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朝廷暮氣漸重,因為各地稅收也隨之越來越重,帶來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很多人選擇上山當了山賊。
這里頭,有類似于蒼山大寨那種,一幫子走投無路的人落草為寇做了山賊。
還有些是十王寨那種相對來說比較“職業”的山賊。
宣州如此,婺州當然也不會少。
這些山賊幾十年下來,都有不少家底,去剿他們,一來可以搞點“伙食費”,二來也可以順帶著練練兵。
當然了,如果在婺州有什么人跟李某人作對,也可以順帶著當成匪寇給剿了。
一進了婺州地界之后,李云問清楚了路徑,也沒有再去州城,而是直奔東陽縣。
整個東陽縣,基本上就是婺州與越州所有的交界了,最多再加上稍北一些的烏傷縣。
等李云他們到了東陽縣城外的時候,提前帶人趕到東陽的李正等人,已經買好了豬羊,甚至還買到了一頭剛被宰殺的牛,正帶著人在城外,支起了大鍋,燒水宰殺。
等李云到了之后,命令下屬們在東陽城外扎營,他的屬下里,跟著李云時間久的,已經意識到了這些肉是殺給自己吃的,都歡呼著去扎營去了。
那些新跟著李云的新兵,看著肉食流口水,依依不舍的去扎營去了。
而李正,也迎了上來,開口道:“二哥,我昨天到的東陽,東陽縣衙的人派人過來詢問了一番,我跟他們說了一下情況,他們縣衙的人說…”
“等二哥你到了,請你去縣衙見一見他們縣尊。”
李某人伸了個懶腰,撇嘴道:“好大的架子,還讓我去見他,我今天住在城外,看到底是他來見我,還是我去見他。”
李云現在是有品級的武官了,哪怕撇開這個武官的身份不提,他手里拿著蘇大將軍下的條子,不要說東陽縣的知縣,就是婺州的刺史,這會兒也得積極配合李云。
一個小小的知縣,就來跟他擺架子,著實是沒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了。
當天,李云在城外營帳里住下,并沒有進城,住下之后,他叫來了立正。
“瘦猴,你去一趟城里,告知東陽縣,就說明天,我要看到東陽縣的詳細地理圖。”
“還有,十天之內,東陽縣須得給我大軍湊夠至少五百石糧食。”
“如有欠缺,按里通反賊論處。”
李正看了看李云,開口道:“二哥,是不是太橫了點…”
“讓伱去你就去,這算什么橫?”
李某人撇了撇嘴,開口道:“你二哥現在,但凡橫一點,都已經住進東陽縣衙,把那什么狗屁知縣給攆出來了。”
李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還是扭頭出去,替李云跑腿去了。
李大校尉,一只手拿起底下的人送來的烤牛腿,狠狠的啃了一口,然后又翻開蘇大將軍送給他的兵書,開始翻看第二遍。
這本兵書,所記的內容,都不是什么太深奧的知識,也不難理解,但是對于兵道入門的來說很有用,尤其是指出了一些領兵之人絕對不能犯的大忌諱,比如說依環山建營這種絕對的禁忌。
再有就是,大營附近,最好是有水源,一來是方便取水,二來如果敵人火攻,能有地方取水救火。
先前臨水城在,那些叛軍被火燒之后就,四散而逃,就是因為他們附近沒有什么水源,一燒起來,就燒個沒完沒了了。
這些雖然只是領軍的常識,但是對于李云這種從沒有領過兵的人來說,正是急需惡補的知識點,因此這書他看起來收獲不小,幾天時間,就已經開始看第二遍了。
一直看到夜深,有些疲累的李某人才上床歇息,到了第二天一早,他剛剛起身,李正就帶著東陽縣令到了大營之中。
李某人剛穿好衣服,走出營帳,就看到一個一身官服的中年人,正被李正引著朝自己走了過來,他心里覺得好笑,但是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李正上前之后,回頭看向那中年人,開口道:“胡縣令,這就是我們李校尉了。”
這姓胡的縣令這才上前,拱手行禮道:“東陽知縣胡騅,見過李校尉。”
李云打量了這位胡知縣一眼,這才不咸不淡的抱拳還禮:“胡縣尊客氣,一大早的,胡縣尊怎么親自到我軍營里來了?”
“有什么事情,派人帶個話也就是了。”
這兩句話有點陰陽怪氣,好在胡知縣臉皮夠厚,渾若無事,開口道:“有些事情,非得跟李校尉當面說清楚不可。”二人一前一后,進了李云的大帳之中,分主次落座之后,胡知縣才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李校尉,胡某昨天收到了州里的文書,才知道蘇大帥已經行文我婺州,要婺州盡力配合李校尉駐兵平叛。”
李云笑了笑:“這么說,要是大帥不給婺州行文,婺州就不準備配合我平叛了?”
“那自然不是。”
胡知縣咳嗽了一聲,開口道:“大帥有行文,我婺州就可以把賦稅錢糧給抽出來,供給李校尉,如果大帥沒有這份行文,那么即便李校尉所部,依舊是我們婺州供給錢糧,也只能對百姓再加征賦稅了。”
李云心里翻了個白眼。
這些地方官,都精明的很,有蘇靖的行文,他們就能把原本要交給朝廷的賦稅,拿來供給李云。
但是這些賦稅能不能用的完,到底用了多少,就很難說的清楚了,還是他們說多少,就是多少。
假如沒有這份行文,那么他們也有了對百姓加稅的名目,說不定又可以大撈一筆!
而這些亂象,李云雖然瞧得出來,但是目前他還沒有辦法解決,更沒有辦法處理這些人。
胡縣令看著李云,繼續說道:“有了蘇大帥的行文,李校尉要的五百石糧食,胡某會盡快給李校尉送來,至于李校尉要的地理圖…”
他苦笑道:“非是胡某不配合,是實在沒有,請李校尉見諒。”
李云皺眉:“你們縣衙,連縣里的地圖都沒有?”
“有是有,但是都很粗略,沒有辦法用來行軍打仗。”
“要是沒有本地人,照著走多半都會走錯路。”
胡知縣苦笑道:“李校尉你不知道,繪制地圖,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非得朝廷出面不可,一個縣可沒有那么大的本事,制出地圖來。”
李云皺眉,隨即舒展下來。
他知道繪圖很麻煩,但是一個縣并不大,總有人能夠將一個縣全部走完,將地圖給畫出來,沒想到東陽縣一個縣衙,連一份像樣的地圖都沒有。
李校尉沉吟了一番之后,開口說道:“那好罷,胡縣令,我有幾件事,要貴縣配合。”
胡知縣松了口氣。
昨天李正去縣衙,開口就說里通叛軍,可把他給嚇壞了。
他知道,現在這種非常時刻,城外的這些平叛的軍隊手握兵權,真要是惹惱了他們,他們上書朝廷參自己倒不怕,就怕直接闖進縣城,手起刀落,將他們這些官員給殺了,然后上報朝廷,說他們私通反賊,就地正法。
那真是說理都沒有地方說理。
朝廷絕不會站在他這個知縣這邊!
聽李云這么說,他反倒覺得眼前這個聽說是都頭出身的校尉,還算是講點道理,整個人也放松了下來。
他正要繼續說話,就聽李云說道。
“東陽縣與越州交界的地方,我會派人巡邏,但是縣衙也要派人,嚴密盯住越州那邊的動向。”
“再有。”
李某人看向胡知縣,笑著說道:“東陽給我部的錢糧,咱們要一一對賬,免得事后數目出了差錯,互相推諉。”
這句話,讓胡知縣變了臉色。
因為李云這句話,絕了東陽平賬的機會。
他先是站了起來,然后看向李云,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后,臉上擠出笑容。
“李校尉,下官在縣城里備了酒席,給您接風洗塵。”
李云嘴角,勾出了一個弧度。
這些縣令,還真他娘的能屈能伸啊…
連“下官”都稱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