讓陰生婆婆的內心瞬間掀起滔天巨浪。
“看來你們靖夜司忘了我曾經說過的話。”
那是張九陽的聲音!
明明這聲音中沒有蘊含絲毫的法力,可她卻覺得似乎要比魔僧的大梵魔音還要令人恐怖。
沒有任何猶豫,陰生婆婆猛地將骨灰壇子砸下。
張九陽只是靜靜看著,沒有阻止,目光格外冰冷,無波無瀾,深邃得好像陰影下的深淵。
隨著一道清脆的響聲,那些原本就戾氣極重的鬼嬰,頓時爆發出尖銳的叫聲,煞氣暴增數倍。
懷胎十月,未生先死。
他們本就有著極強的戾氣,比尋常鬼物更加兇悍,唯一的慰藉,就是那個骨灰壇子。
對他們而言,那小小的壇子,便是人間唯一的家。
可這一刻,連這最后的一點慰藉也沒有了。
陰生婆婆掐動印訣,口誦法咒,臉上的每一塊肌肉似乎都在抖動,承受著極大壓力。
摔碎骨灰壇子,群鬼便沒有了束縛,當殺完敵人后,甚至會殺她這個曾經的施法者。
不過沒有辦法,面對張九陽,她必須要殊死一搏。
剎那間,黑夜中涌現出無數個恐怖的鬼嬰,他們的臍帶還耷拉在地上,有的甚至連五官都還沒有完全長出。
張九陽眸光一寒,只是粗淺一掃,至少有數百個鬼嬰,這同時也意味著數百個家庭的破碎,數百位母親的性命。
別說他馬上要當父親了,就算他沒有孩子,如此大惡,也定斬不饒。
吼!!
數百個鬼嬰蜂擁而上將張九陽包圍,恐怖的煞氣和死氣讓周圍的草木都紛紛枯萎焦黃。
他們爭先恐后地撲向張九陽,月夜之下,如天羅地網般將他包圍得嚴嚴實實。
張九陽還是沒有動作。
陰生婆婆見狀眼中一喜,對方若是敢托大,今日很有可能會吃大虧,這些她親手煉制的鬼嬰,可沒那么簡單。
就在這時,鈴聲響了。
張九陽手中多了一個古樸玄妙的小鐘,上柄呈山字形,象征著道教三清,古老的鐘身上銘刻日月山川、道家古篆。
神通帝鐘!
鐘聲一響,乾坤變換。
陰生婆婆眼前一花,下一刻竟然和張九陽瞬間變換了位置,無數只鬼嬰咬在了她的身上,將她吞噬。
上下四方為宇。
帝鐘神通涉及空間大道,有點類似于天罡三十六法中的移星換斗,張九陽一經施展,便讓陰生婆婆作繭自縛。
頓時一道無比凄慘的叫聲響起。
陰生婆婆身上的血肉正在被那些鬼嬰所啃食,她還想掐動法印,卻被一個鬼嬰直接咬斷了手指。
到最后甚至連慘叫聲都喊不出來了,因為有鬼嬰咬斷了她的舌頭。
他們的死,或多或少都和陰生婆婆有關,死后又被其掌控,不得超脫,自然對其怨氣極大,恨不能生啖其肉,生吞其血。
張九陽依舊是靜靜看著,目光中沒有一絲悲憫,只有冰冷。
這才只是個開始。
當陰生婆婆被這些鬼嬰分食殆盡,甚至連元神都被撕成碎片后,張九陽口吐梵音,周身涌現出溫潤醇厚的佛光。
大梵禪音!
魔僧釋裟若是還活著,見到這一幕必然會自慚形穢,驚為天人。
同樣是大梵禪音,張九陽使出當真如菩薩降世,佛陀講經,璀璨的佛光中似乎蘊含著無量功德,讓四周生出天花亂墜、地涌金蓮的虛影。
那些鬼嬰身上的戾氣被迅速洗去,猙獰丑惡的模樣也消失不見,都變得白白胖胖,可愛天真。
如果能成功降世的話,這些才是他們原本的樣子。
他們嬉笑打鬧,身影越來越淡,最后消失于無形,全部都被張九陽以大法力送入了地府輪回。
此刻若是有佛門中人見到這一幕,怕是會驚掉下巴。
一口氣度化數百個戾氣深重的鬼嬰,就算是高僧大德,也要花費數日功夫,消耗大量法力。
然而張九陽做完這一切,從頭到尾只用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好像從經文中走出的羅漢和菩薩,佛法無邊,神通廣大,隨口一言便能度化萬千業力。
做完這一切,他不做停留,繼續向前邁步,身影一閃而逝,只在虛空中蕩起一縷縷波浪般的漣漪。
宛如一粒投入湖心的石子。
趕尸人死了!
陰生婆婆也死了!
月夜之下,正在全力遁逃的符鬼道人心中無比驚駭,死亡的恐怖籠罩心頭。
他們四大判官之間是有某種聯系的,當有一人死去,另外三人都能感知到。
繼最早死去的魔僧釋裟后,他已經感應到了趕尸人和陰生婆婆的接連隕落。
最可怕的是,兩人隕落的時間并沒有多少間隔,只隔了幾個呼吸的時間。
這就意味著,張九陽…正在朝他殺來!!
一念及此,他心中膽寒,不過看著不遠處的皇宮,眼中又露出一絲希望。
皇宮!只要進了皇宮,他就能活!
司主不會不管他,陛下也不會不管他!
張九陽就算再大膽,若是敢強行殺入皇宮,那陛下縱然對其再忌憚,也必須要出手。
到時候護國大陣齊發,再加上司主和那一位,必能斬殺張九陽!
皇宮已經近在咫尺,他眼中狂喜,心中總算長舒了一口氣,張九陽應該還沒追上來。
活下來了!
然而很快他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甚至露出恐懼和驚駭之色。
原來他發現明明皇宮就近在咫尺,可他無論如何都飛不到宮門口,已經整整飛了一刻時,卻還是近在咫尺。
仿佛那短短的幾步路,隔著數萬里天塹。
甚至就連他大聲呼喊,門口值守的士兵都毫無反應。
仿佛他掉入了某個失落的虛空中。
不遠處,張九陽眸光淡漠,緩緩收起劍指。
剛剛他遙遙一劃,在符鬼道人和皇宮之間多劃出了數千里路程,就好像作畫一樣,將萬里之遙凝為筆下三寸。
看似不可思議,卻正是帝鐘神通的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