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杜謙溝通了一番之后,李云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刺史衙門,他并沒有在越州城里久留,在越州吃了頓飯之后,他就回到了城外的越州營。
這個時候,趙成的壓力已經近在眼前,如果鄭蘷下令越州出兵平叛,杜謙推拒得一時,推拒不了一世。
因此,李云遲早有一天,要跟趙成對上。
除非,他想要在這個時間點放棄官面的身份,成為與趙成一樣的叛逆,要不然這會兒,至少是在明面上,他不能直接違逆鄭蘷所代表的朝廷。
當然了。
兵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李云不可能在婺州去跟趙成作戰,畢竟相比較來說,領兵打仗,人家趙成是家傳的,比起李云…至少是現在的李云來說,要專業不少。
不過,趙成取越州,受刺激最大的并不是李云,而是吳郡的鄭蘷,畢竟這是江東道的事情,鄭蘷必須要第一時間過問。
到時候,趙成要面對的兵力,也不會是越州兵一家,而是整個江東道上,鄭蘷能動員的所有兵力。
這個動員過程,也不是一兩天能夠做到的,可能需要一兩個月甚至更久的時間。
因此,李云還有一段能夠“發育”的時間,他必須把握住任何一點點時間,來讓自己以及越州軍,盡可能的強大起來。
回到了越州營之后,李云立刻把周良,叫進了自己的營帳里,拉著周良坐下之后,李某人沒有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們…還得征兵。”
李云握緊拳頭,沉聲道:“這一次,規模更大一些,我們人數要翻倍!”
周良瞪著眼睛看向李云,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現在越州營的人數,是一千五百人,如果再翻倍的話,那就會達到三千人!
如果說,一千五百人的數目,一個越州還能夠供養得起的話,人數達到三千人,一個越州,便已經供不起了。
周良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低聲道:“將軍,咱們現在的錢糧都多了起來,養活三千人不是什么難事,但是…”
他看向李云,繼續說道:“但是咱們沒有名目征兵了。”
現在,越州營的人數,其實就已經超標了,比正常的編制超出了五百人。
不過,在這個人人吃空餉的年代,李云逆勢自己貼錢多養五百人,沒有人會去管,也沒有人會去查。
但是人數要是再翻個倍,就不太好藏了。
“沒有名目征兵,那就偷偷征。”
李云輕輕敲了敲桌子,開口道:“駐防越州的人數,增加一倍,這樣越州營的人看起來就會少一些,跟越州征那些新兵說,讓他們趁著每個月四天的休沐時間,引薦同鄉入伍,每引薦一個新兵,獎一貫錢。”
周良沉默了一會兒,他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寨主,您現在管著越州,一千人,一千五百人都沒有太大的問題,要是到了三千人,單憑一個越州恐怕就不太夠了,現在積攢的錢糧雖然不少,但是往后也只能是坐吃山空。”
“婺州的事情雖然要緊,但是屬下覺得,這不僅僅是越州一州的事情,寨主不用太過心急。”
周良已經很久沒有稱呼過李云為“寨主”了,這段時間,哪怕是私下里接觸,他也是稱呼將軍。
這一次,他罕見的恢復了從前的稱呼。
李云微微搖頭,開口道:“三叔,你的目光還是看的不夠長遠。”
“眼下,江東的事情,自然不止是我們一個越州的事情,但是我們以后,一定不會只局限于一個越州。”
“而想要在江東發展壯大,趙成就是最大的阻礙。”
李云輕輕敲了敲桌子,低聲道:“不平滅了趙成,咱們以后,可能只能蟄伏在越州一州之地,而只要我們平滅了趙成…”
“供養我等的,便不會只有一個越州。”
“這個時候,趁著咱們搞到了一批錢糧,當然要征召更多的兵,越強壯越好,有一句話,三叔你一定要記住。”
周良一怔,隨即低頭道:“將軍賜教。”
李云握住拳頭,深呼吸了一口氣:“只要夠強,就不用擔心沒吃的!”
“這句話,在哪里都一樣管用!”
如李云所料一般,婺州州城在趙成的進攻之下,只堅持了三四天時間,就被趙成攻入了州城。
不過這一次,與上一次攻下錢塘的時候,已經大不一樣了。
上一回趙成,在進攻錢塘之前,吃了太大的虧,傷損了太多人命,以至于進入錢塘郡城之后,趙成已經無力約束屬下,只能讓他們在城里肆意發泄。
而這一回,一來攻城并沒有費太大的力氣,二來現在趙成身邊剩下來的人,都可以算是他的死忠了,因此約束起來,沒有先前那么難。
這一次進了婺州城之后,該搶東西自然還是會搶東西,但是在趙成的明令禁止之下,已經基本上沒有殺人傷人的事件。
強奸的事情,也只有很少的幾起。
這位趙將軍,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整理了婺州城之后,站在城樓上,看著東北方向的越州發呆。
他的一個下屬,恭恭敬敬的站在他面前,低頭道:“將軍,婺州城已經清肅了一遍,所有的官軍都被清理了出來,各大戶的錢糧,也已經都清點出來了。”
趙成“嗯”了一聲,默默說道:“宰豬殺羊,再弄點牛肉,犒賞犒賞弟兄弟們。”
這副將姓閔,名叫閔雄,是一早就跟著趙成起事的舊人,他聞言先是揮手招來了下屬,吩咐下屬去辦這件事,然后他依舊站在趙成面前,抬頭看了看趙成,開口說道:“將軍,我們占了婺州城,您看起來…似乎不怎么高興。”
趙成深呼吸了一口氣,微微皺起了眉頭,輕聲道:“我刻意放緩了攻城的速度,指望著幾天時間,能夠吸引一些越州的援軍過來,耗去越州的一些兵力,以方便咱們下一步動作,可現在…”
趙成回頭看了看身后這座婺州城,微微搖頭:“別無所得,只一座州城罷了,我現在都在想,我們休息幾天之后,要不要放棄這座城,免得被這么一座州城絆住手腳。”
閔雄一愣,然后低聲道:“將軍,好容易打下來的城池,咱們以后就算是有個據點了,干什么要棄城不用?”
趙成搖頭道:“只一座州城,并不是一個州,沒有多大的用處,官軍若是圍過來,我們反而吃虧。”
“那屬下就帶人,先把婺州剩下的幾個縣都占了,聽說東陽縣人闊綽,屬下立刻就帶人去東陽。”
“兵力一分散,更加容易為人所制約。”
趙成依舊搖頭,緩緩說道:“先休養幾天,然后就在婺州,補充一些兵力。”
叛軍補充兵力的方式,與官軍是大不一樣的,官軍需要大張旗鼓的進行征兵,但是叛軍這里,就要容易很多。
搞幾個婺州的官員,將他們綁起來,讓本地的青壯上前砍上一刀,這個青壯不跟著叛軍干,也得跟著叛軍干了!
閔雄低頭行禮:“屬下這就去辦!”
趙成揮了揮手:“你去罷。”
整個過程,他都沒有回頭,只是目光一直望著越州發呆出神。
因為此時,這位趙將軍,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做什么。
他只想著跟官軍作對,為自己的家里人報仇,卻完全沒有做事的綱領,尤其是這個時候,他對于越州的謀算落空,心里就更加迷茫了。
“李昭…”
趙成念叨了一遍這個名字,緩緩說道:“真能沉得住氣啊,看看伱能不能,抵得住朝廷的命令…”
就在婺州的趙將軍,正在念叨著李云的時候,正在越州營里忙著征兵計劃的李云,看著眼前這個長約一尺半,寬也有一尺的木盒子,又抬頭看了看送箱子過來的人,有些懵了。
愣神了一會兒之后,他才問道:“你說,這是蘇大將軍特意送來給我的?”
這人低頭道:“是,小人是大將軍的家里人,在老家收到了大將軍的書信,大將軍吩咐,讓家里人把這個盒子,送到李司馬這里來。”
說著,他把一枚鑰匙,遞到了李云面前。
李云深呼吸了一口氣,接過鑰匙,打開了這個盒子。
盒子里,是一頁頁紙,幾乎堆滿,這些紙頁上或是密密麻麻一整頁文字,或是帶著圖畫,被整整齊齊的疊放在盒子里。
李云撓了撓頭:“這…這是…”
這個蘇家的家人低著頭,聲音也有些顫抖了:“這是老爺的手稿。”
“也是老爺賦閑在家十幾年的心血,尚沒有來得及整理成冊。”
李云愣住了。
“這…這…”
他愣神了好一會兒,只覺得頭皮發麻,撓了撓頭之后,喃喃道:“為什么送到我這里來?”
他跟蘇大將軍,是有一些緣分。
也有一些交情。
但是二人之間,一沒有拜師,二沒有朝夕相處,其實交情并沒有那么深。
至少遠沒有深到,讓蘇大將軍能夠托付心血的地步!
這蘇家人搖頭:“小人不知…”
李云忽然心中一動,看著這些書稿,喃喃道:“是了,或許是因為大將軍瞧了出來,我與朝廷…”
剩下的半句,他在心里默念,沒有說出來。
“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