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中,李云帶人殺入軍帳之中。
他之所以能夠貼的如此近,一來是因為趙成的的確確沒有想到,在他與錢塘之間,還有一支軍隊!
而他所有的斥候,都被放在了東邊,也就是盯住蘇靖的主力,一旦蘇靖追擊的速度加快,他就會提前拔營,以避開蘇靖的主力。
在這種情況下,李云才得以貼近他的大營。
如果是正常時候,哪怕是夜間,憑借趙成的本事,李云等人大概率靠近十里之內乃至于二十里之內,都會被趙成的斥候發現。
而就是這一次,被李云給抓住了機會!
他所部近一千人,已經訓練良久,這兩個月伙食也都跟上來了,這會兒雖然比不上那些百戰的精兵,但是至少可以說是青壯!
再加上這一千人的基層隊長,幾乎全都是山賊出身,一幫子山賊,跟著李云這個大山賊,嗷嗷叫殺進了叛軍軍帳之中!
殺了人就是功勞,自己要是死了,李校尉發撫恤,一個銅板都不會少!
再加上,李校尉就沖在最前面,那還有什么好怕的!
抱著這些念頭,李云所部雖然還沒有負責軍紀的“憲兵”,也沒有專門砍自己人的督戰隊,但是一千多個人,絕大多數都是往前沖的。
襲營伴隨著的,一定是縱火,這會兒營帳里已經火光四起!
李云一個箭步,手中長槍精準的點殺了一個叛軍,然后大步走到一個起火的帳篷前,用長槍一挑,將已經起火的一塊帳篷,丟到了另外一片帳篷上!
這個時候,夜風也吹了起來,火借風勢,發出了“呼呼”的聲音,那些著火的帳篷,也被吹的獵獵作響!
當趙成親自帶人趕到第一線戰場的時候,整個大營的西南角,已經被李云等一千人攪得天翻地覆!
不少叛軍將士都是在慌亂之中驚醒,還沒有來得及還手,就被嚇得倉皇后退。
偏偏夜色之下,又分不清李云等人到底有多少人,只覺得官軍的數目無窮無盡,一時間許多人都起了畏懼之心,被嚇得倉皇后退!
而趙成看到火光照耀之下的幾個“鄭”字之后,也篤定了這是觀察處置使鄭蘷的軍隊,他手握長槍,怒聲道:“甲營將士,同我一起沖上去!”
說著,他又喝道:“錢炳,你去整理軍隊!不要跑,不要亂!”
錢炳應了一聲,連忙帶著人大聲呼喝,重新收攏已經亂下來的軍隊。
趙成提槍,朝著李云等人沖殺了過去。
此時,李云依舊是沖在最前面,而趙成也是沖殺在最前面,趙成一身銀甲,而李云則是一身漆黑的甲胄。
雙方幾乎同時發現了對方,見李云一身鮮血,趙成怒吼了一聲,手中長槍狠狠刺了過去。
李云大槍橫掃,將這一槍輕松格開,然后槍身黏住趙成的槍不放,槍頭沿著趙成的槍身,直接從槍頭往他的槍尾滑了過去!
這一下如果不松手,恐怕手指頭都要被李云給打掉!
趙成兩只手握槍,向上一頂,格開了李云的槍身,隨即轉身橫掃,他槍身轉了一圈,這會兒勢大力沉,本來正確的應對方法應該是向后跳一步退出他的槍圍,但是李云倚仗著自己力氣大,兩只手持槍,擋住了這一槍橫掃!
然后李某人猙獰一笑,三兩步上前,橫身一撞,將這位趙將軍直接撞飛一丈遠,跌倒在地上!
李云還想欺身上前,被趙成的護衛趕上來,兵器揮舞,將他逼退。
趙成身上著甲,這一撞并沒有受太重的傷,只是覺得有些胸悶,張口的時候,嘴角已經沁出了一絲鮮血,他掙開左右的護衛,抬頭看著黑甲的李云,心中憤恨難平。
論武藝,論槍法,他都不遜色于李云,自小習武的他甚至可以說是猶有過之,之所以在雙方都用槍的情況下,他很快落敗,實在是因為對方力氣太大!
剛才那一下,如果是常人,手中的長槍說不定已經被他磕飛出去,死在了他的槍下了!
李云向后退了幾步之后,看向已經站起來的趙成,笑著說道:“槍法不錯啊。”
這話并不是嘲諷,李某人在武力方面,一直天賦異稟,這么長時間,也就只有裴莊勝過他,而眼前這個銀甲的年輕人,武藝是不輸給他的,在槍術上甚至要更勝一籌。
趙成一臉陰沉,只深深地看了李云一眼之后,悶聲道:“擋住他們,最多半個時辰,我們陣型整理好,就能全殲來犯之敵!”
李云不知道這人就是趙成,見他跑了,也沒有深追,揮了揮手,喝道:“再跟我沖上一陣!”
他再一次倒提大槍,殺入陣中。
一夜激戰。
等到了后半夜的時候,先前手忙腳亂的趙成所部,終于整理好了陣營,受了點輕傷的趙成,騎在馬上,看向李云所部。
打了半個晚上,他總算是憑借經驗,摸清楚了李云所部的人手,趙將軍大手一揮,大聲道:“他們人不多,撐死了也就一千五百人!”
“給我圍上去,將這些朝廷鷹犬給全殲了!”
趙將軍一聲令下,已經整理好隊列的叛軍立刻分出了一兩千人,開往李云所部左右兩邊,試圖將李云給圍起來。
面對這種情況,李云并不慌亂。
打著鄭蘷的旗號,蒙騙不了敵人太久,只要交戰一段時間,敵人很容易就能摸清楚他到底有多少人。
“周良!”
他喝了一聲。
周良很快上前,應了一聲。
“屬下在!”
“列陣防御,列陣防御!”
李云抬頭看了看天色,聲音沙啞:“至少,堅持到天亮!”
夜襲趙成大營,歸根結底,目的是為了阻截住他們,如果不偷襲,難度只會更大。
現在,偷襲的目的已經很完美的達成了,剩下就只有堅守待援了。這幾個月來,李云麾下訓練的內容不多,但是進攻陣列跟防御陣列都是訓練過的,很快眾人邊打邊退,依據地形,開始防守來自于叛軍的進攻。
李云找了一塊高坡,自己躲在大樹跟石頭后面,從背后取出牛角弓,用力拉滿,一箭釘死了一個沖上來的叛軍。
緊接著,弩機機括的聲音響動,一旁的鄧陽也摳動扳機,正中一個叛軍。
這會兒,鄧陽已經渾身都是血。
李云看了看他,才發現鄧陽的肩膀上,有一道傷口,正在往外滲血。
他看了看叛軍,一時半會不太敢攻上來,于是收了弓箭,看向鄧陽,喘氣道:“小子,感覺怎么樣?”
鄧陽臉色已經有一些蒼白,不過還是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容,開口道:“頭兒,當官軍…”
“要比當山賊,血腥多了。”
李云啞然一笑,正要說話,叛軍又組織起了第二輪進攻。
他喘了口氣,拍了拍鄧陽的肩膀開口道:“小子,不要動彈,看我退敵!”
李云提槍,大步走向敵人。
這會兒,天將拂曉,叛軍見到身材高大,渾身是血的李云迎面走來,都嚇得連連后退,再不敢上前。
不少人,甚至直接扭頭就跑!
人的名,樹的影。
如果說先前的臨水一戰,只是讓李云小有名氣,這一次阻擊戰,才終于讓他聲名大震。
李大校尉倒提長槍,還沒等他的下屬趕上前來,只憑借他一個人,就硬生生嚇退了十幾個叛軍,退去了一波攻勢!
而這個時候,東方已經開始泛白。
有斥候匆匆趕到趙成面前,跪在地上,大聲道:“將軍,東邊蘇靖的官軍追上來了!”
“距離我部,只有二十里不到了!”
趙成深呼吸了一口氣,咳嗽了一聲,臉上顯現出潮紅。
他看了看李云的方向,聲音沙啞:“看來,錢塘是暫時回不去了。”
“傳我將令,不要戀戰了,跟那些攔路的官軍脫離,我們往南走!”
副將錢炳看向趙成,問道:“將軍,南邊去哪?”
“去剡縣。”
趙成低著頭,緩緩說道:“稍作休整,然后咱們往西南方向,到婺州去!”
“甩開這些官軍!”
錢炳先是低頭,猶豫了一下之后問道:“可是將軍,咱們去了婺州,天王那里…”
“能顧全便顧全了,可是我們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
趙成握緊拳頭,咬牙道:“先保全元氣,再作圖謀!”
“是!”
錢炳應了聲是,下去安排去了。
而趙成坐在自己的馬匹上,問道:“攔路官軍之中,那個黑甲的,叫什么名字知道嗎?”
有人上前,開口道:“不知道,不過可以確定,這些人不是鄭蘷的兵!”
“去打聽打聽。”
趙成瞇了瞇眼睛,緩緩說道:“這人在戰場上,簡直如同怪物一般,若是這些官軍沒有他,我們昨天晚上想要突過去,絕沒有這么難。”
不管是冷兵器時代還是熱兵器時代,一個榜樣的作用都是巨大的,而像李云這種穿上鎧甲之后,簡直可以稱作戰爭機器的怪物,作用則猶為巨大!
“帶頭沖鋒”四個字,就價值千金了!
趙成所部,很快與李云所部脫離開來,朝著西南方向的剡縣奔去。
而就在趙成離開的時候,他終于知道了那個黑甲猛士的名字。
“李昭,李昭…”
求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