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本地駕照么?”
“未成年人不能開車。”
“沒關系葉子,我有駕照,而且你這車我開好幾次了!”
龐博這王八蛋自愿充當起了司機和導游,堵死了葉凡最后一條路。
仙光騰騰的大奔一騎絕塵,無窮盡的星辰之芒仿佛從諸天垂落,形成金枝玉葉模樣的花狀華蓋。
說實話,那東西除了外形和四個車轱轆,其內在已經完全和汽車沒關系了。
作為前任車主的葉凡看著天帝座駕遠去,倒是寧愿和自己綁定的是這件寶物.
‘罷了。’葉凡發怔片刻,還是選擇了轉身。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花不同。
自己的路和認知不會輕易動搖,只是心有愧疚與感激,必須面對。
可當他做好一切準備,打算坦言一敘的時候。
回眸間,氤氳朦朧的成仙地。
晶瑩的花瓣片片飛舞,紛紛揚揚,灑落下天空,每一片都閃爍夢幻般剔透的光澤,流動出淡淡的清香。
而在這無邊花海中,此前倒映在車漆上的身影,卻倏忽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
這一幕令葉凡驚的睜大了眼睛:“難不成是幻覺?”
哪怕是以他現在的實力和境界,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以至于讓葉凡心顫的同時也有了一絲懷疑。
懷疑是自己太過在意,心陷困頓,才導致看錯了。
可轉眼,他又立刻否定。
時至今日,女帝并未與自己見過面,可剛剛他心中卻知曉那就是她.
光雨漫天,葉凡仔細尋找,可云蒸霞蔚,就是看不見除花瓣之外的任何事物,只是這花瓣上,都鐫刻著相同的經文。
他正準備呼喚對方,卻看見了一抹鮮紅。
那是一塊血衣,被混沌守護,二十幾萬年過去了依然不朽,由于墳內相伴的鬼臉面具被人挖掘,此時也暴露出來,重見天日。
血衣上有一段簡短而倉促的話語:‘我要死了…可妹妹怎么辦啊?’
恍惚間,葉凡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梳著一對羊角辮,穿著露出腳趾頭的小鞋子,無助地伸手追逐著前方,像是要朝這邊跑來,遞上什么東西。
逐漸地,他看清了,是一張似笑非笑的鬼臉面具。
“唔”
葉凡陡然用力地甩了甩腦袋。
他回過神,發現墳墓還是墳墓,只是血衣上的執念,還有漫天的花瓣都在散去。
“是陣紋中心地帶被斷開,才觸動了留在這墳墓上的力量么?”
葉凡自語:“想來也是,她還在荒古禁地,此時應該還在沉睡”
血衣終究只是普通布衣,縱使染著荒古圣體的圣血,在失去混沌的保護后,也難以抵抗歲月的摧殘。
在葉凡的注視下,血衣和上面的文字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腐爛。
一片花瓣好巧不巧地落在了葉凡腰間懸掛的鬼臉面具上,緊接著,如破裂的泡沫般,化作點點光華消逝。
清冷的風吹過,一縷殘灰與漫天光雨,同時消散在了周圍的氤氳彩霧深處。
葉凡沉默看著這一幕。
片刻后,他從成仙地走出,而不少地球道統的掌教,還有四位準帝,都將視線投了過來。
“二十多萬年以前,是有人戴著這件面具來此”老子看著葉凡腰間的鬼臉面具,有些詫異。
“還請幾位前輩多留些時日。”葉凡沒有順著這個話題,只是苦笑一聲后,開口挽留。
稍作安排后,便將這里的一切,還有陸續趕來的修士們暫且擱置,徑直回到了家中。
他現在有更頭疼的問題要思考。
比如這個面具該怎么處理,蘇霖那里要怎么解決,哪怕是把現在的商會打包賣出去也不夠還的 可他才剛回到家中,便看見姬紫月正抱著啜泣小囡囡,替她擦拭著眼淚。
一見到葉凡,她便再也克制不住地掙脫懷抱,跌跌撞撞地小跑過來,要不是葉凡眼疾手快,這小丫頭就跌倒在地上了。
“你欺負小囡囡了?”葉凡摟住小囡囡將其抱起。
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把腦袋埋在葉凡胸口,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你才欺負囡囡了呢!”
姬紫月摸了摸小虎牙,沒好氣道:“午飯過后,囡囡就忽然昏迷了過去,怎么也喚不醒,她剛剛醒過來之后像是做了噩夢,一直在哭,沒看見本小姐正在安慰她么?”
“伯父伯母給你留了飯,在那邊,快去吃了.”
葉父、葉母還有葉傾仙不在家里,大概是出門了,而那張老方桌上留著一碗滿滿當當的飯菜。
葉凡心里一暖。
這種普通的生活可比方才在昆侖上的‘萬仙來朝’更讓人舒坦。
“吃飯不急,我先看看小囡囡是怎么了。”葉凡心中有一些模糊的猜測卻不敢肯定。
他來到沙發旁邊坐下,小囡囡卻像是陷入了悲傷的情緒旋渦,抽泣著,淚珠怎么都止不住,染濕了衣衫。
“哥哥.哥哥”
她小手抓著葉凡的衣服,似乎怕一松手就會消失不見,抬起頭,露出一雙大眼純凈無暇:“你回來了.”
“哥哥回來了,在這呢。”
葉凡笑道:“怎么了?”
“我夢見哥哥離開了,我一直在追你但怎么都追不到,你千萬不要丟下囡囡好不好.”小囡囡淚眼婆娑。
“不會的,不會的”葉凡看到小囡囡這幅模樣,心中有些發酸:“我永遠都不會丟下囡囡。”
一定是鬼臉面具還有那座墳的異狀,才讓小囡囡在同一時間沉睡過去,并做了分離的噩夢。
鬼臉面具 葉凡這時才想起來,狠人大帝也是鬼臉面具的擁有者,小囡囡作為她的道果和思念,有很大的概率受到影響。
不過檢查了一番之后,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問題。
“可那個夢好真實,囡囡還看見了很可怕的事情,有些很可怕的人.”她似乎想起了夢中的細節和恐怖之處,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剛剛才緩過來小囡囡又開始傷心了,她眼睛里有淚光流動。
“囡囡,那只是夢而已”葉凡正要安慰,此刻靈光一閃,將腰間懸掛的鬼臉面具摘下并遞了出來,笑道:“你看,哥哥給你帶了什么玩具回來?”
小囡囡頓時愣住了,她抽了抽鼻子,說道:“好可愛的鬼臉。”
“囡囡在夢里見過這個面具么?”
“好像沒有,但我感覺很熟悉.”
小囡囡接過似笑非笑的面具,拿在小手里看了會,情不自禁地就笑了出來。
她翻過面戴在臉上,一雙眼睛透過面具望向葉凡:“哥哥你看。”
面對張牙舞爪的小囡囡,葉凡輕輕撫摸對方腦袋,柔聲說道:“既然你喜歡,哥哥把這面具送給你好么?”
“謝謝哥哥。”
葉凡心道果然如此。
小囡囡也可以戴上并使用這個面具。
可這個時候,旁邊的姬紫月卻坐不住了,她看見鬼臉面具的時候,猛然傳來一陣強烈的既視感,視線在囡囡和葉凡臉上來回切換。
“我在夢里見過!”
姬紫月手中的光華一閃,一枚古拙的指環出現,她拉住葉凡,好奇道:“但你不是和她哥哥沒關系么?”
這枚指環是姬紫月幼年時在家族的一個角落中尋到的,把玩在手,當時放出了一縷縷仙輝,驚動了族老,后來一群老人密議后直接賜給了她,告誡永遠不要遺失。
可自從得到這枚指環后,姬紫月就常常夢見一段模糊的過往。
少年和小女孩相依為命,鬼臉面具是唯一的玩具,為逗小女孩開心,少年又用青銅片為她做了一個指環,盡管很粗糙,小女孩卻當作了寶貝。
臨去前,少年帶走了鬼臉面具,留下指環 在讀了那本書之后,姬紫月才知曉這枚指環曾是狠人大帝隨身佩戴的心靈寄托。
葉凡愣了愣,他都快把姬紫月手里有青銅戒指這茬給忽略了。
事實上,葉凡身上包括萬物母氣鼎在內的很多東西,相識的人,都與狠人大帝大有關聯,即便他能跳出既定的時間和命運,也跳不出這張關系網。
“你還沒回答我話呢。”姬紫月狐疑地掃了他一眼,說道:“我就說連寇曉曉都是安妙依轉世.”
“打住,早知道不讓你看了。”葉凡嘆息。
“小色胚,你自己老實說是不是刪了點東西?我感覺有些事情聯系不上。”
“我刪了你和我的洞房花燭夜.”
事實上,是涉及梵仙、秦瑤、伊輕舞等人的某些隱私,沒想到姬紫月竟這么敏感。
“找打!”
只可惜葉凡現在的身體皮糙肉厚,姬紫月不僅沒能打出有效傷害,手里的青銅指環也被奪了過去。
“算是你們姬家提前給我的嫁妝,也給囡囡當玩具好了。”
“好漂亮。”
小囡囡看著那枚實則非常樸實的戒指眨了眨眼睛,上手把玩,夢境帶來的害怕被沖散了。
可隨著觸摸,小囡囡的眼神出現了一絲絲困惑,而那枚指環也瑩瑩生輝,往面具漂浮靠近。
鬼臉面具瞬間多出一抹靈韻,仿佛有淚珠即將從眼眶滾落。
“囡囡.”葉凡壓下緊張,輕聲呼喚。
“哥哥,我聽蕭瀟妹妹說戒指是求婚用的寶物,伊莉雅姐姐的左手上也有一枚,很好看.”
葉凡懸著的心正要放下,身子卻緊繃了起來,而姬紫月的小拳頭在身后落下,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所以哥哥要好好保管這枚戒指,不能隨便送人哦。”小囡囡害羞道。
她小手將青銅戒指放入葉凡手心,并捧著葉凡的左手,使其掌心合攏緩緩捏住。
從成仙地開始就有些身心俱疲的葉凡總算放松下來,相較于自己隨身攜帶鬼臉面具,還是給小囡囡當玩具更好一些,否則總感覺哪里有些奇怪。
姬紫月見狀也停下了敲打,只是當她看著這對兄妹時,看著小囡囡臉上鬼臉面具,還有面具下那清澈如水的眸光,心湖如被投下一塊巨石。
二十萬年以前,少年帶走了鬼臉面具,剩下小女孩捧著指環,一個人傷心大哭。
二十萬年以后,有容貌相同的少年替一個在世上顛沛流離的小女孩帶回了面具,而自己留下了指環 這算輪回的人,還是輪回的事?
姬紫月心中波瀾起伏,即使知曉一些內情,可在夢中見過狠人的記憶碎片,卻仍舊難以控制地浮現出來。
那模糊的場景,小女孩和少年暗淡的臉,竟然在此刻和眼前重迭了起來,難以區分。
葉凡是否擁有那段記憶和過往,對‘小女孩’而言,已經沒那么重要了。
“不為成仙.”姬紫月下意識呢喃:“她認為自己等到了么?”
葉凡沉默。
他確信自己從成仙地回來之后的一切行為沒有受到影響,作為小囡囡的哥哥,將最好最合適的寶物留給自己妹妹,理所應當。
照顧好妹妹,也是理所當然。
回想起那時,在燕都,見到囡囡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流浪在世間飽受饑寒冷暖,那時的心疼和選擇,與誰都無關。
無論是否知曉那些事情,自己依舊會把她當做妹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我也是著相了”念及至此,葉凡恍然回神,自嘲般笑了起來。
“哥哥?”
“哥哥在呢。”
他抱起小囡囡,將其方在自己肩膀上坐下:“哥哥保證不會丟下你,我還要看你長大呢,哪怕是成仙都會帶著你一起。”
“如果你睡著的時候又做相同的噩夢,千萬不要害怕。”
“因為從以后起,這個世間沒有什么東西能將我們分開,死亡也不行”
“真的么?”小囡囡大眼通紅。
“當然,所以你要堅強,如果害怕就戴上哥哥送你的鬼臉面具。”他揉了揉小不點的腦袋。
小囡囡點頭:“那哥哥也要保管好那枚戒指。”
戒指是求婚用的,不能隨便送人,所以哥哥答應了囡囡的求婚.
“要等囡囡長大哦。”
世外之地。
葉天帝使勁踹著院落的大門,想要從這里離開,可那扇破門怎么都踹不開,哪怕用鼎去砸也是一樣。
他本想轉去砸向荒天帝,可一枚青銅戒指卻陡然飛出。
順著方向看去,一個虛淡的女子身影從光團中掙脫,逐漸凝實,就站在院落中心。
她掙脫了時間長河的束縛,從歲月中邁步,從小女孩變得風姿卓絕。
“又多了一位道友。”荒天帝感慨間,拉開院落的木門,揚長而去:“我去通知另外兩位道友,你們先聊.”
清澈如秋水凝視著葉凡。
兩人相顧無言。
“囡囡她”
“我就是囡囡,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