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是排水量1200噸的貨輪。
非常殘破。到處倒是銹跡斑斑。
張庸上船的時候,看到纜繩幾乎是斷裂的。舷梯也快崩塌了。
如果不是從吳淞口到崇明島這么近的距離,張庸是不敢坐的。
隨時翻船。
隨便一個八級風浪,就能掀翻它。
大海無情啊!
人,更復雜。
有船員。有抗日分子。還有偽滿洲警察。
曾經爆發短暫的槍戰。有人員傷亡。傷亡的都是那些偽滿洲國的漢奸。
槍一響,船上的抗日分子,就立刻發起暴動。搶奪武器。里應外合。最后成功的解救所有人。同時展開反殺。
如果不是石秉道及時趕到,制止,估計所有的漢奸都會被活生生砸死。
嗯,不舍得浪費子彈。用刺刀。用槍托。
“沒有抗日分子。”
“只有逃難的人。”
“他們都是難民。”
張庸迅速的給船上的主要群體定性。
你公開宣稱是抗日分子,那是不行的。老蔣不喜歡這個稱呼。
尤其是,如果里面的抗日分子,和紅黨可能存在關系的話,那就更糟糕。說不定會全部都被當做紅黨抓起來。然后槍決。老蔣在西北盤桓多日,估計也是在籌劃如何消滅陜北紅軍。
船到崇明島。
這邊沒有規整的碼頭。無法停靠。
張庸坐小舢板上岸,去找紅黨的人。
很快找到呂燕和董烈陽。但是沒看到莫河。說是執行任務去了。
“張組長,你急匆匆的趕來…”
“我給你們送來了五百生力軍。”
“什么?”
“從東北過來的五百多個抗日分子。”
“真的?”
“當然。船就在岸邊。”
“有武器嗎?”
“只有繳獲的偽滿洲國漢奸警察的。”
“還有漢奸?”
“對。”
張庸簡單的說明情況。
呂燕和董烈陽的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顯然,這是一件大事。
“沒有隱藏的日諜。但是有沒有漢奸隱藏,我不清楚。”張庸隱晦的提醒。
整艘船上,都沒有紅點。說明沒有日寇潛伏。
然而,那些抗日分子里面,是不是全部都沒有問題,張庸不敢保證。
這些,都是紅黨那邊的人,他不準備插手。
人,我送給你了。武器,也可以幫忙解決。
未來的路怎么走,你們自己決定。
我有建議。但也僅僅是建議。不強求。也沒資格強求。
“另外,不要對外宣布。”
“低調。”
張庸特別叮囑。
他不希望紅黨在崇明島搞出太大動靜。
這邊距離上海和金陵都很近。如果是有紅黨的武裝活動,絕對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淞滬警備司令部肯定是要派人圍剿的。
沒必要。
馬上就要盧溝橋事變。
自己內訌的話,只會讓國防力量變得更加的孱弱。
“明白。”
呂燕點點頭。表示沒問題。
她隱晦的告訴張庸,上級的指示,也是低調潛伏,生存為主。
簡單商量。
當即卸貨。
除了駕船的船員,其他所有人,全部下船。
等所有人離開船只以后,張庸靜悄悄的在船上釋放了一些彈藥。各種型號的都有。
除了幾萬發的子彈,還有幾百發迫擊炮炮彈。
將彈藥全部清空了。
反正系統會有補充。無所謂了。
“董烈陽。”
“在。”
“船上的彈藥也送你們了。”
“好。”
董烈陽頓時咧開嘴笑。
他以為那些彈藥都是隨船帶來的。毫無懷疑。
那么多的彈藥啊!
他以前都沒見過!
“告辭。”
“再會。”
搬完彈藥以后,張庸帶著自己的人,乘坐貨船回到吳淞口碼頭。
負責駕船的船員,都被集中起來。
“你們可能會被日寇惦記。”張庸直言不諱。
那些船員都有些緊張。
張庸拿出一沓空白的德國簽證。
每人一張。
填上自己的資料。
貼上相片。
“帶著這個簽證,你們就能夠在租界通行無阻。”
張庸解決了他們的后顧之憂。
同時,腦海有些模糊的想法。
“那船怎么辦?”
帶頭的船老大急忙問道。
他叫程巨樹。湊巧同名而已。
渾身黑黝黝的。也不隱瞞自己做過海匪的事實。
張庸當然能想到。這些家伙肯定不是善類。如果是一般人,怎么可能被林小妍等人看上,做這樣的事?
那都是提著腦袋的買賣啊!
“或者,伱們繼續幫我做事。”張庸緩緩的說道,“負責走長江水道?”
“走內河?”程巨樹似乎有些不屑。
“上溯重慶。”
“不喜歡。”
“運機床。”
“從哪里起運?”
“就是這里。”
“那我們有什么好處?”
“可以掛復興社特務處的名頭。”
“哦?”
程巨樹頓時來勁了。
他喜歡這個身份。甚至是有點癡迷。
畢竟,他們做海匪的,最盼望的就是有朝一日被“招安”。
搖身一變,成為穿制服的存在。
“如何?”
“好,我跟著你干了。”
“其他人呢?”
“肯定愿意。”
程巨樹不假思索的擺擺手。
果然,其他人也是求之不得。入編制,誰不喜歡呢?
張庸于是給他們制定任務,就是從吳淞口碼頭,運輸物資到重慶。交給李伯齊。由李伯齊接收。
同時,迅速從上海站要來十幾本外勤證件,將他們的名字填上。
他現在臨時主持整個復興社特務處的工作,臨時招募十幾個人,當然是毫無問題的。
何況,還平白無故的得到了一艘貨輪啊!
雖然破舊。但是,只要不出去太平洋,在長江航道走走,還是沒問題的。
說得上是意外之喜。
之前一直沒頭緒的運輸問題,就這樣解決了。
有了自己的船。
隨時可以運輸。
美美的…
目光轉向旁邊的德國貨輪。
眼神開始瞇細。
德國人的潛艇,似乎暫時沒動靜了。于是,保盧斯他們,又開始裝不認識自己了。
果然,無論是哪國人,都是利益至上。什么友誼,都是狗屁。
正好,自己回到了上海。必須敲點竹杠。
來到稽查隊辦公室。
先打電話回去雞鵝巷總部。正好是李靜芷接電話。
“是你…”
“是我。有個事情問你。”
“你問吧。”
“之前關注的那個德國人的潛艇電臺信號,還有嗎?”
“有。每天都準時發報的。但是號碼十分凌亂,我們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沒關系。你們有時間再慢慢研究。有幾個信號?”
“三個。每天早上,都會有三個信號發出。但是其他的時間,就斷斷續續的。”
“我知道了。謝謝。”
張庸掛掉電話。
看來,德國人的潛艇并沒有躲避太遠。
三個信號。就是三艘潛艇。
可能是在南海?
他們應該是在積極和日本人溝通,以消除誤會。一旦誤會消除,就會重新發起攻擊。
那就沒問題了。可以去敲竹杠。敲的邦邦響。
“袁正!”
“到。”
“派人去通知德國人,說我有緊急情況要告訴他們。”
“是。”
袁正立刻派人去了。
不久以后,一個有標注的白點從船上下來。
果然,又是保盧斯。
萬年不變的外交官。
地圖顯示,那位輪椅先生,依然是在貨輪上。
“張。”
保盧斯來到張庸的面前。
看得出,他并不是太緊張。大概是覺得暫時沒有危險。
“有個事情告訴你。”
“請說。”
“我還需要一批索米沖鋒槍。”
“為什么?”
“有需要。”
張庸沒有解釋。就說自己需要。
你就說給不給吧。
給,我們就繼續合作。以后繼續給你提供消息。
如果不給,那就拉倒。一拍兩散。
反正你們暫時也安全。
“是不是有什么情況?”保盧斯非常警惕。
“沒有。”張庸矢口否認。
“一定是有什么情況。”保盧斯卻是疑神疑鬼。
“真沒有。”張庸搖頭。
有什么情況?你們想多了。我就是單純敲竹杠而已。
現在盡可能的將德國貨輪上的物資都摳出來。萬一真的被擊沉,損失也不大。
人死了沒關系。他又不需要人。需要的是物資。
“張,如果有緊急情況,你必須幫助我們。”保盧斯反而著急了。
張庸越是否認,他越是相信背后有蹊蹺。
碼頭上發生的事,他們也是旁觀者。昨晚這邊發生了槍戰,絕對是有事發生。
“真的沒有…”
“一百支索米。”
“你們德國人有秘密特使到了上海。正在和日寇駐上海總領事秋山重葵秘密商談。”
張庸信口開河。
一百支索米?太少了。我要更多。
隨便編造一個情報,你愛信不信。
“特使?”
“好像是吧。我的線人告訴我的。”
“會是…”
保盧斯陷入沉思。
內心越來越不安。
“其實…”
張庸開始吊胃口。
欲蓋彌彰…
不對。是欲擒故縱。
“什么?”
“我可以介紹你們前往三藩市。可以請美國軍艦幫你們護航。”
“張,你到底聽說了什么?”
“保盧斯先生,我真的什么都沒有聽說。我只是良心建議,你們趁早離開這里。否則…”
“否則什么…”
“沒什么。”
“張,你趕緊告訴我。我們需要知道!”
“我…”
“三百支索米沖鋒槍!三百支!”
“未經證實的消息,有一艘掛著捷克國旗的貨輪正在通過馬六甲海峽。英國人發現船上有你們德國人…”
“什么人?”
“有武裝。不像是一般人。還有骷髏旗標志。”
“該死的!蓋世太保!是武裝衛隊!”
“保盧斯先生,你可能想多了。這都是未經證實的消息。應該不是真的…”
“張,我們要離開這里。盡快。”
“沒必要。你們在這里,短期內是安全的。或者,你們立刻啟航,前往三藩市…”
“不。我們要上岸。要前往成都。”
“這…”
張庸撓撓頭。
好像過火了?
自己只是單純的想要敲詐勒索一點好處。但是卻好像踩中了德國人的尾巴?
沒必要這么緊張吧?
真的…
沒必要。
什么黨衛軍,什么骷髏旗,都是我扯淡的。
對了,在德國軍隊里面,骷髏旗代表是哪一個師?好像戰斗力非常恐怖的樣子。一個打十個那種。
現在就有骷髏旗了嗎?
不懂。
但是看保盧斯的樣子,似乎的確非常緊張。
也就是說,這個骷髏旗標志,對他們的震撼非常大。聽說特使,還沒那么緊張。一聽骷髏旗,頓時就坐不住了。
奇怪,這個時候的骷髏旗標志,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威懾力這么大?
“明天,我們明天就開始撤退。”
“這么著急?”
“明天早上!七點!”
“這…”
張庸撓頭。
看著旁邊程巨樹那艘貨輪。
好吧,無縫銜接。
從德國貨輪上下來,上程巨樹的貨輪,然后入長江口,逆流而上。到重慶。
在當時,排水量1200噸的貨輪,是能夠勉強到達重慶的朝天門碼頭的。當然,不能滿載。大概裝一半貨物的樣子。
因為是貨輪,是機械動力,所以,在通過三峽的時候,也沒有什么危險。
總的來說,走長江航道,還是安全的。
到了重慶以后,上岸,然后從陸路去成都。剩下的路程,就是李伯齊安排了。
提前將李伯齊放在重慶,就是為了各種方便。
“好吧。”
張庸答應了。
保盧斯急匆匆的回去安排。
很快,就有三百支索米沖鋒槍被送出來。但是沒子彈。
果然,到了此時此刻,德國人還在悄悄的耍小把戲。只給槍。不給子彈。要子彈的話,得另外提條件。
但是沒事。
張庸自己有子彈。
還足夠。
袁正帶人上去交接。
三百支,一支不少。
質量令人艷羨。一看就是精品。
然而,也正是因為質量太好,做工要求太高,導致成本也高。
最終導致它的產量很低。和波波沙完全無法相比。波波沙好像足足生產了幾百萬支。蘇軍整團整營裝備。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數量也是質量啊!
分配武器。
給程巨樹等人十五支,作為防身武器。
既然已經成為復興社特務處的一員,肯定得配備武器。以免途中遇到其他人的“稽查”。
這年頭,最賺錢的就是各種稽查。
專門稽查別人。然后保護自己。相互間,經常有鬼打鬼的情況。
忙碌間,袁正忽然到來,欲言又止。
“什么事?”
“專員,有個女人送了一份禮物給你…”
“誰?”
“她說她叫秦朧月…”
“誰?”
張庸依稀有些印象。
想了想。想起來了。好像是上海灘的美麗舞女。
之前,杜月笙和黃金榮,送了兩個艷麗舞女給自己。其中一個,就是這個名字。
另外一個叫什么來著?糟糕。忘記了。沒印象。
她居然打電話來找自己?
難道是獨守空房,寂寞了?這么迫不及待想自己登門?
扯淡!
他可不是好色之徒。
除非是別人送上門。
事實上,他的生活,乏味可陳。
沒有家庭。
沒有家人。
沒有娛樂。
標準的起點孤兒院開局。
最多也就是找女人陰陽平衡一下。人菜癮大。好像也沒什么可描述的。
所以,對于上海灘的聲色犬馬,他是知道。但是始終沒有親自嘗試過。
平時都忙著抓日諜。
去跳舞?
對不起。浪費時間。
不如多抓幾個日諜。又能往口袋里面撈錢。
沒想到,居然有一個舞女會主動的找自己。
真是…
很多諜戰劇里面,都有一個舞女角色。
風情萬種。
什么都懂。
愛意綿綿。
但最后往往都是為了掩護主角,香消玉殞。
他對這樣的角色沒興趣。
不喜歡悲劇。
“禮物呢?”
“在這里。”
袁正呈上一個錦盒。
不是一般的錦盒。好像是手工做的?
很精美。
很細致。
可惜,張庸不懂欣賞。
藝術對于他來說,就是牛嚼牡丹。再漂亮也不如金錢實在。
除非是立刻就能賣出去,兌成現錢。
打開。里面是空的。
哦,不是空的。是一張名片。
伸手拿起來。發現上面的名字,就是秦朧月。
厲害了。
一個舞女居然有名片?
等等!
他張庸好像都沒有。
西式的名片沒有。中式的拜帖也沒有。
毫無儀式感。
名片上只有電話號碼。但是沒有地址。
于是對著電話號碼打過去。
“喂…”
“你是秦朧月?”
“請問您是哪位呢?”
“我是張庸!”
張庸直來直去。
談感情?不好意思。傷錢。
那談錢?
這個可以有!
“哦。原來是專員大人。我馬上請她來接電話。”
“快點。”
張庸不喜歡等女人。
哪怕是最漂亮的女人。也不值得等。
幸好,對方很快換人。
一個裊娜的聲音傳來。動聽。悅耳。果然是久經訓練。
什么?
天然?
扯淡!
她是舞女啊!
就是以前的揚州瘦馬。
那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各方面盡可能完美。
“你好,專員大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女子仰慕專員大人…”
“日本人對我是恨之入骨,你靠近我,只會死無葬身之地。”
“專員大人,你不要嚇唬小女子…”
“我沒嚇唬你。你要是跟我扯上關系,隨時都有可能喪命。又或者是生不如死。”
“小女子…”
“你自己想清楚。以后不要責怪是我害了你。”
“小女子心意已決…”
“既然你不怕死。那就來吳淞口碼頭吧。”
“好的。”
秦朧月乖巧的答應。
張庸掛了電話。
不怕?
真的?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