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善本內心嘀咕。
方向舵顯示,張庸在向東飛。要做什么?
東面是大海啊!
現在還沒天亮,朝大海飛很危險啊!
萬一飛機出現故障,或者方向判斷失誤,他們兩個可能就回不來了。
不要相信迫降海面的說法。那都是心理安慰。
真的需要迫降到海面上,結果都是九死一生。
欲言又止。
最終沉默。
張庸都不怕。他怕什么?
別人是軍政委員會督察專員。全國才九個。多顯赫。
難道自己比他還怕死?
“我在找日寇軍艦。”張庸忽然說道。
“什么?”陳善本愕然。
懷疑自己聽錯了。
然后發現沒聽錯。
戴著耳機呢!交流的聲音非常清晰。
這個時期的無線電比較糟糕,遠距離通訊很困難。但是前后排,是有線通訊。
就像是打電話似的。
“日寇在長江口有一艘巡洋艦和好幾艘驅逐艦。”
“啊…”
“我看能不能找到。然后扔兩顆炸彈下去。嚇唬嚇唬它們。”
“啊…”
陳善本徹底驚呆了。
我擦!
玩這么大!
難怪要黑夜中起飛。
如果是白天起飛,絕對會被攔截的。
日寇的驅逐艦什么的,防控火力還是比較強的。單機想要突破,難。
飛機和戰艦的防空火力,是一個很詭異的函數。戰斗機的數量越多,戰艦的防空火力就越弱。最終無限趨于零。
來襲飛機的數量越多,防空火力越是分散,威懾力就越小。
除非是炮彈安裝了vt近炸引信…
這個技術,張庸已經記錄在小本本上。看以后有沒有機會收購。
平穩向東。
巡航速度。
他需要至少飛兩個小時。
因為兩個小時以后才會開始天亮。才能降落機場。
事實上…
最好是在天亮前發現日寇戰艦。
如果是白天,日寇肯定會辨認出來,是華夏國府空軍的ba65戰斗機。
然后采取針對性的措施。然后就會有麻煩陸續到來。
日寇的航空母艦可能提前到來。
駐扎在臺島北部的日寇陸航,也有可能增加戰斗機數量。
所以,只能靜悄悄的,像個小賊似的,暗算敵人一下。然后迅速走人。讓日寇疑神疑鬼。
怎么發現日寇戰艦?
當然是尋找紅點了。
每艘日寇戰艦上面,都有那么多日寇。
降低高度。
2000米…
1500米…
繼續下降。
最終,張庸將高度控制在1200米左右。
這樣一來,如果下面有日寇的戰艦,必須會出現大量的紅點在地圖邊緣。
“這么低高度…”
后面的陳善本看著儀表盤,內心繼續打鼓。
這個高度太低了。一旦發生意外,連跳傘都來不及。1200米的高度,很快就會墜落的。
你不可能在失控的瞬間就跳傘,肯定會想辦法挽救。
各種操作,十幾秒就過去。
而十幾秒鐘的時間,飛機就有可能下墜幾百米的高度。彈射都來不及。
但是,最終,陳善本還是保持沉默。
張庸都不怕。他怕什么?張大專員不可能拿他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吧。
平飛。
高度在10001400米之間徘徊。
不可能時時刻刻都保持同樣的高度。受氣流影響,肯定會高低起伏的。
張庸默默的等著地圖有反應。
然而…
好一會兒,地圖都沒有顯示。
沒有任何紅點。
皺眉。
難道,自己搜索的方向不對?
日寇軍艦可能不是在長江口?
那沒辦法了,必須盤旋。轉向。向南。搜索長江口南面海域。
沒發現…
沒發現…
繼續。
不死心…
轉彎。
盤旋。
一圈一圈的尋找。
終于,一個紅點出現在地圖邊緣。
頓時大喜。
終于找到。
隨即疑惑。
怎么只有一個紅點?
不是應該有很多紅點嗎?軍艦上很多日寇啊!
隨后發現,又有一個紅點出現。
又又一個…
又又又…
琢磨。發現自己搞錯了。
他現在已經是在空中,系統自動開啟世界地圖。
而世界地圖的監控距離是24海里。也就是44公里左右。
咦?不對。距離好像拓展了?
現在世界地圖的顯示距離,增加到了36海里。也就是66公里左右。
那些被發現的紅點,就在66公里之外。
頓時放心了。
原來空中搜索半徑這么大!
半徑66公里啊!
急忙拉升高度。
一直拉升到2000米以上。這樣相對安全。
轉向。
向著紅點飛過去。
同時叫道:“準備投彈。”
“我看不到目標。”陳善本在后面叫。
然后張庸就發現自己錯了。
配合失誤。
他應該讓陳善本負責駕駛,他坐后面負責投彈的。
因為他能“看到”目標,也能指示陳善本如何駕駛飛機。然后自己“相對準確”的投彈。
只能是相對準確。
因為,他的腦海地圖,和飛機的投彈瞄準,并不對應。
飛機的投彈瞄準,采取的是鏡像法。是地面鏡像的影射。計算提前量。兩者重合,即可投彈。但是他做不到。
因為根本看不到海面上的戰艦,無法確定具體位置。
怎么辦?只能心算。
根據飛機的速度,高度,計算投彈距離。
很難。非常難。
但是沒辦法。第一次都這樣。
幸好,就算沒有炸到也沒關系。炸彈落在附近也能嚇日寇一跳。
黑漆漆的夜空,居然有炸彈落下,還爆炸了,足夠小鬼子驚魂未定,懷疑人生。以后晚上睡覺都再也不得安寧。
萬一又有炸彈落下呢?
萬一下次就炸中了呢?
誰也不敢保證,炸彈就不會命中自己…
嘿嘿。
“預備投彈。”
“好。”
陳善本激活航彈一級引信。
但是完全不知道什么時候投放。目標又在哪里。
“放!”
張庸一聲令下。
陳善本立刻按下開關。
一顆200公斤的航彈悄無聲息的落下。
第二級引信自動激活。
隨時爆炸。
但是,陳善本完全不知道它會落在哪里。
事實上,張庸也不知道。他只能大致判斷,應該是在紅點附近。
可能有0.01的概率命中吧…
炸彈落在海面上,爆炸,嚇一嚇日寇…
繼續飛。
驀然間,眼角余光發現下面出現一個火球。
由于是在飛機的正下方,飛機又在2000米高空,所以,那個火球看起來,比較微弱。
但是,在漆黑的夜空中,它依然是那么醒目。
下意識的扳動操縱桿。側飛。然后清楚的看到后方的海平面上有火光。
火光照亮了四周。可以隱約看到戰艦輪廓。
沒錯。的確是戰艦。
應該是日寇的戰艦。
一時間,呼吸停止。腦海有點空白。
不是…
好像命中了?
好像炸彈命中了日寇軍艦?
不會吧?
這樣都能命中?
我特么真應該去買彩票啊!
這個幾率比中500萬彩票還低得多。我真是天選之子啊!
“快!”
“再來!”
張庸很快回過神來。
趁他病取他命。海面有火光,能看到日寇軍艦。
陳善本立刻有了瞄準目標。
張庸糾正飛機,平飛,交給陳善本去瞄準。
很快進入投彈位置。
咔嚓!
航彈落下。
結果,沒有炸到。
航彈在距離目標一百多米外的海面上爆炸了。
沒什么動靜。
等于一個小石頭落入海水中。
“唉…”
陳善本很惋惜。
張庸反而覺得這才是正常的。
在2000米高空水平投彈,怎么可能輕易命中?
你看中途島戰役的時候,美麗國的飛行員,都是俯沖投彈的。盡可能的提升命中率。
什么?
張庸為什么不俯沖?
不好意思。他不會。還沒學到。平飛投彈還是他自己琢磨的。
事實上,系統還沒有教如何投彈。
才操控飛機幾天啊,就想學俯沖投彈,想多了。
趕緊拉升。
趕緊跑路。
發現鬼子軍艦上的探照燈正在射過來。
幸好沒有被照到。
忽然,不遠處的夜空,有一道冰冷的火焰出現。
哦,是日寇發射的曳光彈。
急忙跑路。
迅速返航。
“專員,我們真的炸到了日寇的軍艦?”
陳善本很興奮。
其實,他自己就能確定。
因為,他看到火光了。看到了日寇軍艦了。
就是日寇軍艦上面燃燒的火光。如果不是被命中,不可能有火光。
“是。”
張庸冷靜的回答。
的確是炸到了。但是具體部位不清楚。
炸到的日寇是什么軍艦,也不清楚。可能是巡洋艦。也有可能是驅逐艦。
雖然什么都不清楚。但是,只要命中,就很高興。
可能是純粹的新手大禮包。
可能以后投擲幾十顆航彈,都無法命中一顆。
但是,無所謂,這一次,的確是命中了。而且,日寇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關鍵是最后一點。
日寇海軍會疑神疑鬼,胡亂揣測。
甚至懷疑是日寇陸航搞鬼。是日寇陸航故意投彈。
還別說,這個解釋才是最合理的。
一擊命中。誰能做到。只有該死的陸軍馬鹿能做到。
還是陸軍馬鹿里面非常精銳的飛行員。
什么?你說說華夏空軍?
拜托!陸軍馬鹿你們不要這樣羞辱人!
我們大日本帝國海軍的戰艦,怎么可能被懦弱的華夏空軍命中?
張庸忽然發現了什么。
要不,就將這件事,死死的扣在日寇陸航的頭上?
反正,日寇陸航是肯定會否認的。但是,無論日寇陸航如何否認,日寇海軍都會相信就是陸航做的。
沒辦法,誰叫海軍馬鹿和陸軍馬鹿是世仇呢?
絕對是你!
就是你!
不可能是其他人!
回到地面以后,看看如何操作,將這個屎盆子扣在日寇陸航頭上…
返航。
背后的海平面出現一縷光亮。
晨曦撕開黑夜。天亮了。可以安全的降落龍華機場了。
油料還有一點點。比預料中的要快。
安全降落。停穩。
“陳善本。保密。對誰都不能說。”
“是。”
“就說我們是朝金陵方向飛了。然后轉向蕪湖。然后從蕪湖飛回來。”
“明白。”
陳善本答應著。
張庸不想那么高調。
主要的擔心日寇的航母會提前到來。
萬一日寇的航母提前到來,會讓淞滬戰役更加難打。
于是,兩人就像是做了壞事的小賊,靜悄悄的回來。
“專員。”
高遠航上來迎接。
發現航彈不在了。
“你們將炸彈扔哪里了?”
他十分好奇。
也有點擔心。
張庸是去執行什么秘密任務了?
這么大黑夜的,將航彈扔哪里?
那是航彈啊!
兩顆分別200公斤的航彈啊!
如果落在草地上,能炸開一個深三米,寬十米的大坑…
“航彈…”
張庸忽然發現,自己的謊言有漏洞。
沒注意到航彈的去向。
往金陵飛,往蕪湖飛,你炸彈扔哪里?
隨便扔地上?
開玩笑!炸到地面老百姓怎么辦?
還是扔總統府了?
這可不是一般事。
事實上,航彈的使用,非常嚴格。
需要層層批準。
高遠航自己都沒有掛彈的權力。
也就是他張庸有特權,才能輕易的將航彈掛起來。然后上天。
否則,如果有人掛著航彈,朝總統府飛去…
陳善本欲言又止。
他也覺察到里面的漏洞了。之前沒想好。
“高隊長,這邊說話。”
張庸將高遠航和陳善本拉到一旁。
同時讓其他人后退。
將實情告之。
“命中了?”高遠航難以置信。
“完全是巧合。”張庸實話實說,“非常意外。第二顆就沒有命中。”
“那日寇的軍艦…”高遠航又是感慨,又是羨慕。
在黑暗中投彈,居然都能命中。
張庸的運氣,真是逆天啊!難怪他膽子那么大。
“這件事,必須保密。”
“明白。”
“就我們三個人知道。”
“但是航彈的去想,必須解釋清楚。要寫報告的。”
“回來的時候,經過太湖,扔太湖里面了。沒炸。”
“也罷。就說是沒有開啟一級引信。”
“就這樣吧!”
三人商議既定。
一切責任,當然是張庸自己承擔。
報告也是張庸自己簽字。
嗯,有特權就是好。別人都不敢多問。
專員是委座跟前第一紅人,當然不可能對委座不利。你還問什么?
分開。
高遠航繼續去訓練其他飛行員。
陳善本也去幫忙。
張庸則是去餐廳吃早餐。同時琢磨著,如何讓日寇海軍“發現”是日寇陸航做的。
結果越想越高興。
如果被炸到的是日寇的巡洋艦,那就精彩了。
可惜,戰列艦、巡洋艦、驅逐艦,在世界地圖上都沒有顯示。世界地圖只顯示航母。
日寇的航母,都在本土附近。兩艘在港口。兩艘在近海。
很難想象,日寇在四年后,居然擁有十幾艘航母。但是目前,包括改裝的,只有四艘。
也就是說,在未來的四年,日寇海軍不但建造了大和號、武藏號兩艘戰列艦,還建成了很多艘的航空母艦。
側面說明,日寇的造船能力還是不錯的。也有一定技術基礎。
但是偏偏去招惹更強大的美麗國。
…扯遠。
將心思拉回來。
今晚估計是沒有襲擊的機會了。
日寇的戰艦,肯定會日夜值守。探照燈、高射炮,全方位開啟。
日寇陸航也不可能發起第二次“攻擊”。
過猶不及。適可而止。
忽然,心思一動。一個黃點出現。
剛開始的時候,張庸并沒有注意到對方。黃點那么多。
但是,當他看到黃點的時候,卻隱約間有些想法。他見過那個黃點。似乎有點茫然。
那是一個長衫中年人,提著一個小夾箱。行色匆匆。神情疲憊。
如果是從時間線來說,這個黃點,來上海灘應該一段時間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到目前,好像還是孤零零一個人?好像沒找到組織?又或者是不敢找這邊的組織?
奇怪。
他到底是誰?
來上海灘做什么?
最關鍵的是,為什么不找組織!
紅黨強大的不是個人。而是組織。是整體的執行力。
一個游走在外的成員,居然不去找組織。而是繼續游蕩。這是很危險的。等于是和組織失去聯系。
從紅黨的組織紀律來說,這種游離,幾乎等同于背叛。
會受到嚴肅處置的。
那邊的紀律,可不是開玩笑。
罰酒三杯,想也別想。
搞不好會被當做是叛徒。如果你無法做出有效說明的話。
正好暫時沒事。幫幫對方。
現在是國共合作。紅黨已經不是洪水猛獸。
當然,私底下見面就好了。
走出機場。
靜悄悄的出現。將對方攔住。
目標的身上沒有武器。他張庸是不需要擔心的。
“是你?”對長衫中年人認出了張庸。
“沒錯。是我。”張庸點點頭,“你怎么還在上海?”
“我…”
“為什么不去找組織?”
“什么?”
“我知道你是那邊的人。你已經多久沒有和組織聯系了?”
“什么組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這位同志,我很嚴肅的告訴你,你長時間游離在組織外面,很容易引起誤會的。如果有些事情你解釋不清楚的話,會被認定是叛徒。到時候,你百口莫辯,悔之不及。”
“我…”
“你想做叛徒?在尋找合適的人投靠?”
“不是!”
長衫中年人急忙否認。
隨即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等于是變相承認。
糟糕…
還是被人套路了…
可能是這幾個月,真的太累了,撐不住了…
“你很累?”
“我…”
“我帶你去找你們的人。我認識他們。”
“不…”
“擔心我出賣你?你連自己的組織都找不到,好像沒什么值得出賣的價值。”
“不是,我…”
“說話痛快點!”
“我是東北來的。不是這邊的。不能找這邊的人。”
“抗聯?”
“是…”
張庸皺眉。
難怪一個人忙活。
原來是東北來的。
不好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