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費彬樂厚率嵩山一行準時離開衡陽。
太保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莫大領著趙榮馮巧云等弟子,盡地主之誼送太保至渡口。
微風拂過,江水波光粼粼,岸邊楊柳依依。
正所謂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若是友人離去,趙榮少不得要折柳相贈,再寫一首《趙親傳送太保之衡陽》。
可一瞧見船頭戴著斗笠滿面嚴肅的費彬與樂厚,總覺得送別意境一地稀碎。
“莫師兄,八月嵩山再見。”
“兩位師兄珍重,替我向左盟主問好。”
嵩山派此行毫無斬獲,只傳遞個五岳盟會的信號,費彬與樂厚這么一走,已是極為狼狽。
幾次照面趙榮都把控得當,在太保們眼皮底下規規矩矩。
他示敵以弱,不至于讓嵩山派將他當成“心腹大患”。
費彬與樂厚的態度,趙榮心知肚明。
瞧見船入潭水,他心下稍安。
沙角島之事完全過去,既然左冷禪在等五岳盟會,嵩山派多半會蟄伏一段時間。
趁機發展勢力,再讓周圍的魔教吃點苦頭。
嵩山派一行人南下在魔教手中栽跟頭,因他們初從中原抵達荊楚瀟湘,兩眼一抹黑,不似衡山派在本地經營許久。
楊蓮亭與童百熊較勁,想來還在內斗,未完全掌控黑木崖。
派大批高手南下的概率微乎其微。
趙榮已有“分而化之”的策略。
第一個目標,便是藏在安仁的魔教分部。
這幫人曾在碼頭作惡殺人,還與三爺弟子惡斗,終于被衡山眼線查到藏身地點。
太保走后第五日。
天空陰沉壓抑,下著大雨。
趙榮正在藏劍閣外的院落中雨中練劍,突然聞聽一條爆炸性的消息!
“大師兄!”
“安仁城西建善廟內的魔教賊眾被一鍋端掉了!”
全子舉從山門外一路提氣跑到藏劍閣,他已渾身濕透,臉漲得通紅,眼中帶著驚悚之色。
“師弟勿急,”趙榮趕忙收劍相迎,“慢慢說,是怎么一回事?”
“廟內足有三十多具尸體,死狀可怕。”
全子舉眼皮抖動,“他們的頭顱被人割了下來,壘成一座小山,尸體則堆在一起隨意焚燒,已經焦黑難辨。”
“墻上留著血書.”
趙榮的神色已然變了,“寫的什么?”
“南岳衡山殺魔教風雷堂青旗三十三人在此,尸首頭顱面皆朝北,目視五岳莊嚴,此番小懲大誡,膽敢在衡州府之地繼續作惡.”
“便殺得你魔教雞犬不留!”
“三十三人?”趙榮嘀咕一聲,大皺眉頭,“不是只有二十來人嗎,我們的人盯錯了?”
“師兄.”
全子舉的眼神從驚悚變作憤恨,“那些魔教時常做香客打扮,附近周莊平日也有少數村民到建善廟敬香。”
“這些人被一道.殺了.”
“廟外十幾丈處也有許多血漬,還有拖拽痕跡,怕是當時出現在寺廟外的人,全被當成魔教.殺掉了!”
“我衡山派決計不會做如此殘忍之事!”
趙榮聞言,微嘆一口氣。
“怎么善后的?”
“叫人用水沖掉了血漬,尸體全部挖坑掩埋。”
“那些不幸死掉的村民,我們也找到了七八戶,告知他們是魔教所為。想留點銀錢幫忙料理后事,那些村民們卻沒人要,只哭訴求我們替他們做主報仇!”
趙榮面色陰沉,又沉聲叮囑:“暗中再去幫襯一下吧。”
“盯梢嵩山派的人呢,有沒有消息?”
“師兄,沒有飛鴿傳回,昨夜消息便斷了。”
“嗯”
“這次禍端不小,有人借我們的名義挑動魔教怒火,我擔心他們即刻便要報復,全師弟你再叫上程師弟、馮師妹,席師弟一道,讓我派分布在外面的人都當心一點。”
“此刻魔教在周邊穩扎下來的人就有兩旗人馬,尤其從北邊退下來的分散勢力中不乏高手,萬萬不可大意!”
“好,我這就去。”全子舉也不多問,轉身就走。
閃電劃過長空,雷聲震人耳膜。
衡陽的雨越下越大。
“咔、咔、咔”
如同冰塊碎裂的聲音突兀響起。
只見趙榮那沾滿雨水的三尺長劍上突然漫上一層冰凌,竟隱隱變成寒冰長劍。
“硁!”
冰劍插入藏劍閣外的院落中央,被雨水浸透。
寒冰化凍,繞著長劍周身飄起陣陣寒煙。
“嵩山太保,果真是豺狼猛獸、心狠手辣。”
“大陰陽手樂厚,大嵩陽手費彬,你們與魔教何異?”
趙榮暗自擔心,只覺得派出去盯梢嵩山派的人多半回不來了。
這二人的回應手段不算高明。
但此事可大可小,
若魔教腦抽想找回面子,真可能演變成一個大麻煩。
趙榮想了一陣,便起身去琴軒找到師父。
莫大先生聞聽此事,將費彬與樂厚一頓臭罵,之后便提著胡琴出了山門。
莫大一走,趙榮又起身去了澹真閣。
“師兄。”
魯連榮的兩位弟子與他打招呼。
“師叔可在?”
“師父.”
兩名弟子欲言又止,閣樓內響起了一位老者聲音,“進來吧。”
魯連榮與當日一樣,坐在那只青白釉雙耳三足香爐前沐香。
傳說木塑泥像食香火之氣。
魯連榮也每日焚香,因此把自己想象成泥像,沒有塵雜,好靜心煉功。
可用這法子修煉《鎮岳訣》甚至遠不及門人撫琴弄簫。
大家是真靜心,他嵩山小太保靜個屁!
“伱是專程來感謝我的?”
魯連榮先開口,反讓趙榮一愣。
又聽他道:“若非老夫幫你在嵩山師兄面前藏拙掩護,只憑大師哥一人站在你身前,還是會顯得鋒芒太盛,須知衡陽城也有嵩山派的耳目。”
他輕哼一聲:
“我也只是看中你的天賦,畢竟你乃衡山之人,被嵩山派扼殺太過可惜。”
“不過,我只能幫你一次,下次左盟主就不會信我了。”
“你若自惜,就聽我一言去衡山五神峰閉關,叫大師哥靜心教你武功,”魯連榮黃澄澄的眼睛盯在趙榮身上,“十年后你再聽我指點,劍出衡山。”
“如此咱們才有勝算。”
見趙榮坐了下來,魯連榮微微點頭,又指點迷津:
“我已看透江湖大勢,劉師兄與大師哥的路子都守不住衡山派。如今刀山橫立,劍戟如林,我帶你走一條小道,衡山派只有我能保下!”
“你扎根五神峰,十年磨一劍,做衡山之根,以待天時。”
“如何?”
趙榮迎著那張蒼老的臉,卻跟他不在一個頻道上。
“魯師叔,可是你將安仁建善廟內魔教分部透露給嵩山派的?”
“假人之手,滅己之敵,有何不可?”
懶得廢話,趙榮直接將安仁發生的事和盤托出。
原本還挺自傲的金眼烏鴉表情驟變,瞳孔微微縮成一點。
“師叔,你的消息還不夠完善。”
“衡州周邊的魔教勢力牽扯黑木崖最頂端的內斗,嵩山派這么做,一定會傳到太原府。屆時魔教為了找回臉面,大批高手就將南下!”
“此事甚至牽扯到東方不敗!”
趙榮只管往驚悚方面說,又提高嗓音,“嵩山派只會看戲,哪里給你十年!”
“我們已是危如累卵。”
“若衡山派滅了,師叔的小道也不必去走,直攜衡山先輩牌位去嵩山做第十四太保吧。”
“再瞧左盟主夠不夠大氣讓衡山先輩在嵩山派受點香火。”
魯連榮登時一怒,“放肆”二字張口就要脫口而出。
但對上趙榮清澈雙眸,
他口中的“放肆”話頭一轉,變成了“放屁”!
“危言聳聽!”
魯連榮面色難看,冷哼一聲。但聽到趙榮話語中的信息,尤其是“東方不敗”四字,在他耳中直如驚雷。
“師叔,你消息靈通,可還將其他魔教臨時駐地告知太保們?”
魯連榮舉棋不定,還是慢吞吞吐出三個字:“白馬莊。”
白馬莊,白馬莊.
趙榮眼神一凝,
這白馬莊的魔教教眾可遠比安仁那邊多!
尤其是近段時間從北邊回撤的賊人,全都聚集在此處。
他在趙榮分而化之的計劃中,也算是硬骨頭。
安仁在東,白馬莊在西。
盡管費彬與樂厚是嵩山高手,可憑借那十幾號人,真敢去冒險?
已在安仁拼過一次,恐怕還會有折損 趙榮猜不透了,也不想去猜,
“師叔,他們有膽子對白馬莊動手嗎?”
魯連榮的心思徘徊歧路,第一時間還是沒開口。
“我去給師叔請衡山先輩牌位。”
“若嵩山派繼續在白馬莊踐踏死尸,衡山派將永無寧日!”
趙榮已不是單純嚇嚇他那么簡單了。
若是尋常時間,五岳劍派與魔教互相廝殺算不上什么。
現在卻是風雷堂對陣楊蓮亭。
嵩山派也許沒想那么多,在衡陽丟一塊黃泥巴惡心一下衡山派,給他們找麻煩再找回面子。
可到了黑木崖,楊蓮亭準要造謠說那是屎!
沒等衡山派辟謠,風雷堂高手早已南下擦屁股。
嵩山小太保也認識到問題嚴重性,
當即不太情愿地透露道:
“樂師兄、費師兄,一定會動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