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尸陀林,誅魔
“正常來講，我們只需要抵達靈山就算完成任務了。”韓立張望四周，在那群下界“飛升”而來的仙人身上停留了幾秒。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在場的眾人都明白韓立的意思。
這是在詢問自己等人是否愿意繼續摻和這件事情。
孟奇揮手將空間閉合，使道宮隱匿，臉上反而沒了此前刻意裝出來的威嚴，表情倒是有些凝重：“看來太白金星所言不虛，對方是真的掌握了三界六道古往至今的所有靈魂。”
方才展現的僅僅是冰山一角，凡人、神仙、妖魔，無數靈魂以獻祭的方式強化了獅駝嶺三妖，使他們的實力獲得前所未有的提升。
如此一來，要顧慮的就太多了。
“那金翅大鵬，你感覺怎么樣？”蘇霖向石昊問道。
石昊舔了下嘴唇，道：“兵器不行，實力之前是十幾只，現在來個三只差不多。”
獅駝嶺單核大C，金翅大鵬已經提升到了這種程度，而且似乎還能提升，只要靈魂足夠。
當然，前提是石昊說的不是再來三只吃飽。
“蕩魂小隊的隊長，他現在是什么程度，能力是否有所限制，我們一概不知”蘇霖摸了摸下巴，認真道：“最關鍵的是，咱們現在相當于是去對面泉水里打團。”
“這種事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路明非小聲地嘟囔道：“反正最后都是開掛。”
空氣突然有些安靜，克萊恩默不作聲地斜視其他地方，而孟奇則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咳咳。”李火旺覺得喉嚨有點癢。
咳嗽聲讓路明非回過神來，他望向前方，只見蘇霖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看來你對我有一點點誤解，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不了解我，有點失望。”
“您沒有開掛。”路明非吐字清晰。
他其實不明白為什么蘇霖老是強調自己沒有開，畢竟現實世界也沒人敢在他面前說什么開掛XXX，說了肯定會被開盒。
“聽好了明非。”蘇霖微微頷首，換上了溫和的語氣：“所謂的開掛，是沒有付出代價就取得成果，而我，每一次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路明非愣了愣，耳畔回響‘代價"二字。
是啊，世人皆知藍星有掛，其名為蘇。不知其掛何從中來，又是何貌，諸天寰宇之掛囊括其中，卻不知天下沒有白來之食，霖雖好人前顯圣，卻時而摳搜時而大方，定是其掛有諸般限制。
然，今有路衰仔不解其艱辛，不知其代價，口吐隨意之言傷其心 啪的一下，路明非自己給了自己一巴掌打斷了文學社時期留下的文科病。
“你付出了多大的代價？”路明非問道。
蘇霖答道：“未來。”
‘真的這么嚴重？難不成是那種未來會變成某個大能嫁衣的情況"路明非和其他人都產生了不同的猜想。
蘇霖轉身看向西方位置，聲音有些悵然，“根據運氣守恒定律，我以后抽卡很有可能會沉船。”
克萊恩把禮帽摘下，看向其他人：“要來點宵夜么？”
“”路明非面部沒有一絲表情，“來份北京烤鴨。”
李火旺撓了下頭：“掛面加點菜葉。”
“蘇霖，你做決定。”孟奇揉了揉眼角，說道：
“我這邊的事情不想牽扯到伱們，我也只是去做我能做的事情，不會把命搭進去，所以假如風險太大，這件事上你們不用在意我。”
他相信自己這些隊友絕不會配合靈山的輪回者行動，但是若是繼續下去，確實會涉及不少危險。
就像他在六道輪回之主那里做任務的時候一樣，不能僅憑個人喜好來意氣行事，就算有，也不能不考慮其他人。
之所以要問蘇霖，潛臺詞就是 你想不想開不開。
要是開了，孟奇估摸著對面未必有福生天能打，自己等人考慮的是在怎么刷傷害，免得看起來像是在渾水摸魚；要是不想開，那大家伙兒各做各的就成，犯不著為這事兒糾結，畢竟又不是自己的世界，能幫就幫。
蘇霖之前說的話確實也有道理，這個代價是否支付是由他本人決定。
“孟奇。”蘇霖沒有回頭，他腳不沾地，從骷髏林中走過：“你們那邊的獅駝嶺是什么情況？”
“這西游世界碎片的情況我現在并不是太清楚，你如果想知道，我以后可以幫你調查。”孟奇答道。
“是么倒也不必。”蘇霖搖搖頭。
天邊，西方靈山位置，罡風迎面而來，虛幻歲月河水仿佛洗禮天地，與另一道恐怖的長河分庭抗禮。
蘇霖喃喃自語，“這倒是出乎意料。”
克萊恩看了蘇霖的背影一眼，轉身朝不遠處那群修士走去，他們見克萊恩走來，有些緊張。
方才那一戰他們可是聽到了一些只言片語，此刻既有得見神話的激動，也不敢僭越。
“不必行禮。”克萊恩看向青瑤還有幾名臉上帶著些許淚痕的修士，又看了眼地上幾具殘缺的尸體，道：“這幾人是你們的同門么？”
“回回天尊。”青瑤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只是對方和那位靈寶天尊在一起，她下意識感覺該稱呼對方為天尊：
“晚輩青瑤，東極青華大帝道統太璇宗十七代弟子，這幾位是晚輩的師父、師兄、師叔，皆是被那青獅所害。”
“還請天尊慈悲為懷，救救他們”
“抱歉。”克萊恩微微搖搖頭：“三界出了問題，死去的人魂魄都會消失，沒有靈魂怎么救呢？”
青瑤和周圍的修士身軀一顫，他們自然知道逝者的靈魂會消失業這件事，可沒想到連神話中的大人物都無能為力，再聯想之前的畫面，頓時一股絕望感油然而生。
“貧道能做的事情不多，可以滿足你與他們再見一面的愿望。”克萊恩與青瑤雙目對視，緩緩說道：“如果你愿意的話，就朝貧道許愿吧。”
“愿望”青瑤愣了幾秒，旋即反應過來，帶著哭腔說道：“天尊慈悲，請允許青瑤和他們告別。”
克萊恩打了一個響指，轉身離去。
太璇宗的修士們佇立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地上冰冷沒有反應的尸體。
直到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才發現那群大能不見了蹤影 “這！”有人剛開口，卻發現周圍不知何時已被茫茫灰霧包圍。
無法探知出路，只能靜靜等待。
待到灰霧散去之后，山清水秀，風和日麗，一處佛光遍布的山脈中。
諸多僧侶結隊走在林道上，皆是氣血枯敗，呼吸微弱，每一步都要喘好一會兒 “師兄，瑤兒，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青瑤等人回頭看去，只見幾張熟悉的面孔正站在后方，眼里充滿疑惑與喜悅 “獅駝嶺，尸陀林”
蘇霖等人從四方形的人頭骨城走過，骨城有尸林，只是這些尸體正經歷著灰霧的沖刷，時空倒流，恢復成最初之態。
“說起來，《要行舍身經中載，即勸人于死后分割血肉，布施尸陀林中。”孟奇這個少林弟子對過往的修行印象頗深。
克萊恩點點頭：“梵文中尸陀林的意思是葬尸廠。”
“火旺，蘇軾在《贈章默詩中寫過什么？”蘇霖走在前方，頭也不回地問道。
李火旺笑道：“蘇哥，高考不考這個。”
不過，他確實被眼前這一幕幕給震憾住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如同朝圣一般，從四面八方走來，拖著枯槁的軀體，三兩人還抬著一具尸體，來到此地。
“棄身尸陀林，烏鳶任狼藉”
蘇霖雖不喜那種為成大業，為了天下蒼生，將部分無辜之人作為犧牲品的行為，卻也有想過可能是走投無路的無奈之舉。
此界佛門的做法，親眼所見，心中亦有說不出的滋味。
再聯想此前所見，無數大能者，以身補天，舍棄萬載修行。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當真有這種世界”蘇霖一路走來，在歲月歷史中逆行，甚至能看到菩薩佛陀到此寂滅。
“諸天萬化，太極陰陽，有魔化鎮元子那種以眾生為祭品的世界，自然也有”孟奇見到一名面容和玄悲有七成相似的老僧來到此地，如了卻心愿一般坐化，頓了頓，接著說道：“也有這種，以自我祭眾生的世界。”
眾人來到一座髑髏宮殿上，望向那蓮華日輪座，座墊上擁立著兩具沒有血肉的完整人體骨架，全身白色，一面二臂，右手高舉人頭骨棒，左手承托盛滿鮮血的顱器，分別踏立在蓮花日月輪墊上的海螺和貝殼上面，作舞姿狀。
其骸骨，一男一女，沒有一絲恐怖之感，僅僅只是昭示著眾生世間無任何永恒的事物，人有生老病死，妄生執著，最終招致輪回之苦。
咒音響起。
白骨發生改變，上方一尊佛陀虛影顯現，清凈奧明，綻放無量光明，觀其本相，自性圓滿，智慧增持。
耳畔梵音大愿傳來，為度六道一切有情眾生，超脫輪回，即可成佛。
“普賢王如來，普賢光明佛象征光明，成佛。”
“那骸骨是尸林怙主夫婦，得其灌頂福壽，消除大難。”
“修持尸林怙主法，能增財、得福、轉生，修佛者更能成佛順緣，成就道果”
“是了，這獅駝嶺或著說尸陀林，從一開始便是此界萬古大局中的一環，此地在靈山腳下，更是一地就包含取經路上的四重苦難。”蘇霖的眸子里透出幾分錯愕。
為了‘治療"那群信佛的心素，蘇霖在另一個世界是一點功課都沒落下，擁有諸多佛門知識的他和身旁的少林棄徒好歹也是‘靈山合伙人"。
“尸陀林一開始便是墓葬主的舍身之地，取經人必須來此地，于劫難中領受功德，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得到加持”
“而這種加持對于防護仇敵和盜賊有特殊效果。”
全對上了 那蕩魂小隊若要完成任務，就要把功德提交給輪回空間。
恐怕他們壓根就沒算到，這個世界的唐三藏還是一把鎖，一把將功德盡數鎖在自身，鎖在這個世界的鎖！
白光蓬發，那原本只是再現歷史中的佛陀竟然睜開了雙眼，無數純白的萬字印浮現骸骨殿堂朝蘇霖涌來——灌頂開始了 “拋開三妖私下獵食，竟然是這種來歷。”孟奇看向蘇霖問道：“師傅，怎么說？”
“這不是很有意思么？果然很有意思啊”蘇霖牢牢注視前方，眼眸顫動，讓眾人不約而同的愣了愣：“這諸天萬界。”
精神意志也是沿途風景的一部分，這里上位者在凜冬將至之時，焚盡自我，照耀前方，譬如理念升華至極。
天空中，無數金黃色的光芒從大地山川飛起，朝九個不同的方向飛去。
不知為何，蘇霖這個時候突然想要暢快大笑，像是曾經在觀看電影時產生的身臨其境，卻又比那種感覺更為深刻。
不自覺地被吸引著，促使著自己繼續看下去，鉆進那屏幕中，哪怕是一介凡人都想看到甚至參與進去。
蘇霖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踏步向前拿起插在地上的九環錫杖，道：“徒弟們，隨為師上西天！”
如來神掌加載完成：從黑暗求得光明真理，從混沌迷惘中得見自我本性，諸法所生，為心所現。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師傅，可你的代價怎么辦？”
“老子高興！這不比追殺福生天有意思？”
“對不起蘇哥。”
“你道歉干什么？”
“天帝有旨，今有魂魔肆虐，阻礙補天大計，使萬靈不入輪回，禍亂大千，召三界六道有情眾生，共伐之！”
“天庭眾神聽令，護佑十方眾生，明耀九州，縱使形神俱滅，亦要誅魔討邪！”
“地府幽冥聽令，融其殘軀，獻九鼎，鎮六道魂靈！”
“土地山神聽令，攜人道香火氣運，入九鼎，鎮人界大千！”
“人神仙魔，妖鬼精怪，魑魅魍魎共聽之！”
太白金星將手中那份詔書帝旨拋向天空，伴隨其粉碎之后融入虛空之后的點點碎光，黑爾巴克雙目震顫，雙手緊握漆黑王座的護手，青筋暴起。
“你們瘋了么？！！！”
就連一旁的波旬也是眉頭緊鎖，質問道：“你們不等取經人到靈山來？”
他猜到了以天帝的 傲慢不會輕易妥協，卻未曾想連最基本的事情都發生了改變。
天帝竟然采取了這樣撕破臉皮的方式，甚至時間點選擇在這個時候？！
按照他的推算，至少也要等如來將功德氣運送到此處之后，為爭取主導權或其他利益才會動手，因此他特地將獅駝嶺三妖召回。
可現在，做這種事情有什么意義？！
“你們失去了機會！”黑爾巴克陰沉著臉，冷聲道：“包括你們這幫土著神在內，這個世界的所有生靈都給我滾入冥府，把生者的位置給我空出來。”
冥河涌動，裹挾無數靈魂的哀嚎從天地間的每個角落涌出，帶著最為刺骨的寒意與黑暗吞沒一切。
“此界之事，何須他人之手？”鑾駕內，那道高渺殘影的聲音中沒有一絲感情，他拋出一根至陽至正的紫玉牌，下令道：
“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