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順著杜謙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目光極盡處,欽差的儀仗已經依稀可見。
杜謙站了起來,開口道:“走罷,再往前迎一迎欽差,免得吃罪過。”
說罷,他帶頭向前走去,一眾越州官員自然都跟著他起身,不過起身的同時,都不約而同的看向李云,李云也跟著站了起來,拍了拍劉博的肩膀,默默呼出了一口氣,開口道:“宋州的事情我知道了,老九你這一路辛苦,先去歇一歇,等這兩天我忙完了,咱們兄弟再好好聊聊。”
李云說著話,同時邁步朝著欽差儀仗走去,劉博落后他半步,跟在他身后,兩個人一邊走路一邊說話。
附近的人都很知趣,沒有靠過來打擾他們兩個人。
劉博先前點頭,然后看向李云說道:“二哥,這一回賺了不少錢,雖然沒有采買到糧食,但是買了不少布匹,這會兒應該已經快要運到越州來了。”
劉博接到李云的書信之后,便立刻準備動身趕往宋州,但是他出去經商幾個月的貨物,不可能一并帶到宋州,于是乎他將手里頭的貨物立刻清了出去,幾乎全部買了布匹,送到越州來。
因為貨物運送的速度慢,這會兒他已經從宋州回來了,但是買的貨還沒有送到越州來。
布匹,也是硬通貨之一。
不管金銀還是銅錢,都只是代表財富的符號,這種硬通貨,才是真正的財富本身,顯然劉博也知道,這種世道存錢沒有用,于是就都換成了布匹。
李云點頭,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道:“干的不錯。”
他頓了頓之后,繼續說道:“瘦猴這兩天應該就會回來了,多半會帶回來不少東西,他不太擅長處理這些東西,你歇息一兩天,幫著忙活幾天,把東西處理了。”
劉博一愣,然后嘿嘿一笑:“二哥讓他出去干活了?”
“也算不上干活。”
李某人抬頭,看著越來越近的欽差儀仗,淡淡的說道:“收賬而已。”
因為提前好幾個月派人盯梢,李云打劫朱通財產的計劃,進行的非常順利,朱通打包的十幾輛車財物,被李正帶的一百來個“河西賊”,給一股腦包圓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支“河西賊”,并不在越州軍的編制之內,是之前跟著李云一起去明州打劫鹽場的的那些人,從明州打劫之后,這些人就獨立出了越州軍的編制,現在是暫且歸由李正統領。
一共大概是一百二十來個人。
這些人,對外的名號就叫做河西賊,對內卻是李云麾下一支編外的人員。
按照李云的構想,這支河西賊目前是來幫他干一些越州軍不太方便出面干的臟活,等到將來,這支河西賊就可以成為他麾下情報機構的雛形。
之所以會讓他們獨立出越州軍的編制之外,是因為出去干臟活的人如果再回歸軍中,容易把軍中的風氣帶歪,不利于李云建設軍隊。
古往今來的成事者們,大多數都會有這么個用來干臟活的另一只手。
當然了,對于朱通家小的處理,李云還是比較仁慈的,只搶了他們的財物,把他們一行人綁在了樹上,并沒有下殺手。
在李云這里,朱通可能已經有取死之道了,但是他的家里人還沒有。
至于這只“黑手”,將來是交給李正來管,還是交給劉博來管,李云目前還沒有想好,不過隨著李云集團的壯大,這些事情將來都要一一明確。
劉博笑了笑,開口道:“二哥你放心,我先回去睡一覺,明天一早我就去找瘦猴,把事情處理好。”
李云“嗯”了一聲,再抬頭看去,欽差儀仗距離他們,只有幾十丈的距離了,李云回頭看了看劉博,開口道:“伱去罷,我要應付這朝廷里來的貴人了。”
劉博再一次點頭,然后抬頭看了看前方不遠處的儀仗,“嘖”了一聲:“什么人物,這么大的陣仗?”
“王爺哩。”
李云兩只手攏在袖子里,笑著說道:“沒見過罷?”
劉博眨了眨眼睛:“還真沒見過。”
“去去去。”
李云對著他揮了揮手,笑著說道:“你先去忙,等得了空,我帶你好好見一見。”
劉博笑了笑,對著李云抱拳行禮,然后默默退了下去,離開了迎接欽差的隊伍之中。
而李云也抬頭看向眼前,這會兒欽差的車駕,已經只有十丈不到的距離,李云默默走近杜謙,杜使君回頭看了看他,問道:“什么事情,聊了一路?”
李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派了個兄弟去了趟宋州。”
杜謙一怔,然后搖頭道:“司馬還真是重情義啊。”
“談不上。”
李云搖了搖頭道:“只是去問一問,有什么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蘇大將軍幫了我許多,這個時候熟視無睹,難免有些虧心。”
杜謙看向欽差儀仗,問道:“大將軍怎么說?”
李云搖頭。
“沒有什么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杜謙嘆了口氣,微微搖頭,沒有說話,而是邁步上前,對著迎面而來的馬車拱手行禮:“越州刺史杜謙,拜見楚王殿下。”
李云站在他身后,抱拳行禮:“越州司馬李昭,拜見楚王殿下。”
在他們二人身后,一眾越州官員,都撲通通跪在地上,對著馬車叩首行禮:“拜見楚王殿下。”
馬車終于停了下來,一個年輕的面龐掀開車簾,伸頭看了看道路兩邊的越州官員,然后又抬頭看了看太陽,嘆了口氣之后,還是吩咐停馬下了車。
李云這才認真打量了他一眼,只見這位楚王殿下,模樣還算周正,但是臉上的皮膚并不怎么好,有些坑洼,穿著一身紫色的單薄袍子,看起來二十歲出頭,但是個子并不是很高,屬于中等偏矮,比李云這個大高個,足足矮了一個頭。
或許因為身高問題,他下了車之后,先是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在場個子最高的李云,然后微微皺眉,又看向杜謙,嘆了口氣道:“不想在這里見到你了,杜十一。”
杜謙拱手,笑著說道:“我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殿下。”
京兆杜氏,如今也算是世家大族,枝繁葉茂,杜謙在同輩堂兄弟當中排行十一。
不過因為他爹乃是朝廷的六部尚書,因此杜謙在杜家的地位很高,與京城一些達官貴人家的公子,大多認識。
楚王武元佑,今年二十三歲,他十六歲就出宮建府,常年在京城之中廝混,二人自然是認識的。
武元佑跟杜謙閑聊了兩句,然后看向李云,開口道:“你便是越州司馬?”
李云抱拳道:“下官正是。”
看著李云即便抱拳,也要比自己高一些的身高,這位楚王殿下再一次皺眉,忍不住感慨道一句:“好生高大。”
說完這一句,他又看向杜謙,左右看了看:“鄭蘷呢?怎么沒有來見我?”
杜謙微微低頭,開口道:“這個下官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殿下來的太急,鄭府公在吳郡,因此沒有來得及趕過來。”
“恐怕是不愿意來見本王罷。”
武元佑悶哼了一聲,背著手說道:“他這一任觀察使快要做滿了,馬上就要離開江東,這個時候我奉命來巡視江東,還要查鹽道,他自然避我如同避瘟神一般。”
杜謙眼珠子轉了轉,與一旁的李云對視了一眼。
這位二皇子的話,說的都是極對的,但是就這么開門見山的說了出來,就有點不太合適了。
很多事情,尤其是在自己沒有足夠能力的時候,是不太適合直接擺在桌面上的,而這位楚王殿下,明面上身份尊貴,但現在半點實力也沒有,更不在京城,身后也沒有足夠強大的朝廷給他倚仗。
這會兒不小心翼翼,還這么大大咧咧的。
怎么說呢?
短命相。
說完這句話之后,這位楚王殿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伸手拍了拍杜謙的肩膀,笑著說道:“他能避得開,你杜十一剛到越州,卻是避不開本王。”
說到這里,武元佑回頭看了看身后一個面白無須的宦官,這宦官立刻會意,從馬車里取出一個扁扁的小木盒子,遞到了武元佑手中。
武元佑接過這個盒子,直接甩手丟給了李云。
“大個子,這是政事堂讓本王帶給你的文書。”
說到這里,他抬頭看了看李云,背著手,笑著說道:“往后,你不再是越州司馬了。”
說完這句話,楚王殿下看也沒有看李云,又上了馬車。
“進城進城,熱死我也。”
車駕再一次動身,駛向越州城,同時越過李云等一眾越州官員,把這些越州官員,甩在了馬車后面。
官道上,一眾越州官員望著遠去的馬車,都有些懵。
真能裝啊!
李云在心里吐槽。
杜謙看了看他的表情,打了個圓場,笑著說道:“恭喜恭喜,快看一看是什么樣的任命。”
李云沒有急著打開盒子,而是看向了楚王的車駕,嘖嘖有聲。
“不愧是皇子,姿態真是高啊。”
杜謙不以為意:“宗室大都如此。”
李云這才打開盒子,取出了其中的政事堂文書,拆開只掃了一眼,就看到了一行關鍵字。
著越州司馬李昭…
暫代婺州刺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