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定二年大年初一,李云的長子,也是嫡長子,在金陵李園出生。
這也就意味著,李云剛剛創下的基業,便已經有了個法理上的,無可爭議的繼承人。
至少按照這個時代來說,是這樣的。
作為嫡長子,這個孩子擁有無可爭議的繼承權,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江東少主。
當然了,李云身體里,有不一樣的靈魂,也不一定會認同這個時代的所謂“理所應當”,這孩子長大之后,如果適合子承父業,他當然會順水推舟。
如果實在不合適,李某人也不會為難他。
李云看過這孩子之后,很快薛老爺以及薛夫人,也跟著走了進來,都看了看女兒以及他們的大外孫。
李云起身,對著薛嵩拱手道:“岳父大人是這里的長者,便給這個孩子取個名罷。”
薛嵩自然很樂意做這個事情,聞言他捋了捋胡須,笑著說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是一元復始,萬象更新的日子,這孩子便叫李元如何?”
李云與薛韻兒對視了一眼,正要點頭答應下來,薛老爺忽然一怔,咳嗽了一聲:“這個名字,似乎有些不妥,老夫再想想,再想想。”
當今皇帝,叫作武元承。
雖然他是兩個字的名,理論上來說,兩個字不用避諱,只要不把元字和承字連在一起使用,就不犯忌諱,但是薛老爺做官做的久了,還是下意識想要避開皇帝的名諱。
而皇帝叫做元承,大外孫叫一個元字,似有不妥。
李云只是微微一怔,便想明白了老丈人為什么改口,他看了看自家夫人,笑著說道:“今天是大年初一,這個李元的名字極好,便取這個名字。”
薛老爺有些手足無措,與自家女婿對視了一眼之后,也跟著點了點頭。
薛韻兒這才看向襁褓中的孩兒,輕聲道:“元兒,元兒。”
“我孩兒往后,便有名字了,”
母子平安,自然是闔家歡喜,眾人在產房里待了好一陣,李云擔心耽擱薛韻兒歇息,就將他們都勸了出去,連孩兒也讓薛夫人先抱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李云給薛韻兒捋了捋頭發,輕聲道:“夫人辛苦,好生歇一歇罷。”
薛韻兒“嗯”了一聲,輕聲道:“夫君,我要歇上一個月,李園很多…很多賬目。”
“交給蘇妹妹去管罷,本來…本來也是她幫著我在管。”
李云一怔。
在聽到薛韻兒說這句話之前,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畢竟整個李園到目前為止,其實也沒有多少人。
賬,也就是正常一個大戶人家的帳。
不過現在,李園的人會越來越多,賬目也會越來越多,最近一年多時間,都是薛韻兒在著手去管這些事情。
說白了,這就是江東地界上的“內帑”,跟江東的公賬是分開算的,是李家自己的錢。
他本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小事,如今被薛韻兒一提醒,才考慮到,不知不覺,他自家的賬,也已經不小了。
只是略作思考,李云便輕聲笑道:“夫人安心休息,這事我找時間同她說。”
“嗯。”
薛韻兒輕聲道:“正要夫君同她去說。”
薛韻兒與劉蘇之間的關系本就不錯,如果說先前,她可能還有一些顧慮,生下這個兒子之后,這個顧慮也就不存在了。
李云與薛韻兒在一塊,說了好一會話,等到后者有些疲累了,他才讓薛韻兒好好休息,自己起身離開了房間。
剛剛走出房間,杜謙與杜和兄弟二人,便迎面走了過來,杜謙滿臉喜色,低頭拱手道:“恭喜使君!”
杜和也拱手笑道:“恭喜使君!”
李云臉上露出笑容,笑著說道:“兩位杜兄,來的好快。”
杜謙笑著說道:“這可是咱們江東的大事情,不得不來,聽到消息之后,我跟三哥便立刻趕過來了。”
今天,對于江東來說,的確是個難得的大日子。
隨著江東事業的成型,在可見的未來里,只要李云這個主心骨存在,三五年之內,江東就會成系統,成體系的存在。
也就是說,江東小朝廷,很快就會成型,而一個小朝廷,想要長久穩定的運作下去,除了方方面面文臣武將之外,其實還需要有個繼承人。
也就是說,不能把一切,都壓在李云身上,否則,萬一哪天李云暴病而亡,或者是出了什么其他意外,這個好容易堆砌起來的勢力,就會在旦夕之間土崩瓦解。
而有了繼承人,就有了持續下去的基礎,有了持續下去的條件。
最起碼對于杜謙等典型的士大夫來說,這個孩子的出現相當關鍵,乃是整個江東集團的大事情。
李云笑著說道:“今天我得了孩兒,的確是一件喜事,過幾天我在李園設宴,款待金陵的同僚好友們。”
“到時候兩位杜兄,帶著家里人,都賞臉過來。”
杜謙杜和兄弟都滿臉笑容,點頭應是。
一番攀談之后,一身袍服的周良,也急急忙忙喊了過來,遠遠見到李云,他便低頭抱拳,行禮道:“使君!”
李云笑著說道:“三叔也來了。”
不管是私下里,還是當眾,李云一直以三叔稱呼周良。
這個稱呼,其實讓許多人為之好奇,他們并不知道,這兩個異姓之人,是如何論上叔侄的。
周良也從來沒有解釋過。
他看了看在場的眾人,然后看向李云,臉上露出笑容:“恭喜了。”
李云微笑道:“多謝三叔。”
周良猶豫了一下,問道:“使君,我能去瞧一瞧孩子么?”
一旁的杜家兄弟,也同時看向李云,李云于是帶著他們,去見了還在襁褓之中的孩兒,周良看了之后,出神了半晌,才感慨道:“與使君小時候,生的好像。”
他這話一出,眾人紛紛側目。
杜謙笑著問道:“取名字了沒有?”
“岳父大人給取了。”
“取一元復始之意。”
李云笑著說道:“這孩子便叫作李元。”
也不知是孩子聽懂了,還是被一群人圍觀嚇到了,李云話音剛落,孩子便哇哇大哭起來。
杜家兄弟聽到這個名字,都略微有些詫異。
周良則是念叨了幾遍,記下了這個名字。
當天,李園就擺了晚宴,宴請杜家兄弟,周良,還有孟海等李云身邊比較親近的人。
從第二天開始,登門拜訪,向李云賀喜的人,便絡繹不絕,幾乎從早到晚。
一時之間,這個孩兒的出生,竟真的成了金陵府,乃至于整個江東的頭等大事。
一家歡喜一家憂。
金陵李園,一片張燈結彩的時候,遠在成都府的皇帝陛下,看著畢恭畢敬跪在自己面前的使者,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這些使者,一共三個人,分別是三位節度使派來的,他們向皇帝陛下,遞上了來自于關中的聯名奏書。
三人之中,一個中年文士跪在地上,對著皇帝叩首道:“陛下,朔方節度使韋全忠韋大將軍,在兩年前奉詔討賊,如今關中以及中原,俱已收復,大將軍與河東李大將軍,范陽蕭大將軍一起,正在清理關中,至多到二月,便可以將關中清理干凈。”
“恭請陛下,返還關中,臨御天下。”
另外兩個使者,也都跪在地上,叩首行禮:“恭請陛下,返還關中,臨御天下!”
皇帝陛下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吐出一口濁氣,緩緩說道:“朕…”
“知道了。”
“來人。”
皇帝閉上眼睛,開口道:“請下去,重賞。”
三合使者都跪地謝恩,畢恭畢敬的退了下去。
等他們三個人離開之后,皇帝臉上殊無喜意,只是輕聲說了一句。
“真是快啊。”
在一旁伺候的裴璜,抬頭看了看皇帝,又低下了頭,開口道:“陛下如果現在不急著回去,可以緩一緩,等到開春以后再動身。”
“畢竟現在動身,天寒地凍,也顯得太急躁,失了陛下的體面。”
皇帝陛下等的就是這一句,他“嗯”了一聲,點頭道:“三郎說的有理,那就…開春之后,再行動身。”
說完這句話之后,皇帝陛下又看向裴璜,喃喃道:“三郎你說,如今的京城,該是…該是什么模樣?”
裴璜低頭,認真思考了一番,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看向皇帝,緩緩說道。
“回陛下,如今的京城。”
“該是一副…等待著陛下回京重振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