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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貼錢

  越州城,翠云樓里。

  李云將這位杜使君請到主位上坐下,主動端起酒杯,開口笑道:“前番使君到任的時候,我沒有在越州,失禮之處,還請使君見諒。”

  “哪里哪里。”

  杜謙也一直在打量著李云,聞言笑著說道:“先前聽州衙門的人說了,李司馬是回老家提親去了,現在親事如何?”

  “還算順利,已經定下來了。”

  二人碰杯,李云微笑道:“五月就成婚。”

  “恭喜恭喜。”

  杜謙一飲而盡,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不過依舊在看著李云。

  “到時候,杜某一定過去湊個熱鬧。”

  從一見面,他就一直在關注著李云,目光中時不時會變得有些凝重。

  杜謙雖然年輕,還有些任性,但是他是個聰明人,這段時間李云雖然沒有在越州,但是杜謙已經很清楚的明白了,這越州到底是誰在做主。

  他來了之后,這種情況依舊如故。

  因為如果是正常的情況,他這個越州的首憲到任之后,越州原來的這些官員,一定會多多少少對他表現出投效的意向,至少是試探試探,但是到現在為止…

  一個都沒有。

  哪怕這段時間,他下到各縣去,各縣的負責人對他,也只是尊敬有加,沒有表現出想要投靠他這個首憲的意向。

  如果是從前,杜謙并不會怎么在意,他是朝廷任命的刺史,在法理以及權力上,天然就是越州的老大,有朝廷賦予的權力傍身,這些地方官無論如何,也必須要配合他做事,而現在最大的問題來了。

  朝廷已經,出了大問題。

  各地民亂不斷,中原的叛軍更是已經打下了洛陽,如今朝廷還有沒有余力顧及地方?

  答案恐怕是沒有的。

  至少兩三年之內,都很難有這種能力。

  而如果撇開朝廷賦予的權力,杜謙非常清楚,他在越州…遠不如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越州司馬。

  “多謝使君。”

  李云笑了笑,給他添了酒,問道:“使君成婚了沒有?”

  “我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

  杜謙嘆了口氣,開口道:“自然是已經成了婚,只不過現在各地都動亂,就沒有帶家里人一起到越州來。”

  李云笑著說道:“這會兒確實不太平,不過使君不帶家眷來,越州的百姓恐怕心里會不踏實。”

  杜謙抬頭看了看李云,笑著說道:“我這幾天到處走了走,看到越州百姓,現在都踏實的很,李司馬真是手段高明,幾個月時間,就平息了越州的動亂。”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從京城過來的時候,是跟著裴家的車隊來的,一路到了錢塘,在錢塘郡也待了幾天時間,錢塘現在的民生…”

  “遠未恢復。”

  “相比較來說,李司馬治下的越州,比起錢塘郡,就要好的太多了。”

  他笑著說道:“弄得我這個刺史到任之后,倒無所事事了起來。”

  李云搖頭道:“人口遠未恢復,使君太夸獎了。”

  說到這里,李云又敬了他一杯酒,笑著說道:“說起來,使君認得錢塘的裴公子?”

  “認得。”

  杜謙老老實實的說道:“年紀相仿,又同在京城,自小就相熟,不過長大之后,就來往不多了。”

  “這么說來…”

  李云舉杯,微笑道:“使君果然是杜尚書家的…”

  李云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杜謙打斷,他擺了擺手說道:“莫提莫提,家里長輩的事情,與我們這一代人無干,我能出來做官,雖然免不了靠了些家里的關系,但是也是我自己取的進士。”

  李云夸獎了一句。

  “使君厲害。”

  這些都是客套話,杜謙也渾然不在意,幾杯酒下肚之后,他面色有些暈紅,抬頭看著李云,舌頭都大了起來。

  “李…李司馬,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想跟你請教請教。”

  李云給他倒酒,笑著說道:“使君但問就是。”

  “這幾天,我到各縣去走了走看了看,李司馬征收那些無法認領的土地,做衙門的公地,這個事情各縣縣衙應該是不能同意的,即便同意了,也是陽奉陰違,而現在各縣竟然都在規規矩矩的辦事。”“我…很費解。”

  杜謙抬頭看著李云,吐出了一口酒氣,問道:“李司馬因何能讓他們,乖乖照做?”

  李云想了想,然后看向杜謙,笑著說道:“使君真想聽?”

  “想聽。”

  杜謙正色道:“這個本事太要緊了,我若是也能學會這個本事,以后做官,就好做很多了。”

  李云哈哈一笑,開口說道:“各縣都被反賊肆虐過一遍,我到越州的時候,下面的縣連衙役都沒有了,因此我為了讓各縣能夠順利運轉下去,就往各縣各派了二十個兄弟,臨時充當衙差。”

  “現在,各縣辦差的,大多還是他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杜謙抬頭看向李云,苦笑道:“這個法子,我還真未必學得來,我手底下,恐怕沒有這么多人手可用。”

  李云笑著說道:“使君到了越州,我們越州營的兵,不都是使君的手下?”

  杜謙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正要說話,又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李云連忙上前,將他扶了起來,又讓杜謙的下人杜來安過來,將這位杜使君給扶上了車,然后送回刺史衙門去了。

  杜謙走了之后,李云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這些世家子弟,并不都是裴璜崔紹那些個鼻孔朝天的模樣,比如說這位新任的杜使君,就要相對和氣的多。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很聰明,瞧出了越州現在的局勢,因此跟李云保持了和睦相處。

  目送著杜謙遠去之后,李云叫來了下屬,吩咐道:“現在越州叛賊仍然潛藏在暗處,如今使君到任了,往后你們好好衛護杜使君,不要讓叛賊有可乘之機。”

  這個下屬,是李云在緝盜隊的舊部,如今跟鄧陽一樣,也做了旅帥,聞言深深低頭,抱拳行禮:“是!”

  另一邊,喝的七葷八素的杜謙,被杜來安扶著回到了刺史衙門后衙的臥房里,杜來安好容易把杜謙扶到了床上,看著已經人事不省的杜謙,忍不住嘀咕道:“真是奇怪,公子你在京城,不是很能喝的么?”

  說到這里,杜來安的神情緊張了起來。

  “那個姓李的,給公子下藥了?”

  想到這里,他連忙走到門口,看了看外面有沒有人盯梢,沒有發現什么動靜之后,才小心翼翼關上房門。

  等他再一次回頭的時候,臉色暈紅的杜謙,已經坐了起來,坐在床邊愣神發呆。

  杜來安嚇了一跳,差點跳了起來:“公子,伱…”

  他撓了撓頭,才反應了過來,舒了口氣:“我就說,公子你不可能這么輕易就喝醉了,原來你是裝的!”

  他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了自家公子面前,好奇的問道:“公子,那個李司馬看起來挺和氣啊,什么事情,把你嚇得都裝醉了?”

  杜謙回過神來,瞥了他一眼,隨即搖頭嘆氣道:“跟你說,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

  杜來安“嘿”了一聲,開口道:“實在不行,咱們就給老爺寫信,老爺一紙文書,就能罷了他越州司馬的官職,然后公子你再舉薦一個聽話的越州司馬。”

  杜謙抬頭,瞥了杜來安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且不說我爹是在禮部任事,不能一紙文書罷了他的越州司馬,即便可以,這份文書一到,你我二人,恐怕就要人頭落地了。”

  這話,又把杜來安嚇了一跳,他驚呼道:“他還敢殺咱們不成?”

  “這個李昭,是蘇大將軍舉薦的…在錢塘見裴璜的時候,裴璜就同我說,他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當時我還不以為意。”

  杜公子瞇了瞇眼睛,吐出了一口酒氣:“現在看來,果然厲害。”

  杜來安撓頭:“我倒沒有瞧出來。”

  “那是因為你蠢笨,遍觀整個大周,有哪一個州的司馬,能像他這樣,干出均田免賦的事情?”

  沒收一部分無主的田地,分給佃戶,實際上就是均田,只不過沒有均的那么徹底罷了。

  “更重要…更重要的是,先前他沒有回來的時候,我翻過一些越州衙門的文書,看到了一些越州營的用度,大致估算了一下…”

  “如果我沒有估錯的話,他這個越州司馬…”

  說到這里,杜謙原本因為喝酒而暈紅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是一直在往越州貼錢的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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