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麗初來了。
她用幽怨的眼神看著張庸。
仿佛是在埋怨無能的丈夫。
都是因為他。她又被抓壯丁了。
其實,她是搞技術的啊!
研究飛機才是她的專業!
現在都成了張庸的跟屁蟲了。還有傳聲筒。
張庸也郁悶。
查案又沒什么油水。還有危險。
那都是亡命之徒啊!分分鐘和你同歸于盡的。早就見識過了。
于是,兩人大眼瞪小眼。
最終,都是無奈的嘆氣。
能怎么樣你?
乖乖干活吧!
“我是拿了雞毛令箭的。”楊麗初說道。
“誰給的?”張庸明知故問。
“反正,誰碰到誰倒霉。”楊麗初硬邦邦的回答。
張庸朝她翻白眼。
還用你說。我又不是傻瓜。
不是委座就是夫人。當然是誰碰誰倒霉。
炮擊總統府這樣的事,誰能忍受得了?當然是要一查到底的。
哪怕是汪精衛也不會阻攔。因為他也有可能被一炮炸成碎片。
可以百分百肯定,這個炮擊總統府的計劃,絕對沒有人跟汪精衛打招呼。否則,他斷然不能答應。
什么?
靜悄悄的離開總統府?
在汪精衛不在的時候炮擊?說笑呢!當別人是三歲小孩。
做得如此明顯,那些軍頭怎么可能不懷疑?
一旦老蔣有什么意外,他們第一個拿汪精衛開刀。軍頭才不跟伱講道理。
之前,汪精衛遇刺,外人首先懷疑就是老蔣做的。
汪精衛老婆還氣呼呼跑到老蔣面前,大聲質問,要老蔣給一個交代。
刺殺汪精衛,是王亞樵安排的。的確和老蔣無關。可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老蔣做的。
這已經成為固定思維了。所以,汪精衛焉敢同意?
瑪德。都是什么破事。
敢用迫擊炮轟炸總統府的日寇,絕對是亡命之徒啊!
這些亡命之徒,又沒有什么油水…
不對。有個藤條箱。
之前在金陵,始終沒有發現那個藤條箱。
如果藤條箱里面有金條…
好吧,憧憬一下。抖擻精神。
沒有油水,那就創造油水。
亡命之徒沒有油水,那就不要去惹他們。
誰有油水就是去惹誰。
上海灘誰最有油水?杜月笙?黃金榮?張嘯林?
都可以!
“你準備從哪里開始?”楊麗初問。
“不知道。”張庸老老實實的回答。
楊麗初:…
好吧。我什么都不說。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反正,我只負責報告。早報告。晚報告。
“先去找杜月笙吧。”
“什么?”
“去找杜月笙,看他有沒有什么消息。”
“你…”
楊麗初欲言又止。
這個時候,張庸居然想要去找杜月笙?
想不通…
但是,這是張庸的決定。她不會否決。
其實,張庸也就是忽然冒出這么一個念頭。去找杜月笙。
有消息最好,沒消息也無所謂。
如果杜月笙和他發生沖突,他正好拿著雞毛當令箭。
一個電話,就從淞滬警備司令部調人來。將他抓捕。
杜月笙之前又不是沒有被抓過。
他打了那個誰,一個督軍的親戚?結果就被抓了。
最后還是黃金榮從中斡旋,才將他救出來的。若非如此,就沒有他杜某人了。
可見,在軍隊的面前,這些道上大佬,啥也不說。
楊麗初那里,不是有委座還是夫人的雞毛令箭嗎?必要的時候,就用在杜月笙身上。
抗拒合作…
拒絕配合調查…
肯定內心有鬼…
一堆的罪名全部按在杜月笙身上。不死也脫層皮。
他自找的。呵呵。
好。就這么辦。去不夜天。
杜月笙一般在什么地方。張庸不清楚。
但是,不夜天是杜月笙的產業。他是知道的。去那里準沒錯。
出發。
浩浩蕩蕩的隊伍。
全副武裝。
氣勢洶洶。
直接來到不夜天門口。
報上身份。直接要求和杜月笙見面。
被放行。
進去不夜天。很豪華。
客人雖然不多。顯得十分高端。富麗堂皇。
一個個穿著旗袍的迎賓小姐,不能說個個都有90分的顏值。但是80分肯定有。
瑪德。暗暗怨念。杜老板真特么會享受啊!
眼紅。想取而代之。
可惜,有自知之明。知道力有不逮。
給杜月笙找點麻煩,勒索一點油水,是沒問題的。但是要取代的話…
宣鐵吾都做不到。十年后,宣鐵吾是嘗試過的。各種手段。各種辦法。
但是,始終沒有將杜月笙徹底的打垮。
倒是解放軍一來…
呵呵。所以,掃蕩這些牛鬼蛇神,還得紅色。
抬頭看看四周。
金碧輝煌。富麗堂皇。紙醉金迷。
也就剩十三年的時間了。
十三年以后,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人生在世,猶如白駒過世…
想多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很快,一個師爺模樣的人歡迎上來,戴著金絲眼鏡。四眼仔。滿臉堆笑,“張組長大駕光臨,請,請,請!”
“你們杜老板呢?”張庸直截了當的問道。
“我們老板前天坐船去了南洋。但是沒關系,張組長有什么要求,我們一定盡全力滿足。”
“你叫什么名字?”
“張組長,鄙人馬美松…”
“你們杜老板真的不在?”
“真的不在。否則,張組長大駕光臨,我們老板肯定倒履相迎啊!”
“是嗎?”
張庸毫不掩飾冷笑。
呵呵,當我傻。不在?是不想見我吧?
都是老滑頭。正常。
別人畢竟上海灘道上的老大。地位還在黃金榮之上。
本來,張庸是想借著雞毛令箭,敲打敲打杜月笙的。如果是可以將他裝在口袋里,自然最好。杜月笙完蛋了,上海灘就亂了。亂才好。越亂越好。亂才有機會嘛!才能渾水摸魚。
然而,他終究是低估了別人的能力。
別人隨便一招太極推手,就將他的試圖全部化解于無形。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別人都派人熱情迎接了。他如果不給臉,以后在上海灘,確實不好混。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張庸不怕日寇暗算自己。但是怕身邊人反水。
小心一點,永遠沒錯。
“張組長,你是初次登門,我們沒有來得及準備,還請各位莫怪…”
馬美松悄悄的擺擺手。馬上有美麗的旗袍小姐款款的端上來一沓紅包。
是用紅紙包成的。擺放的整整齊齊。其中還有一個最大的。
“張組長,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給我的?”
“莫怪,莫怪,請…”
馬尾松雙手將紅包遞過來。十分恭謹。
張庸伸手接過來。
順手將封口撐開。看到里面是五張銀票。
面值都是100銀元的。總共500銀元。花旗銀行的。銀票的紙張質量非常堅挺。
張庸的眼神頓時瞇細起來。意味深長的看著馬美松。
不錯嘛。這個數額恰到好處。
五百大洋。不少。初次見面。分量不錯了。
但是也不多。不多給。說明我杜月笙不是有求于人。純粹見面禮。
說白了,意思就是,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以前的事情,我杜月笙不和你計較。但是,你也別得寸進尺。
我杜月笙沒有求到你張庸的地方。你想要獅子大開口,不可能。江湖規矩,不要做得太過分了。
張庸又拿起一個小的紅包。里面都是法幣。五張。面額都是5元。總共25元。相當于25個大洋。
好吧,告辭。
拿了別人的錢,繼續找麻煩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他張庸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
細水長流。每次五百。一個月來兩三次。也是一筆不錯的收入。
哈哈!
默默的監控地圖。
發現周圍有很多武器標志。都是杜月笙的人。
有很多小白點。但是無法判斷杜月笙是否在里面。只能肯定,有很多人在暗中觀察自己。
轉身離開。準備去找黃金榮。
挨個拜碼頭。
看誰不識趣。
然后拿著楊麗初的雞毛令箭,狠狠插他頭上。
“馬先生。”
“張組長,您有什么吩咐?”
“你們老板去南洋談什么生意?大概什么時候回來?”
“不好意思,張組長,我不知道。老板沒跟我說。如果你有什么需求的話,我可以給他發電報…”
“那好。請他幫我帶五百斤金雞納霜。”
“嗯?”
馬尾松一時間愣住。
不是,我說的都是客氣話啊。你聽不懂嗎?
我們老板是不想見你。才找借口。并不是真的去了南洋。說你有什么需求,其實是勸你不要節外生枝…
你腦子不開竅嗎?
還傻乎乎來真的?
還要我們老板給你帶五百斤金雞納霜?
扯淡呢!
“呶,這是定金!”
張庸將大紅包拆開。將里面的銀票拿出來。
借花獻佛。完璧歸趙。我不要銀票。我要五百斤金雞納霜。后者比五百銀元值錢多了。
“這…”
馬美松猶豫了。
眼神里面閃過一絲絲陰冷之色。
明白了。張庸是故意挑事的。他知道杜老板不想見自己,于是故意找事。
五百斤金雞納霜,價值至少在十萬大洋以上!
你給五百銀元?這五百銀元還是我們送你的!
瑪德…
“馬先生,你臉色不太好…”
“不好意思,天生的。”
“哦,我還以為,你們杜老板根本沒有去南洋呢!騙我沒關系,騙委座,騙夫人,就不太好。”
“真的去了。”
“那就行。記得幫我帶五百斤金雞納霜啊!”
“這…”
“怎么?有難度嗎?”
“倒也不是…”
“我就知道你們杜老板神通廣大。肯定沒難度的。”
“這…”
“唉,馬先生,其實,我也不想麻煩杜老板的。但是我真的沒空。我現在忙得放屁的時間都沒有。這不,一早上就被勒令放下手頭的一切,全力追查有人試圖炮擊總統府一案。你說那些人是不是瘋了,居然試圖炮擊總統府!這是明擺著要謀殺委員長啊!這還得了?”
“張組長真是人中龍鳳,被委以重任…”
“唉,坦白說,我也不知道應該從哪里開始調查。我是無能之輩。什么都不懂。所以,只能是挨個詢問。愿意合作的,咱就好好說話。不愿意合作的,咱也沒辦法。只能是請回去,好好的招待,直到他愿意合作為止。”
“張組長做事方式別具一格,成績斐然,我們都略有耳聞…”
“唉,沒辦法,我人笨,只能用笨辦法…”
“張組長你放心,五百斤金雞納霜,三個月以后,肯定送到。”
“那就多謝了。我就知道杜老板是愿意合作的。是值得委座信任的。我會向委座報告的。”
“謝謝張組長。”
“那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張組長,請。”
“謝謝!”
張庸輕飄飄走出來。
馬美松一直殷勤的在前面引路。神色諂媚。
當然是裝的。
張庸明白。他自己也明白。但是誰都沒有拆穿。
“謝謝了。”
“應該的。”
告辭。上車。前往暢春園。
情報說,黃金榮在暢春園的時間比較多。
到了這個級別的道上大佬,都是狡兔三窟的。據說從來不在同一個地方呆三個晚上。
有的甚至是前半夜在這里。后半夜在那里。至少要換房間。
如果是有女人的話,來之前不通知。走了之后也不打招呼。
主打一個突然。干完就走。
免得被刺殺。
混道上的,誰不是一堆仇家?
說他張庸的仇家多。但是如果和杜月笙、黃金榮相比,猶有不及。
想要這些道上大佬的命的刺客,隨時都有。
稍微不小心,就得仆街。
史實上的張嘯林是怎么被刺殺的?就是被身邊護衛刺殺的。
這個家伙過分吝嗇。對身邊的護衛,也是相當的刻薄。每個月薪水才兩個大洋。簡直是打發叫花子呢!
結果,軍統稍微收買一下,馬上就有護衛愿意動手。
然后,張嘯林就被干了。
貼身護衛啊!
一個月才兩塊大洋。虧你給的出手。
不干你干誰。
但凡你給到每個月10個大洋,刺客都不會輕易動心。
如果給到每個月20個大洋,估計直接反水告密。然后布設陷阱,將軍統的人給干了。
不要高估人的品行。尤其是忠誠度。
除非你有紅黨那么嚴密的組織結構,嚴格的紀律,還有崇高的信仰…
“我服了,你居然敢勒索杜月笙。”
“我有嗎?”
“你問他要五百斤金雞納霜。”
“哦,是有這么一回事。”
“一斤金雞納霜,需要幾百塊大洋呢!”
“這么貴嗎?”
“當然。它可是治療瘧疾的特效藥!千金難求的!你開口就要五百斤!哪里去找那么多?”
“呵呵。我也就是那么一說。給不給。隨便。”
“隨便?”
楊麗初蹙眉。
張庸說隨便,就是肯定不會隨便。
如果杜月笙不給金雞納霜,接下來的事情,恐怕就沒有那么和氣了。
“真的。隨便。”
張庸含笑回答。笑容親切。人畜無害。
杜月笙如果不愿意給,他也沒辦法啊。最多在報告里面提及,對方不愿意配合調查。可能和炮擊案有關。
唔,是可能。對方有比較大的嫌疑。但是我請不動他。
怎么辦?你們看著辦。
估計淞滬警備司令部馬上就會出動,將杜月笙“請”回來了…
唔,大概就是這樣。呵呵。他只負責報告。又不是他負責抓人。
所以,杜月笙沒理由怪罪自己…
“來,分紅包。”
“見者有份啊!”
張庸開始大派送。
每個人都有。都是25法幣。楊麗初也是。
唯獨張庸自己沒有。他的已經拿來做定金。購買五百斤金雞納霜了。
來到暢春園。
大搖大擺的來到門口。報上身份。
對方倒也不敢怠慢,急忙將他們歡迎進去。然后馬上有師爺上來招呼。
“張組長,請,請,請坐。”
“我有事要見你們黃老板。”
“不好意思,張組長,我們老板去了廣州,還沒回來…”
“你們老板也不在?”
“張組長,真是不好意思。你來的太巧了。我們老板是昨天晚上剛走的。還是在租界碼頭上的船…”
“那行。走程序吧!”
“什么?”
“下一步,你不是應該用紅包來打發我們嗎?”
“應該的,應該的。”
師爺立刻吩咐人準備。
很快,托盤端上來。上面都是紅包。
中間一個大大的。張庸判斷是五百大洋。拿起來,撐開封口。果然,里面是五張銀票,面額都是100銀元。總共五百銀元。
不用說了。其他的小紅包,里面都是法幣。5元面額。五張。總共25元。
隨手拿起一個小紅包。撐開封口。果然,一點都沒錯。
毫無疑問,絕對是剛剛有人通過氣了。
只要是他張庸到來,就用這樣的辦法應付。給錢。請他走人。
“師爺貴姓?”
“免貴姓李。李白鋪。”
“告辭。”
“張組長,請,請,請。”
“好!”
張庸走出來。
李白鋪將他一直送到門外。
張庸走了兩步,忽然回頭。
李白鋪:???
于是問道:“張組長,你還有什么吩咐?”
“李師爺,我走了以后,你不會朝著我的背影吐口水吧。”張庸一本正經的說道。
李白鋪:…
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他的確是這么想的。差點就吐出來了。
麻麻批的,你一個特務處的組長,還不是正式的,還跑我們的地盤上撒野來了?
老子狠狠的一口唾沫淹死你!
沒想到,對方居然直接說出來了。饒恕李白鋪嘴滑,也不知道如何應答。
“原來是真的。”
“當然不會,絕對不會,肯定不會…”
“其實你們很不爽?”
“哪里?哪里?張組長大駕光臨…”
李白鋪言不由衷。
然后發現張庸已經走了。走了。走了…
下意識的,就想要往地上吐口水。忽然又想起張庸的話,于是又忍住。
最后悻悻的拍拍絲綢長衫。這樣的怪胎,還真是活久見。
難怪之前張嘯林吃了好幾次虧。現在還在被張庸所針對。
隱隱間又感覺不對…
似乎張庸走的有點痛快啊!不會有什么陰謀吧?
剛才有人密報,說張庸在杜月笙那邊,敲詐了杜月笙五百斤金雞納霜。這胃口忒大了。
他還準備著,如果張庸獅子大開口,如何拒絕。結果沒想到,張庸并沒有提到要東西。
皺眉…
一顆心不上不下的…
張庸沒開口,不等于不要。萬一回頭想起來…
唉,腦疼…
這邊,張庸擺擺手。
停車。
分紅包。見者有份。
楊麗初當然也有。但是小的,只有25法幣。
楊麗初毫不客氣的將張庸的紅包也搶走了。這就叫工資卡上交。
剛才沒有收繳到。這次必須拿到手。
張庸:…
好慘。
幸好有個隨身空間。
否則,恐怕身上連一毛錢都剩不了。
現在去做什么?
查案?
查個屁。怎么查?誰懂?
趕鴨子上架…
忽然想起一件事。頓時眼前一亮。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