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城。
李云跟李正一起,走在越州城的街道上,不過李正走在最前面,周良緊隨其后,李正反而落在了最后。
李云一邊走,一邊回頭看了看周良,笑著說道:“三叔這段時間,自己在越州獨當一面,感覺如何?”
周良微微低頭道:“只是做了一些份內的事情,按照…按照將軍的吩咐,又招募了一些新兵。”
“這會兒,越州營里一共有一千五百人了。”
“好事情。”
李云笑著說道:“我現在,只是兼任婺州刺史了,也就是說,咱們的兵以后不用固定待在婺州和越州兩州境內了,以后三叔也不用一個人在越州撐著,過段時間咱們商量商量。”
“可以準備合軍了。”
周良先是一愣,然后問道:“將軍…想去哪里?”
“江寧啊。”
李云不假思索的笑著說道:“江東最大的城,不過能不能拿下江寧,還不一定。”
“要是短時間內控制不了江寧,咱們就搬去吳郡去,那里也是一座大城,上回我去吳郡的時候,就開始眼饞了。”
越州是一座大城,但是婺州不算是特別大的城市,不過這兩個城池,都不如江寧適合做大本營。
李云現在,需要一個自己的“政治中心”,一個能夠徹底安身立命的地方。
有幾個備選,越州,吳郡,錢塘郡,或者江寧。
相對來說,錢塘郡其實是比較合理的地方,因為這里在江南東道的中心位置,而江寧則在江南東道的最北邊。
但是李云,還是想去江寧的。
因為那里,是江南東道的最北邊,可以最早感知到北邊的動靜,尤其是平盧軍的動靜。
至于南方的州郡…
重要固然重要,但是古往今來,都是相對比較溫順的地方,只需要派人經管著就行了,不會有太大的動蕩。
“江寧…”
周良先是一怔,然后問道:“將軍,這合適嗎?”
“不怎么合適。”
李云笑著說道:“咱們干的事情,也沒有哪一件是合適的,等咱們去干成了,自然而然就合適了。”
一個招討使,理論上來說,是沒有任何資格入主江寧的。
因為江寧郡,其實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升為了金陵府,當地的地方官品級,比起李云這個刺史只高不低。
只是因為叫習慣了,民間依舊稱之為江寧。
而招討使,又是個沒有品級的。
理論上來說,李云這個招討使,只能去江寧辦招討的差事,而沒有資格常駐在江寧,更沒有資格做江寧的主。
不過在這種世道,理論已經不管用了。
實在不行,干上幾仗,當地的官員自然就老實了。
他李云這個招討使,現在已經手握七千左右的兵馬,說句難聽一些的話,在江東地界上,他說誰是賊誰就是賊,是賊就可以討伐。
甚至,有了招討使這個身份,一些地方上的土匪山賊,都可以經過李云這里,原地轉正,成為朝廷的公職人員。
只不過,江寧畢竟是前前朝的舊都,當地勢力魚龍混雜,李云能不能拿下江寧,什么時候去拿下江寧,還都是個未知之數。
需要一點一點慢慢來。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李云必須要盡快拿下江南東南北邊幾個州郡,這樣哪怕平盧軍有一天真的腦子一抽干過來了李云也能倚仗著這幾個州郡,跟平盧軍…周旋周旋。
三個人一邊走路一邊聊天,很快就到了越州的刺史府附近,李云抬頭看了看這座刺史府,然后回頭看向周良跟李正,笑著說道:“你們先去城外的越州營等我,我去找杜使君商量一些事情,商量完了,再出城去尋你們。”
二人都紛紛點頭,抱了抱拳之后,轉身走了。
李云大步走向刺史府。
這會兒,他離開越州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過刺史府門口的守衛,大多是出身越州營的將士,領頭的還認得他,立刻將他請了進去。
很快,李云就在刺史府的后衙,見到了正在批閱文書的杜謙。
這會兒,杜來安已經提前通報過了,見到李云之后,杜謙起身,拱手行禮,笑著說道:“二郎幾時來的?”
“今天才進城。”
杜謙吩咐杜來安奉茶,等茶水端上來之后,又驅退了杜來安,然后看向李云,笑著問道:“從青陽來的?”
“嗯。”
杜謙微微點頭。
“這說明,二郎在宣州的事情,已經辦妥了。”
“七七八八。”
李云皺眉道:“我實在沒有理由派人留在義安,去管義安的政事,沒奈何之下,只能留了個校尉營在義安縣,把那個銅礦給看管了起來。”
說到這里,他自嘲一笑:“其實就是強占。”
杜謙微笑道:“天生萬物,那一樣物事也不歸個人,不都是強占?”
李云啞然一笑:“還是杜兄說話好聽。”
說著,他看了看杜謙桌子上的文書,問道:“杜兄這是在忙什么?”
“政事已經處理完了,在寫家書。”
說到這里,杜謙目光之中,也有了一些焦慮:“我的家小,已經離開京城,正在趕來江東的路上。”
地方官帶家眷赴任,本來就是常態,杜謙到江東做官已經一年了,這個時候把家眷送來,合情合理。
朝廷也說不得什么。
李云隱約感覺到了什么,問道:“京城出事了?”
“二郎不是應該知道了么?”
杜謙嘆了口氣,低聲道:“陛下…病情很重,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傳來殯天的消息,而陛下一旦殯天,京城里就沒有能夠壓得住所有人的人了。”
“不定什么時候,就會亂起來,因此要提前讓她們離開京城,往江東來避一避。”
“正好我也在江東,她們過來,算是合情合理。”
李云微微點頭。
他心里清楚,杜家之所以做出這種決定,除了京城可能會亂起來之外,多半是還有一些別的原因,不過杜謙沒有說,李云也就沒有問。
“對了。”
杜謙想起來一件事,開口笑道:“忘了恭喜二郎,榮升江東招討使了,以后我見到二郎,也得稱呼一聲上使才行了。”
朝廷任命這種區域性的官員,是要行文區域內各州郡的,要不然這個官職,就顯得不倫不類。
杜謙顯然,已經收到了朝廷的行文。
李云啞然一笑:“哪有連京城都沒有去過的上使?”
杜謙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二郎有機會去的。”
李云搖了搖頭,話鋒一轉,開口道:“我來找杜兄,除了商議后續的事情之外,還有就是為了這個招討使的事情。”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頗為厚重的信封,擺在了杜謙面前,緩緩說道:“我受任招討使的消息傳開之后,不少人到婺州去找我。”
“這是這些人的名單,還有劉博整理出來的一些簡單履歷。”
杜謙接過這個信封,想了想,然后反應了過來,笑著問道:“都是來投奔二郎的?”
“算是。”
李云輕聲說道:“有些說要拜入我的門下,有些則是要做我的門客,還有些人則是要給我幕僚。”
杜謙接了過去,伸手捏了捏厚度,也跟著笑了笑:“看來,天底下聰明人不少,這里頭有不少人,是準備在二郎身上下注了。”
李云早在當山賊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這個世道不太對勁。
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得出來。
既然看得出來,那么就肯定要做出一些應對,比如說找個山頭下注。
當初裘典麾下的“軍師”朱敏,便是這種角色。
現在的李云,割據一方的態勢越來越明顯,而且他是合理合法的割據一方,短時間內并不會招來朝廷的打擊。
相比較來說,他比裘典穩健得多。
而硬實力上,他跟裘典已經差不了多少了。
這自然會吸引一些投機者,以及一些江東的官員前來“投奔”。
“魚龍混雜。”
李云笑著說道:“北邊有人,想要染指江南呢,這里頭說不定就有他們的人。”
杜謙一怔,隨即嚴肅起來,問道:“平盧節度使?”
李云微微點頭。
杜謙低頭思索了一番,緩緩說道:“這的確是個事情。”
他又看了看手上的信封,開口道:“這些人,我來幫二郎篩一篩罷。”
“我正是這個意思。”
李云笑著說道:“又要辛苦杜兄了。”
“這沒什么。”
杜謙看著李云,笑著說道:“年關將近,二郎不在青陽過年,卻急匆匆跑回江東來,是不是…”
“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有。”
“我想開始著手,把去年各州郡沒有交的秋稅給收了。”
李云笑著說道:“反正他們肯定都從百姓那里收了,只是沒有上交給朝廷。”
“事后,肯定也不會發還給百姓。”
“這件事情做成,錢糧不錢糧的倒無所謂,關鍵是能立威,然后我就要…”
“去一趟江寧了。”
“江寧…”
杜謙低頭,默默重復了一遍,然后抬頭看向李云。
“有一件事,二郎知不知道?”
李云一怔:“杜兄說說。”
“這一次朝廷除了任命二郎做江東招討使,還任命了一個…江東觀察使。”
杜謙默默說道。
“年后就會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