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城的動亂,讓李云可以說是喜怒交加。
這事的確不是他干的。
主動挑起各州郡的動亂,這個想法他曾經考慮過,但是被他自己給否決了。
倒不是說為了顧全名聲,而是這么做完全沒有必要。
他現在已經是江東招討使,派兵到各州郡去,都不再需要理由借口,想去哪個州郡就可以去哪個州郡,而之所以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勢力范圍擴張出去,并不是因為做不到,而是因為分身乏術。
他在忙著接收金陵城,忙著在金陵城把各個軍營給建立起來,忙著讓自己的部下,成為成系統,成體系的軍隊。
這段時間,李云已經在金陵府境內看中了三個地方,正準備建立軍營,大肆擴編,在眼下經濟上能夠支撐得住的情況下,他并沒有一味擴張的想法。
完全沒有必要做這種腌臜事。
畢竟這個當口,他不怎么缺地盤,兵源更是不缺,最要緊的是把金陵城這個大本營給打造好,做好“筑基”的工作,要不然以后隊伍壯大起來了,根基卻不扎實,要出大問題的。
基礎不牢,地動山搖。
就在李云全身心投入筑基工作,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江東三州的動亂開始了。
睦洲,歙州兩個州距離金陵還不算太近,這兩個州動亂,李云倒不是很生氣,畢竟這些都是意料中事。
社稷傾覆在即,總不能指望著大家都老老實實的依舊奉行規矩如故,這天底下老實人是很多,多到不可計數,但是總有一些不那么老實的人。
否則,便永遠也不可能有改朝換代這檔子事。
讓李云真正有些惱怒的是,常州這個緊挨著金陵府的州,竟然也跟著動亂了,作為金陵府的鄰州,這種動亂,簡直就是在打他這個招討使的臉面,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這讓他頗為惱怒。
而喜的是,也的確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將這個鄰州也正式納入直接統轄之中,這樣也能多一個征兵的來源。
這并不是說金陵府的兵源不夠用,而是李云也要為軍隊的將來考慮。
現在李云軍中,便已經有人開始抱團了,比如說緝盜隊出身的人,便都以老資格自居,不過這部分人都是跟著李云的,如今抱團的傾向倒還不怎么明顯。
而蘇大將軍統領的那支江南兵殘部,現在的的確確有了抱團的傾向。
除此之外,李云麾下還有宣州人,越州人,婺州人。
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這些地方的人形成各自的派系,幾乎是必然的事情。
因為人性使然。
而按照這個趨勢下去,如果在金陵大規模征兵,將來李云部下之中,規模最大的,便是金陵兵。
多一個兵源來源,就能打散的更徹底一些,為將來消除一些隱患。
雖然現在這個檔口,想將來的派系之爭還是有些太早了,甚至這種想法都不能跟別人說,一定會惹來別人的嘲笑。
但是身為一個團隊的核心領袖,必須要有這種遠見能力。
這個時候,不把這些都想好,將來規模大了,再想要平衡各方,那么就只剩下了一個法子。
那就是在物理層面清除掉一部分人,從而達到平衡。
帶著這種喜怒交加的心思,當李云帶著兩個都尉營的人手趕到常州城外的時候,也幾乎沒有太大的猶豫,便立刻開始了攻城。
現如今,李云最迫切的需求之一,是對外展示自己的力量,這種展示,不止是展示給江東的人看,更是要展示給江東以外的人看,甚至是展示給朝廷看。
如果一個州郡之內的動亂,都拖拖拉拉,遲遲解決不了,那么一定會給周遭勢力瞧不起,到時候李云要面對的麻煩,只會越來越多!
一身全甲的李云,覆上面甲之后,一馬當先,沖在了最前面。
他的左右兩側,各有六個人,護在他的兩翼,以李云為箭尖,組成了一個銳利的箭矢。
這是李云的衛隊,專門為李云而練出來的陣列之一,此時李云的左手邊是楊喜,右手邊則是老兄弟張虎。
這是沖陣的陣列,跟攻城全無關系,不過這種陣列練出來之后,還不曾實戰過,這會兒,也算是在戰場上演練了。
很快,隨著李云攻城的命令下發,第一批婺州兵,或者應該叫做江東兵的將士們,已經沖到了城墻根下。
這一次沖到城墻根下的,江東兵付出的傷亡代價,并不是很大。
并不是因為他們可以肉身硬扛箭矢,而是因為城墻上的敵人太菜。
弓手,其實是個很專業化的兵種。
比如說,尋常百姓給他一身甲胄,再給件兵器,甚至給一把鋤頭,只要士氣高漲,戰斗意志足夠強,這個百姓便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戰士,用鋤頭活活敲死一個敵人。
但是你要是給他一把弓,一袋箭,他就要抓瞎了。
這就是朝廷為什么禁弩禁刀禁甲,卻不禁弓的原因。
這玩意兒有門檻,而且門檻不低。
常州的暴亂,路上的時候李云已經打聽了個七七八八。
是常州下轄一個大村子,不知為何跟衙差起了沖突,這村子足有數百戶人,一擁而上,將衙差生生給打死了。
也不知道是當地的官員惹了眾怒,還是別有用心之人在背后挑撥,第二天,這村子里的青壯便趁著未曾事發,進了常州城,配合著一幫不知從哪里來的山匪,竟然硬生生把常州的州城給打了下來!
這個事情,頗有些離奇。
從越州裘典之亂后,江東原本都瘋狂吃空餉的州郡,已經開始慢慢補缺,填補自家的官軍,雖然規模也就四五百人,但是正常情況下,除非碰到裘典造反這種大規模叛亂,等閑民變是很輕松就能鎮壓的。
常州州城的陷落,著實有些吊詭。
不過不管怎么說,現在占了州城的這伙人,也就山匪里的一部分人會用弓箭,那些個百姓根本使不了,也就不存在太多的遠程攻擊。
李云帶隊,一路沖到了州城城下,開始架設云梯。
這會兒,城墻上守城的人準時不少,已經有不少人,搬著石頭,往城樓下丟。
滾油之類的,也是一點不少。
這些個守城的人,大多都穿著百姓的衣衫,顯然都是州城里的普通百姓,不過在他們身后,有不少人手持鋼刀,逼著他們往城樓底下潑滾油,丟石頭。
這樣一來,不僅解決了人手不足的問題,還能裹挾著這些百姓,跟他們一起干造反的買賣。
不過即便如此,這種守城的強度,也還是太低太低了。
一身重甲的李云,爬在云梯上,硬生生頂著迎面砸下來的碎石頭,奮力往上攀爬,等到距離還有半米左右,眼見著城墻上的人準備往下潑滾油了,李云腳下用力,幾乎踩壞了這一階云梯,整個人猛地一躍,兩只手抓住城墻邊上,直接爬了上去。
李云先登常州城!
登上城墻之后,李云可以說是兩手空空,好在楊喜很有眼力見,他雖然還沒有登上城墻,但是將腰間的佩刀,猛地擲向城墻上,大喝了一聲:“使君,借著!”
李云側身,沒有抓刀鞘,而是直接抓住刀柄,凌空抽出這柄單刀,然后他微微下蹲,看向城墻上已經被他嚇退近一丈的“守軍”們,怒喝了一聲:“放下兵器,原地趴在地上,可保性命!”
他嗓門本來就大,一眾百姓立刻低頭,趴在了地上。
剩下那些手持鋼刀的賊人以及村民,則依舊站在原地,李云冷笑了一聲,欺身上前,只一刀便劈翻了一個賊人。
然后他橫身一撞,將一個農戶打扮的年輕人,直接撞飛丈余,這人飛出去之后,直接躺在地上,口鼻之中都沁出鮮血,眼見是活不成了。
李某人干翻了兩個人之后,只覺得渾身舒泰。
這段時間他沉迷于“案牘”,好幾天沒出來干架放松放松了!
城墻上,李云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很快在城墻上殺出一個空缺,城墻下的江東兵,得以沿著這個缺口,都爬上了城墻。
而這個時候,李云也拿到了自己的大槍,他用槍尾直接將一個頭目一樣的中年人給砸翻在地,然后上前一步,一腳踩在他胸口,打量了一眼這頭目的裝扮之后,李云瞇了瞇眼睛,問道:“混哪個道上的?”
這頭目被李云的煞氣,唬的魂不守舍,立刻顫巍巍的說道:“鍋…鍋底山白龍寨的…”
李云挪開自己的腳,單手將他提溜了起來,打量了一眼這個頭目的模樣之后,他笑了笑,問道:“你們寨子多少個人?誰指使你們來打常州州城的?”
“我們白龍寨,一共百來個人。”
這頭目咽了口口水,顫巍巍的說道:“是前段時間,有人來找我們寨主,說…說自己是江東招討使李使君的人,讓寨主在常州弄出點動靜…”
“事成之后,自然有寨主的好處。”
“后來,西坡村的村民鬧事,寨主下山了一趟,就…就帶我們到這里來了。”
李云冷笑一聲:“字多半都認不得幾個,招討使這幾個字,倒是記得清楚!”
說罷,他將手里這人隨手丟到了一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向遠方,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