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廬州,不是什么難度特別高的事情,畢竟這會兒還沒有三國分治,廬州的位置也沒有特別要緊。
前一次,幾千叛軍就攻下了廬州,還是李云親自帶兵,剿滅了那支叛軍,把廬州給奪了回來。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實在是沒有名分留在廬州,再加上當時,李云的兵力不足以支持他派兵駐守廬州,甚至駐守宣州也很困難,所以在收攏了潰軍之后,也就慢慢從廬州退了出來。
再后來,朝廷自然是按照慣例往廬州補缺,可滿打滿算,從上一回廬州的衙門建制全軍覆沒,到現在也不過一年左右的時間,再加上朝廷派人過來也需要時間,此時的廬州,到底能不能算是一個正常州郡,都很難說。
而廬州的地理位置,對于李云來說則相當緊要,如果廬州在別人手上,他想從江東出兵,則需要先下廬州。
掌握了廬州,將來有一天他想要從江東出去的時候,則可以進退自如,不會受制于人。
這一項差事,對于蘇晟來說,不是什么太大的難事,甚至更像是給他一個鍛煉新兵的機會。
正當蘇晟領兵離開錢塘郡出征廬州的時候,金陵城里的李云,則是在忙著建立金陵工坊的建立。
此時此刻,李云在江東的勢力愈見穩固,因此他終于可以著手去做一些夯實基礎的工作。
這個金陵工坊,對于目前的李云來說,就是除了新兵營之外最要緊的項目。
早在李云剛剛占據金陵的時候,這座工坊其實就已經有了三四百個匠人,不過那個時候,因為李云必須要把所有的資源投入軍事上,因此當時這個工坊名義上叫做工坊,實際上就是兵工廠。
而現在,經過李云幾個月時間的改造,金陵工坊的規模進一步擴大,此時單單是匠人,便已經超過了千人。
時逢亂世,這座工坊最重要的工作,自然還是生產兵器甲胄弓弩之類的軍工產品,畢竟現在即便李云把玻璃,香皂,香水等等亂七八糟的簡單工業品給復制出來,在這種世道,也很難賣得出價格。
哪怕是在江東地界上售賣,目前的江東,也沒有太多的剩余生產資料,來消化這些非生活必需品。
幾個月來,真正有進展的項目只有兩個,一個是玻璃,另一個則是火藥。
玻璃自然不必多說,等制出望遠鏡之類的東西,用于戰場上,就可以讓斥候的生存能力,以及探查能力取得跨越性進展。
而火藥…李云親自參與進去,已經完成了數次配方升級。
在這個火藥武器并沒有應用于戰場,甚至火藥都沒有廣為人知的時代,不去開發使用這東西,實在是太過暴殄天物。
不過即便如此,李云也清晰的認識到,這東西…就目前來說,依舊只能是作為自己的一個手段,而不可能用來作為戰場上的勝負手。
另一個世界,從宋開始,火器就廣泛應用于戰場上,但是一直到清朝末年,戰場上的冷兵器還是沒有絕跡。
近千年的時間,也沒有把火藥演化到毀天滅地的地步,沒有成熟現代工業的加持,單憑黑火藥。
不可能一招鮮吃遍天。
時間一天天過去,隨著年關將近,一場大雪的到來,將整個金陵府染成了白色。
一身布衣的李云,從工坊里走了出來,用木盆洗去了臉上的黑灰,換下了身上的衣服,還沒有來得及走出工坊,就看到杜謙急急忙忙走了過來,苦笑道:“使君最近怎么一直往這工坊里跑,我去李園尋你,硬是沒有尋到。”
李云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又拍出了些許藥灰,笑著說道:“沒有辦法,需要研究一些防身的法門出來。”
杜謙不明所以,拉著李云的衣袖,低聲道:“京城已經收復了,河東節度使,范陽節度使以及朔方節度使三家,占了關中,這會兒都駐扎在京城附近,已經一同聯名上書,要迎接朝廷回京。”
他看著李云,沉聲道:“這會兒,三個節度使的文書,多半已經送到朝廷手中了。”
李云左右看了看隨處可見的積雪,笑著說道:“還有十來天便是年關了,想來朝廷即便收到消息,今年也不太可能會動身,要是等到過了年動身,等朝廷回到關中,也已經是明年四五月,乃至于更久之后的事情了。”
杜謙“嗯”了一聲,頗有些惱火:“但凡朔方軍肯出力,局勢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如今這三家占了關中,請神容易送神難,想要把他們送回各自的藩鎮,怕是千難萬難。”
他看著李云,繼續說道:“皇帝陛下,也未必敢就直接回到關中去,畢竟朝廷身邊的禁軍只五萬人左右,甚至更少,這個時候回關中去…”
這個時候,周必給李云又打了盆干凈的水,李云彎身將臉上的黑灰洗凈,擦了擦臉之后,開口道:“朝廷非回去不可,不回去,便失了正統,總不能遷都西川罷?”
“要是真的遷都西川。”
李云背著手說道:“恐怕,恐怕朝廷,就會把自己降格成劍南節度使了,沒有了這天生的名分,憑借西川與那些節度使爭斗,只怕是更加艱難。”
杜謙也點了點頭。
“但凡新君還有一丁點心氣,便不可能窩在西川,就看他什么時候從西川動身,返回朝廷了。”
李云與杜謙說話的功夫,已經結伴走出工坊,來到了金陵城里,李云看了看杜謙,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開口道:“要不然,讓令尊帶著家里人,也一并來江東算了,再在朝廷里做官,等回到京城里,恐怕要受那幾個節度使的氣了。”
“到時候要是受不得這氣。”
李云搖頭道:“便有性命之憂。”
杜謙聞言,先是怔了怔,然后搖頭嘆了口氣:“家父那個脾性,不可能會離開朝廷,即便是辭官,他也會留在京城里。”
“他老人家,是要做周臣的。”
一個世家大族,除了資源以及人才之外,還需要有名聲,名聲太糟糕,也會嚴重影響家族的發展。
杜家便是如此。
那位杜尚書可以允許自己的兒子出去,令尋新的“主公”,種下杜家的新芽,甚至會在背后給予支持,但他自己身為朝廷的禮部尚書,甚至可以說是天下讀書人之中的“大宗師”,哪怕是為了名聲,他本人也不可能做出半點背棄大周的事情。
他一定會跟朝廷同生共死,必要的時候,甚至會怒罵幾個節度使一通,要是能死在那幾個節度使手里,則立刻名垂青史。
杜家,也名聲不衰。
而此時,杜謙已經很清晰的看到了老父親的下場,那位京兆杜氏的掌門人,一定會為大周盡死力以全臣節。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父子二人,此生…恐怕都很難再見了。
李云看出了杜謙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他看著杜謙,想了想之后,開口道:“杜兄,京兆杜氏如果有人想要避難,盡可以安排到江東來,我雖不一定都能給他們官職做,但是我可以保證,一定會庇護住他們。”
李某人這會兒,很是有信心,他笑著說道:“等到年關過去,咱們江東新兵都訓練出來,別的不說,至少我有把握,能夠固守住江東一地。”
經過這一輪擴軍,再加上手里有了些新玩意兒,李云如今,底氣足了不少。
哪怕爭奪天下依舊很是吃力,但是固守江東,做個江東鼠輩,已經是綽綽有余了。
他現在,至少已經是孫策了。
杜謙聞言,心下頗為感動,連忙低頭道:“京兆杜氏,都要謝過使君。”
李云擺了擺手,搖頭道:“受益兄太客氣。”
“馬上要年關了,這幾天我把手里的事情忙完,便去找受益兄,咱們把明年要做的事情,列個章程出來。”
杜謙笑著點頭:“過幾天,我到李園去尋使君。”
二人在刺史府門口分別,杜謙進了刺史府里,而李云則是扭頭進了李園,他先是在冬兒的伺候下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干凈的衣裳,然后才進了臥房里。
臥房之中,薛韻兒斜靠在床榻上翻書,肚子已經高高鼓起。
李云上前,坐在床邊,輕聲笑道:“夫人,今天感覺如何?”
薛韻兒放下書卷,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今天穩婆來瞧,說就是年關前后的事情了。”
“夫君今天又跑到哪里去了?”
李云抬頭看了看薛韻兒,輕聲道。
“我在忙著,給咱們家鑄一件防身利器。”
他的目光,看向薛韻兒的肚子,語氣溫柔。
“好保護夫人和咱們…未出生的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