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聽風臺上。
眾弟子興奮有之,困惑有之,喟嘆亦有之。
虛之盡頭,千劍縱橫。
既是幻劍,更是遙不可及的幻夢。
此等境界,尋常人一生也難以企及。
眾人看向小掌門時,各都懷揣了一分古意,仿佛回到三百余年前。
皆生出“今人不見古時人,依舊青山路如故”之感。
當年衡山初代弟子,恐怕也是這般盯著本派祖師,破開百變千幻的云霧,聆聽神峰劍勢,一窺全貌。
過眼溪山,舊時相識啊。
破碎了三百年的古鏡,恍惚間圓上了。
此間少年,更如少年祖師。
眾門人的心便如熱鍋里的湯圓,不斷翻滾著。
馮巧云瞧著五神峰:“師兄常在天柱,可登過芙蓉紫蓋?”
趙榮回應道:“一日踏遍五神峰。”
練了劍陣的張靜誠指著自己腋下衣衫破洞,滿臉疑惑:
“師兄一劍擋住七劍,已有劍七。這第八劍若是虛招,怎能刺破衣衫?”
“是啊。”一旁的蘇婉秋、葛元英等人也不解。
趙榮笑著解釋:
“若是按照回風落雁劍的路子,自然只能刺出七劍。”
“這第八劍能化實劍,是我仗著如今功力深了些,用普通快劍法子刺的,并非回峰落雁劍路數。”
“后邊給你們演示的劍九,卻是標準的回風落雁劍。”
他面上含笑,內心卻微覺苦悶。
劍九上兩道虛劍,正合衡山虛實相接路數。
前人巧思,令人欽佩。
可這兩道虛光,便是歐陽鶴松也能瞧清。
若這兩道也是該劍路中的實劍,這套劍法便大為了得。
此番他參透大勢,追根溯源,洞悉了衡山劍法真諦。
先輩的本意,是用落雁劍中的兩道虛光為后輩鑿開一個領悟神峰劍勢的豁口。
需要的是一個“悟”字。
莫大師父在這方面稍差一籌,一甲子后依然是劍七,便是沒摸到先輩留下的緣法。
如今趙榮得到了,
有時朦朧未知卻更美。
知曉峰頂在哪,后續練劍路徑已極為明確。
可又得去思考,登頂之后,風光何在?
又是否能突破本派三百多年的傳承?
這便是煩惱根,患得患失間,又想得到更多。
好在他是個腳踏實地之人,絲絲煩惱,付之一笑,又變作斗志。
趙榮舉目看向五神峰方向,心意穿梭,出入古今。
衡山祖師正在峰頂等我,我當與祖師一較高下!
少頃,周圍衡山弟子又湊近一些。
小掌門解疑之后,便開始指點練劍陣的未錦師妹等人。
除他們七人之外,其余人沒練過此陣。
但陣中劍法,他們都是練過的。
細細聽來,自然頗多益處。
有人聽到妙處,也忍不住出聲詢問。
很快,聽風臺上又喧鬧起來。
米為義頂著血絲密布的眼睛,道:“師兄,可否推行目穴鼓氣法修煉?”
“本派練的快劍路數,這目力妙用我們七人頗有體會。”
“可以,”趙榮順勢安排,“接下來這段時間,想練此功的門人便來藏劍閣,依次開眼入門。”
“平日里練此功不可勉強,要循序漸近。”
他又叮囑一句:“本派已有多路快劍法門,重形者多,但大家在內功修煉上切不可疏漏。”
“是!”
眾人齊聲應和。
不久后,眾門人又散開練功去了。
趙榮找到馮巧云,聽她講述同門平日練功情況。
叫他欣慰的是 類似席木樞這樣在掌法上有天賦的弟子,已不像當初那般偏執練劍。
拳腳掌法,外功輕功,或主或輔,各都有弟子找準方向練習。
成效雖還不明顯,但因材施教、遍地開花的思路,到底是鋪開了基礎。
一些天賦較差的弟子靈活走向短途,未來也能成為基石。
想成天下大派,這般底蘊是少不了的。
趙榮又來到琴軒。
“師父!”
“隨我來。”
趙榮跟在莫大先生身后,一路來到祖祠。
師徒二人一道敬香。
祖祠內,莫大先生轉頭問:“阿榮,若你登上五神峰頂端,想干些什么?”
趙榮瞧見老人渾濁的雙眼,微微一怔,又很快反應過來。
師父方才也在聽風臺附近,定然聽到我那些話。
以師父對本門劍法的了解,旁人聽不懂我的深意,師父卻能懂。
想到此節,不由心中一暖。
知道老人家想借機開導自己。
于是微微一笑,目中閃爍敬意朝祖祠牌位掃去。
暖香浮細,裊裊直上。
“師父,若登五神峰,自然想見一見先輩們也沒瞧見的風光。”
這氣概沉雄的話叫莫大先生也生出了快意豪邁之情,心中慮念蕩滌個干凈。
吾有佳徒,快哉妙哉!
莫大先生再無傷懷之意,也不答話,笑望著諸位先輩。
出了祖祠便是云霧殿。
莫大先生道:“至今還沒東方不敗的消息,他在延津梅林殺人之后,恐怕已回黑木崖。”
趙榮明白他的意思,笑道:
“師父不必介懷一次禮祭,等未來您退隱,便廣邀賓朋,再大操大辦不遲。”
“現在引人矚目,若東方不敗南下暢游,聞聽消息來湊個熱鬧,大大地不妙。”
“欸,”莫大先生輕拍了一下扶手,“你這穩妥性子是一點不錯,但被東方不敗攪了興致,實在不爽利。”
“本派該給伱的,為師不想缺少半分。”
趙榮給他倒了一杯茶,“師父,徒兒豈能不明白您的愛護?”
莫大先生看他一眼,又點了點頭,不再糾結此事。
跟著,又從袖中掏出一本薄冊。
“給,這是你要的東西。”
趙榮接來翻開一瞧,正是他叫莫大師父準備的“入門劍法考核范本”。
里間是改動過后的簡化基礎劍法,既不透露本派劍法機密,又能層層遞進。
目的是為了挑選與衡山劍法有緣,善于重形練劍的弟子。
雖然這樣收徒弟考核更浪費時間,但眼下三脈一心,人手充足,總能照顧過來。
“師父辛苦。”
趙榮前后翻看,不住點頭。
莫大有一絲驕傲之色,“為師垂垂老矣,做不成大事,這點小事還是可以辦的。”
嘴上說“小事”,其實用心得很。
引入新鮮血液,豈能掉以輕心。
自打五岳盟會前趙榮提到這事,他就一直在鉆研整理,直到前幾日才功成。
莫大先生瞧著徒兒連連點頭,心中甚為得意。
小掌門的眼界幾乎登臨衡山頂峰。
如同少年祖師。
他認可,幾乎相當于衡山祖師認可。
這么一來,個人成就上顯然是超越了師父、師祖、師叔祖。
小小薄冊,卻有著莫大先生對衡山劍法的理解。
趙榮看完,大概明白了師父的水平。
于是一邊說這薄冊內容的好處,一邊穿插自己悟到的神峰之勢。
他講得認真,莫大先生也能受到一絲啟發。
然而.
到最后還是化作溘然長嘆。
這種啟發他練功時也有過,就是難以抓住。
悟性這東西,強求不來。
接下來五日,趙榮一直待在藏劍閣中,輔助門人修習目穴鼓氣法,又與全子舉等人商量年關之后開山門收徒之事。
趙榮不可能事事親為。
莫大師父所撰的入門劍法考核范本已復刻十幾份,由程明義與全子舉落實在一些同門身上。
屆時由他們去篩選新人。
如今衡山派在南邊的聲勢超越以往,更多的下屬勢力拜山,讓他們獲得了大量資源。
一批外門弟子提拔入內門。
外門人手空缺,這些缺位要補上,還想著招一些年紀小的。
這次收徒規模算不上太大,卻也遠超以往。
年關前兩日傍晚,趙榮與非非正一路聊著劍法,從爺爺那邊朝同福客棧后院走。
突然,
城西碼頭一陣騷亂。
“打起來了!”
看熱鬧的人興奮大喊,將聲音帶入衡陽城內。
“誰打起來了?”
“一邊衡山派的,那邊是什么人不清楚,穿著一身血紅衣裳。”
有人一聽到血衣二字,心驚不已:“不會是魔教吧。”
動靜很大,趙榮與曲非煙自然聽到。
“榮哥,你快去。”
她輕功不及趙榮,忙出聲叫他先走 趙榮點頭,身體朝城西急竄。
不多時,便聽兵器碰撞聲音急響。
夕陽西下,螺粟碼頭沉浸在晚霞中。
周圍看戲之人極多,遠遠瞧見,七八名衡山弟子已將那人從碼頭逼到一條小船上。
“噗通”一聲!
船上的打漁人被那人一腳踹下水,他一身血紅衣衫,搶了船,立馬就想走。
用力猛撐船櫓,叫船離岸一丈,這時才回頭大罵。
“找死!惹我神教,哪個有好下場?”
一聽他是魔教中人,周圍人都縮了縮脖子。
近些時日因東方不敗下崖,魔教聲勢大漲,除了正道幾大派,其余人哪怕碰到魔教邊緣人馬,也要掂量掂量。
搶船之人,一手使劍,一手使純鋼缽鈸,身穿血紅僧衣。
他連斗衡山弟子,四下皆知他很不好惹。
一些打算駕船追上去的人一聽他吆喝,也停了步伐。
尤其是他那身血衣,實在叫人惶恐。
此刻江湖上誰人不知,東方不敗一身血衣,殺遍延津梅林!
但是,也有人不怕。
江邊的七名衡山弟子擺弄船只,高喊著“賊人休走”。
西寶和尚見他們真要追,面色微變。
早年間他行走江湖便是這一身血紅僧衣,如今得了東方教主的勢,江湖中人對他又敬三分。
這種威懾力,他著實享受。
只是沒想到,才在衡陽城中留下信號標記,就被這些衡山派的人追上。
五岳劍派的二代弟子,雖然來了七八個,但他西寶和尚真沒放在眼中。
前年在青州府的一間客棧,六名找麻煩的泰山弟子被他殺個干凈。
衡山派還不如泰山派。
這七人在他看來就是送死。
準備殺了這七人再走,正好迎合東方教主的聲勢,哪知道一交手,情況大出所料。
這幫衡山弟子的劍比泰山弟子快多了,實在難纏。
若無這一手奇門武器,以純鋼缽鈸的防御連擋快劍,他早也受傷。
“倒霉,碰到衡山精銳了!”
心中這般想,登時萌生退意。
于是邊打邊逃,一路搶了這船。
自爆身份想讓他們忌憚,沒想到這些人還是窮追不舍。
衡山派這幫人的膽子如此大嗎?
西寶和尚趕忙搖櫓再劃走兩丈。
這時順著水流朝東邊飄,快速離了岸,他船小輕便,后邊七人想追也不可能了。
“他媽的,衡山派的鳥人,你們冒犯神教,給老子等著!”
西寶和尚這才站在船頭大罵放狠話。
忽聽岸邊連響幾聲“大師兄”。
又聽“嗖”的一聲!
岸邊撐船的黃色竹竿落下水,直朝他這邊急飄。
立時見到一道青影飛身踏在江邊舟楫頂棚上,下一步踩上水中竹竿,跟著水花濺射,攪散晚煙,一個點躍上了他的小船!
西寶和尚被這一手輕功所驚,知道來人乃是勁敵。
可定睛一瞧,卻是一張少年面孔!
“你是誰?”
他深藏忌憚,一手執鋼缽,一手執長劍,在少年身上找破綻。
西寶和尚連瞧多處破綻,越看越不對勁。
因為破綻越來越多,他深覺有詐,不敢將劍刺出去。
西寶和尚在打量趙榮,趙榮也在打量他。
渾身上下,也就那身血衣讓趙榮多瞧幾眼。
“我還要問你是誰,又是魔教哪個堂口的?”
西寶和尚聞言,眉頭一皺,他想起方才聽到有人喊‘大師兄’。
腦海突然閃現記憶。
‘原來是那個衡山大師兄,江湖名氣不小,臉雖嫩,但方才那身輕功做不得假,玉林道人、仇松年他們都不在。’
‘我若找不到機會偷襲,最好將他嚇走。’
他腦中瞬間閃過多道念頭,又暗暗后悔方才在衡陽城中托大,早點走就不會有這麻煩事。
實在是東方教主給的信心太足。
“小子,看來你知道得不少。”
“那我不和你玩虛的,我來衡陽是為了找魔教叛徒,奉的是白虎堂的命令,白虎堂聽令于總管大人。”
“你妨礙我辦事,就是得罪楊總管。”
“見你對神教有所了解,想必知道這會給衡山派帶來多大禍事!”
他沉聲道:“我西寶和尚行走江湖多年,還沒見過你這樣的少年,奉勸你不要自誤。”
西寶和尚說完,便瞧見眼前少年展露笑容。
一時間,搞不清楚對方的態度。
但眼睛瞄住對方要害破綻,隨時能一劍刺下去。
“來衡陽城找叛徒的活,不是交給風雷堂辦了嗎?難道楊總管與童長老的誤會解除了?”
西寶和尚心下一驚,明白對方意有所指:
“你竟然知道黑木崖上的事。”
趙榮沒接這話,又問:“東方教主有沒有回黑木崖?”
“這天下沒有東方教主去不得的地方,上你衡山派也是來去自如。”
他借勢威脅,趙榮全當沒聽見,“你們要抓什么叛徒,怎確定在衡陽?”
“人在衡陽丟的,自然要從衡陽找。”
西寶和尚話鋒一變,笑道:
“衡山派長期在衡陽城中經營,你們若能將那一老一少兩個叛徒送來,放到端陽節處決,楊總管定然高興。”
“他日我教.”
他的話戛然而止,忽然發現眼前少年二目含霜。
登時心臟猛跳,當下率先發難,手中早準備好的長劍突然刺向對手心脈!
“噹!”
雙劍相碰,西寶和尚大吃一驚,強勁氣力震得他虎口一麻!
這小船上根本沒有跳躲空間。
又知衡山派用的是快劍,這一劍對碰吃了虧,知道自己下一劍不可能快過對手。
于是左手拿著鋼缽防御,作勢朝前方刺來的長劍砸去。
最好將那細劍砸斷,便扭轉局面。
然而.
西寶和尚的心神一陣恍惚,眼中倒映著湘水,一團團劍光從水面升起,
水影劍影看得他眼花繚亂!
“這是什么招法!”
他驚喝一聲,手上鋼缽砸了一個空。
回過神來時,西寶和尚皺了皺眉頭。
他只覺得胸口微微有點痛,但疼痛并不是很明顯。
心脈沒中劍,喉嚨也沒被割破。
難道方才我那一鋼缽沒砸空?
又看向船頭少年,西寶和尚在恍惚間惡性大生,右手動劍,還要再刺。
突然發現,
自己一身內力,半點也調動不起來!
甚至,身體也無法移動。
任督二脈的氣血,正在體內亂沖。
與那時的歐陽鶴松一樣,西寶和尚的腧府趕上時辰成了一擊致命的死穴。
此時被劍指點中都要重傷,更別說是氣劍強摧。
“砰!”
鋼缽砸在船上,西寶和尚沒歐陽鶴松那般功力,一言沒發便栽倒入船。
趙榮翻開尸首,檢查了一下腧府穴上的劍傷。
“不錯,傷口比那次小了一寸。”
“血流的也很少。”
趙榮滿意一笑,感覺到自己用劍打死穴有不小進步。
但很快又皺起眉頭。
按照歐陽鶴松的說法,我這傷口要比他出手大半寸。
目穴鼓氣法與打死穴還是不夠精熟。
這.還要多練。
西寶和尚這名號趙榮是知道的,與嚴三星、桐柏雙奇等人混在一起。
這批魔教邊緣人馬比黃河老祖他們要差一檔。
但各有奇招,沒那么好對付。
“楊蓮亭此時還在遣人找曲知音,實在奇怪。”
趙榮微微皺眉,一邊思索一邊將船劃到岸邊。
螺粟碼頭看熱鬧的人還沒散去,方才斗在江中隔太遠沒瞧清,但衡山大師兄用輕功登船,這驚鴻一瞥大家卻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又見小船上躺著的血紅僧衣,已猜到這魔教賊人的下場。
“大師兄!”
七名衡山弟子一齊上前。
趙榮的眼神稍稍朝周圍掃去,他們也知道人多眼雜,并不多話,只是將西寶和尚的尸體抬走。
等趙榮他們全都離開,碼頭附近議論聲大起。
一名操著荊楚口音的漢子道:
“這魔教惡僧手段了得,我方才瞧見他在上堤堰那邊,一手鋼缽砸來砸去,衡山好幾名弟子,一個個快劍看得我眼花,卻沒將那惡僧拿下。”
“結果碰上這趙少俠,還沒到撒泡尿的功夫,惡僧就死了!”
“惡僧再厲害,也只一個,”衡州本地人傲氣道,“他這樣的,趙少俠能打八個。”
一個大冬天穿著短袖,袒露胸肌的絡腮胡武林人嘲諷道:
“那魔教賊人以為魔教二字能將所有人嚇住,衡山弟子卻是好樣的。”
“這些魔教賊人仗著東方狗賊武功高,他媽的一個個都狂傲得很,老子卻不服!”
他聲音極大,旁觀的江湖人一聽,趕忙從他身邊逃離。
城門口方向,衡山弟子如扛死豬將西寶和尚扛了進去。
路人側目瞧熱鬧,掛著“神課”“看相”“決疑”攤口里間的算命先生看到這一幕。
他嗤嗤笑道:
“那紅衣惡僧之前找我算命,我說他今日有血光之災,他還破口大罵,我卻沒有算錯。”
這話聲音也極大,立時有幾人過來找他算命。
趙榮與扛尸體的衡山弟子分開,留下兩人領他到最先發生沖突那處。
立刻看到西寶和尚留下的暗號。
“榮哥,這與之前留標記的不是一伙人。”
等周圍人都走開,曲非煙小聲道,“之前那伙人的暗號能看懂,這個爺爺沒教過,看不懂了。”
她將其中區別說給趙榮聽,又分析道:
“若是魔教有了新的聯絡暗號,那之前想引我爺爺相見的人,可能是曾經認識的,因此才用過去的信號,這西寶和尚不是單獨找人那般簡單。”
“嗯。”
“只要能認出來,全都毀了,不給你爺爺瞧見最好。”
少女笑著點了點頭。
趙榮的眼界到底寬廣些,因為想到圣姑出現,登時聯想到“廣陵散”這茬。
她要找曲知音要廣陵散?
察覺到牢任在梅莊了嗎?
這天下間有廣陵散的,可能只有高山流水。
向問天沒本事搞來這曲譜,大概率是圣姑找來的。
這才讓亡命江湖的向問天拿到四樣寶物。
如今衡山派形勢大變,高山流水又在研究笑傲江湖,圣姑的人自然處處碰壁。
廣陵散是拿不到了。
不過,牢任現在復出結果難說。
下崖一次的東方不敗,已經難以揣測。
吸星大法就算再完善,吸不到人那是沒什么大用。
西寶和尚既是白虎堂派來的,這節點,恐怕也是在盯圣姑的動作。
趙榮想了一大堆,有的能想通,有的還在疑惑。
回到門派駐地后,找來全子舉,讓他這幾日多派人手,查查是否有類似西寶和尚這樣的人。
翌日。
衡陽城西,一名頭發略顯稀疏的漢子隨著商隊匆忙上了船。
沙天江的心這才踏實下來。
昨天傍晚他在城西碼頭附近吃豬肝湯,瞧到一場驚人大戲。
旁人不認識西寶和尚,他卻認識!
沒想到的是.
西寶和尚,被那個少年殺掉了!
“好厲害的輕功!”
沙天江正好看到那驚鴻一瞥,心中憋悶得很,四十多年的功力還不如一個少年。
“他的功力絕不在我之下。”
“左盟主真是有遠見,難怪派我南下調查。”
想到此節,心下又駭然,“此人利用江湖傳聞,假中藏真,就像衡山派的劍法一樣,虛實難辨,當真會隱藏。”
“若無左盟主叮囑,我出手試探他,在不知其深淺的情況下,一定會吃大虧。”
“這一趟衡陽,如是在鬼門關里過了一趟。”
“西寶和尚的事定然會引起衡山派警覺,他們加派人手,我就不好再藏。”
沙天江混跡江湖數十載,若不謹慎早就沒命了。
陌生的衡山派讓他感到恐怖。
他歸心似箭,分毫不敢貪功。
年關當日,衡山派很是熱鬧。
去年年前,衡陽城內還有閑言碎語。
議論衡山三脈哪個最強,哪個最弱。
如今這些亂人心神的討論,已經聽不見了。
巳時。
衡山派云霧殿后的祖祠內,莫大先生、劉正風、魯連榮,方千駒四人都已到場。
內門弟子加外門弟子,一共來了一百八十九人。
很久沒出現過這許多弟子一起拜祖祠的狀況!
遙想去年年關上香,三脈弟子有前有后,還在祖祠內唇槍舌劍。
今日卻出奇寧靜,
不過,眾衡山弟子的心卻是火熱的。
門派有什么樣的變化,他們豈能不清楚。
“給衡山歷代先輩敬香!”
祖祠內,衡山第十三代有四人執香,而衡山第十四代手執大香的唯有趙榮一人。
莫大先生、劉三爺、魯連榮與方千駒先一步將香插入香爐。
青煙陣陣,縈繞在祖宗牌位上。
他們四人敬香后,分站兩旁。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眾弟子之前的小掌門身上。
莫大先生不茍言笑,蒼老的聲音在祖祠中回蕩:
“諸位門派先輩見證,從即刻起,衡山第十四代弟子趙榮,為本派掌門大師兄。”
“眾弟子見禮!”
趙榮手執大香轉過身來,在場一百八十九名弟子齊聲高喊:
“見過大師兄!”
聲音震耳欲聾!
他們拱手作揖,趙榮還禮。
莫大先生神色肅穆:“掌門大師兄領第十四代弟子敬香。”
趙榮朝莫大一禮,又朝三位師叔一禮。
劉三爺與方千駒微微一笑,金眼烏鴉黃澄澄的眼睛死死盯在少年身上。
他的眼中,深藏著欣賞之色。
衡山小掌門往前一步,走到正中央,舉香朝祖祠牌位行禮。
眾弟子跟著他行禮,完成了禮祭儀式。
若不是關鍵時期,待會還要會見來自周邊府域的眾多賀客。
如今受東方不敗影響,便沒有大動干戈。
趙榮把大香插入香爐后,也算松了一口氣。
成為掌門大師兄后,他立刻宣布一件事:
“此次年關后,本派除外門弟子、內門弟子之外,再設衡山真傳弟子。”
眾弟子聞言,眼前一亮。
所謂的真傳,便是衡山真傳,而不是某一脈的親傳。
上一個年關,三脈分立。
如今設真傳弟子,代表三脈歸一,從此再不分什么脈系。
之前是互有默契,現在卻擺在明面上。
莫大先生、劉正風與魯連榮三人,都沒有開口。
不開口,那就是贊成。
這意味著衡山派在這個年關,正式迎來了新的格局。
三脈歸一,這是小掌門時代。
趙榮迎著眾人目光,又道:
“真傳弟子,每個年關選一次,參考個人武藝。”
“今年選定的真傳弟子,有馮巧云、程明義、向大年、艾根才、席木樞、米為義、郭玉瑩。”
除了趙榮之外,這幾人的功夫是最拔萃的,自然不會有異議。
并且,還給他們豎立了新的目標。
趙榮又道:
“本派現有七路快劍,因此特鑄七柄神兵,以各路劍法命名。”
“日后各路劍法最強者,便持此神兵,成衡山七劍,守護門派,除魔除惡。”
“是!”
眾弟子興奮應和。
莫大先生趁勢道:“再拜祖祠!”
這一次,師父師叔與衡山眾弟子一起見禮。
年關禮祭,就這樣風平浪靜地完成了。
莫大先生也掏出了所謂的驚喜,將幾卷畫軸一般的東西遞給趙榮。
“打開看看吧。”
“是。”
趙榮連續打開四卷古樸卷軸,這才發現是劍譜。
“這便是五神劍劍譜?”趙榮眼前一亮。
“是劍譜,”劉三爺湊了上來,“但只是普通劍招,并不是一招包一路。”
“你現在看的芙蓉神劍,那是師父給我的。”
“他叫我登芙蓉峰,感受峰勢,領悟出一招包一路,我卻做不到。”
劉三爺笑瞇瞇地搖頭,并不以此為恥。
因為他對這劍招本就沒有興趣。
趙榮又翻看下一譜,一旁的魯連榮眼睛轉動,“這一譜是石廩神劍,是師父傳給我的。”
“現在也交在你手中。”
“你若能領悟其中精髓,我也是佩服的。”
趙榮不禁問道:“魯師叔,你登了石廩峰多少次?”
“一次也沒有。”金眼烏鴉笑了。
莫大先生道:“天柱神劍與紫蓋神劍在我手中,這四譜都是你師祖留下來的。”
“一招包一路,本在我師祖手中,不過參與華山大戰后斷了傳承。師父他老人家只有劍招,沒學到精髓。”
三人都看向趙榮。
言下之意:你要努力。
“那祝融神劍呢?”
“沒了,”莫大一臉惋惜:“那劍譜帶在我師祖身上,因此遺失,連劍招都沒有留下。”
側耳旁聽的向大年等人聞言一窒。
“若只論劍招,五神劍招式并不奇特,但每一路都能化為一招,練到這個層次,五神劍就會截然不同。”
莫大先生此前不敢將劍譜傳授,怕招法給他束縛。
如今趙榮已看到衡山劍法極限,自然再沒任何顧忌。
趙榮將四卷劍譜拿在手中。
那祝融神劍的劍招,只能在思過崖了。
感謝諸位朋友的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