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是老地方。誰知道不是。
上次來的是川西會館。這次是川南會館。
之前,張庸在川西會館,曾經遇到了另外一個日諜伊甲賀年。
這個老家伙,居然將他當成日諜李維。
還非常熱心的介紹北海道札幌市,請他去吃石鍋飯…
當時還覺得這個家伙是不是老糊涂了。現在才想起來,很有可能是伊甲賀年裝傻。
老牌間諜的求生欲都非常強。應變能力也強。
伊甲賀年或許已經知道他是張庸。但是不能承認他就是張庸。否則,就是被抓的下場。裝傻。將張庸當做李維,然后成功的脫身。事實上,最后,伊甲賀年也的確是脫身了。現在,伊甲賀年去了哪里,張庸不知道…
等等…
有個紅點向川南會館移動。
剛開始的時候,張庸并沒有在意。以為是其他的日諜。
地圖監控范圍太大。經常同時出現好幾個目標。他忙不過來。只能是暫時舍棄。
沒想到,這個紅點,居然朝著川南會館移動。
這就是主動送上門啊!
埋伏。
舉起望遠鏡,靜悄悄觀察。
直到對方進入視野,張庸忽然覺得,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很小。很小。
那個紅點,居然就是伊甲賀年!
仔細看。沒錯。就是他。他辨別人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之前,他和伊甲賀年曾經多次打過交道。相互間可以說是非常熟悉的。現在絕對不會認錯。
沒想到,伊甲賀年居然在這里。
巧了…
等等…
或許,不是巧合?
或許,川島芳子的手下,要宴請的就是伊甲賀年?
伊甲賀年的任務是什么來著?什么鳥工作?忘記了。但是,他常年在川渝生活,多半已經習慣了川渝那邊的口味。
所以,川島芳子的手下,安排川菜接待伊甲賀年,自然也就非常合理了。
張庸悄悄的擺手。示意隊伍停下。
他要遠距離觀察。
先不要打草驚蛇。
看看四周。尋找合適的觀察地點。
發現附近有個八角亭。地勢較高。剛好可以俯瞰川南會館。
不過,從川南會館里面,也能看到八角亭。
當即靜悄悄的上來八角亭。躲在柱子背后,舉起望遠鏡觀察。
看到伊甲賀年慢悠悠的進入了川南會館。顯然,對這邊非常熟悉。不斷有人和他打招呼。
這個老家伙,偽裝的很好啊!
在金陵這么久,居然沒有人抓他。最后還得靠自己。
可惜,這個家伙是要窮要飯的。
他是來要錢的。
自身沒啥油水。
伊甲賀年進入川南會館以后,有一分多鐘張庸看不到。直到對方上來二樓雅座。勉強能看到,接待伊甲賀年的,是三個中年男子。也都是商人裝扮。外觀并沒有特殊之處。這也符合間諜的特征。
但凡是長相容易被人記住的,都不適合干這一行。
所以,湯告魯斯、布魯斯南那樣的帥哥,其實很容易被人惦記。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間諜一旦被人識別,其職業生涯也就嘎然而止。
距離比較遠。只能遠觀。但是聽不到他們說話。
耐心的等…
等啊等…
終于,伊甲賀年站起來告辭。
和到來的時候相比,他手里多了幾包中藥。用草繩捆綁著。提著。
中藥?
張庸暗暗皺眉。
揮揮手。帶著人不動聲色的開始跟蹤。
老熟人了。
得見見面。
先打暈。看看有什么東西。
監控地圖。
尋找埋伏地點。
終于等到伊甲賀年出現。
“站住。”
張庸從背后出現。
老熟人了,最終決定放對方一馬。
就沒必要打悶棍了。
反正對方身上沒有武器。不存在危險的。
“李維…”
伊甲賀年的嘴角抽搐著。
臉色本來是驚恐的。但是,硬生生的轉化為驚喜。甚至眼神都跟著轉變過來。
張庸內心暗暗稱贊。這個老家伙的演技真是一流。
明明知道自己是張庸。是專門抓日諜的。但就是死不承認。還故意給自己加上另外一個身份。以求金蟬脫殼。
行,李維就李維。我陪你演戲。看誰先暴露。
“是我…”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伊甲賀年熱情的絮叨著。
張庸笑了笑。明白對方是在故意拖延時間。然后思考如何脫身。
對方一定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出現。
“你看病?”
“對,對,對…”
“給我看看…”
“這…”
“來,我幫你看看。”
張庸走過來,熱情的,不由分說的,將三包藥拿過去。
伊甲賀年的臉色,有點想哭。但是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藥包入手,張庸就知道自己賺了。
里面都是紙幣。或者銀票。這種手感,他太熟悉了。
呵呵。原來這個家伙是來拿錢的。正好,被自己逮個正著。愉快的予以沒收。
但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將藥包交給其他人拿好。
“我帶你去找個更好的大夫。”
“不用。不用。”
“對了。你剛才是去哪里找的大夫?”
“我,我…”
伊甲賀年當然不能明說。
可是,他也不敢信口開河。萬一張庸帶他去查證呢?
在短短幾秒鐘的時間里,伊甲賀年腦海轉過的信息,可以繞地球幾十圈。但是卻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幸好,張庸似乎不關心這個問題,笑著說道:“吃錯藥就麻煩了。”
“那是,那是。”伊甲賀年急忙順著張庸的話打圓場。內心暗暗問候這家伙一百萬次。
那是藥嗎?
那是錢啊!
藥包里面裝的都是錢。
是他好不容易才搞到的經費。結果又被張庸拿走了。
上次,他來這邊找錢沒有找到,就一直逗留在金陵。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間諜也是如此。
沒有錢的間諜,幾乎什么都做不了。
尤其是他這種搞策反的,手里沒有錢,那真的是什么工作都無法開展。
沒錢,誰愿意跟你干?
所以,在搞到錢之前,伊甲賀年根本沒回去川渝。
好不容易才從川島芳子的手里拿到經費,結果又被張庸截胡。一時間,伊甲賀年深深的懷疑人生。
為什么?
為什么之前那么久都沒有遇到張庸…
為什么?
為什么才剛剛拿到錢,張庸立刻出現了?
可惡…
但是又不能顯露出來。
他不能承認對方就是張庸。否則,等待他的,就是被抓捕的結果。
必須認定對方就是李維。是從小就生活在華夏的“日本間諜”。和他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自然就不會抓捕自己了。無論何時何地,都必須咬定這個結果。
“伊甲君,你是最近才來到金陵的嗎?”張庸隨口問道。
“是的…”伊甲賀年勉強回答。
張庸相信了。
他確實是這么以為的。
根本沒想到過,伊甲賀年一直留在金陵苦苦的等候經費。
他更不知道,伊甲賀年苦苦等候好幾個月才拿到的經費,被他無意中截胡了。
簡直就是…
伊甲賀年才剛剛準備入洞房的,結果,新娘子轉頭又被搶走了。他又華麗麗的回到了原始的光棍狀態。
“對了,川軍66師那邊怎么樣了?”
“還好…”
“那就行。”
張庸也沒多想。
川渝那邊,距離自己太遠了。管不到。
除非是兩年后,這個川軍66師開往前線戰場,或許才有機會發生交集。
不過,無論如何,川軍66師這個番號,他是記住了。
“伊甲君,你說過,要請我回去札幌市,請我吃石鍋飯的。伱沒有忘記吧?”
“當然沒有。沒有。沒有…”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已經忘記了呢。哎,伊甲君,故鄉的櫻花開了,我好懷念故鄉啊…”
“是啊,是,我也好懷念,懷念…”
伊甲賀年干巴巴的回應著。內心再次問候張庸全家一萬次。
八嘎!你個混蛋!你明明是華夏人!故鄉的櫻花和你有一毛錢的關系!拜托,你不要裝的跟真的一樣!
什么櫻花,什么故鄉…
“伊甲君,你知道秋葉原嗎?”
“納尼?”
“秋葉原。一個美麗的地方。”
“是嗎?”
伊甲賀年暗暗懷疑。
秋葉原?是哪里?他怎么沒聽說過?
張庸在瞎說什么呢?
“伊甲君,你去過金閣寺許愿嗎?”
“沒有…”
“聽說,國內的和尚是朝九晚五的,還可以娶妻生子,是不是真的?”
“這個…”
伊甲賀年無法回答。
好像是這樣。但是,他也不確定。
畢竟,他是不信佛的。干他們這一行,信佛是累贅…
但是!
等等!
張庸在亂七八糟的到底胡扯什么呢?
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伊甲君,最近有些風聲,你聽到了嗎?”
“什么風聲?”
“有關特高科的。”
“特高科?”
“軍部準備重組特高科,將那些女人全部處理掉。然后換上自己人。”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伊甲君,你想不想去特高科?”
“可是,我還有任務啊…”
“伊甲君,這是很好的機會。抓住了。”
“我…”
伊甲賀年猶豫不決。
他摸不清張庸的心思。也不知道具體的操作。
軍部和特高科有矛盾,他是知道的。畢竟是間諜,如果連一點消息都不知道,早就死翹翹了。
自從特高科在御前會議上,拿出一個226計劃告御狀,陸軍高層就恨透了特高科。連帶的,也恨透了內務省。現在,二二六事變逐漸結束,陸軍高層開始報復,準備徹底消滅特高科。同時,打壓內務省。
直接將特高科據為己有。將原來的人員全部解散。
對于那些“告密者”,陸軍高層已經暗示了要全部清除。擺明是要將她們趕盡殺絕。
陸軍和警視廳,本來就勢同水火。現在陸軍大權在握,哪里還輪得到警視廳哇哇叫?
內務大臣恐懼,已經辭職。估計很快就會死于非命。
得罪了陸軍,肯定是沒有好果子吃的。陸軍絕對是睚眥必報的。
問題是…
自己和特高科,完全沒關系啊!
他也沒有渠道…
“我可以幫你舉薦。”張庸開門見山。
“你?”伊甲賀年糊涂了。
張庸是華夏人。
他專門抓日諜。
然后,他說,舉薦自己去特高科?
一時間,以伊甲賀年的智商,也摸不清張庸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對。我可以請秋山重葵總領事推薦你。”
“他?”
伊甲賀年更加吃驚了。
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的有錯覺,以為張庸就是日本人。
要不然,他怎么會提到秋山重葵?
秋山重葵是什么人?是大日本帝國駐上海總領事啊!
位高權重。
就算是陸軍、海軍,也都需要給幾分面子。
畢竟,總領事是屬于外務省的。而陸軍的各種行動,都需要外務省配合。自己無法單干。
“對。秋山重葵。他可以幫你說話。調你去特高科。”
“我和秋山閣下并無交集。”
“舉薦。”
“他…”
伊甲賀年還是猶豫不決。
主要是,他搞不清張庸到底是要做什么。
難道是要自己背叛?
要自己進入特高科以后做內應?
應該是…
否則,他那么積極做什么?
事實上,張庸也只是一個模糊的想法。并沒有具體的步驟。
就想著,既然日寇陸軍要重組特高科,那自己就弄幾個熟悉的人混進去。包括伊甲賀年、北崗太郎、菊田洋介(田青元)什么的。甭管是否成功。甭管有用沒用。試一試再說。萬一有用呢?
如果真的讓他們幾個擠入特高科。他張庸啥都不用他們做。他們自己為了自保,在涉及到他張庸的問題上,都會被動的,自覺的加以掩飾。否則,一旦他張庸被抓捕,他們幾個也會跟著完蛋。
“你,要我做什么?”伊甲賀年艱澀的問道。
“什么都不用做。”張庸慢條斯理的說道,“我沒什么要求的。”
“真的?”
“真的。”
張庸肯定的回答。
我需要你做什么?提供情報?
呵呵,我自己有足夠的情報來源。不需要你提供。
再說,你提供的情報,都是日寇內部的。沒什么油水。不是我的目標。
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不對。是英美…
德國人現在也沒什么錢。法國人有。但是很傲慢,不肯給。
忽然想到一個事情。
法國人的確有錢。一毛不拔。但是,他們很快投降了啊!
在法國宣布投降以后,有一段混亂時期。
那么,在這段混亂時期里面,法國人在遠東的財產,屬于誰?
交給德國人?
還是被英美聯軍接收?
又或者是被蠢蠢欲動的日本人趁火打劫?
安南(越南)是被日本人霸占了。但是租界里面的法國利益變換好像歷史書沒提到…
嘖嘖…
嘖嘖…
張庸兩眼發亮。
這又是一個發財的機會啊!
法國人僅僅抵抗了40多天,就從天堂跌入了地獄。
簡直就是游戲里面的boss,被輕松秒殺,然后掉了一地的金幣。自己肯定不能錯過啊!
拿出小本本,將這件事記錄下來。免得忘記了。
伊甲賀年:???
這個家伙到底在干啥呢?
還拿個小本本要做記錄?
跟小學生似的…
古怪…
不明所以。
等張庸記錄好,藏好小本本,伊甲賀年欲言又止。
“你說。”
“你剛才說的秋葉原…”
“哦,這些無關緊要。我們現在商量其他事。你和法國人熟悉嗎?”
“這個…”
“看來,你和法國人有些交往。”
“是有一些。”
“那就好。以后用得上。”
“以后?”
“嗯。以后。”
張庸沒有細說。
說了也沒人信。
搞不好,瘋狂的法國人會叫囂著要剁碎他。
什么?你說我們法國才抵抗了四十多天就投降了?混蛋!就算是上帝來,都不可能四十多天打敗我們法國…
“你走吧!”
“哦,好,好,好…”
伊甲賀年絮絮叨叨。想走。但是又不舍得。
眼睛的余光,悄悄的打量那幾包藥。那是他的命根子啊!就這樣被張庸搶走了。
可是,他能怎么辦呢?難道動手搶回來?
“伊甲君…”
“哦,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伊甲賀年心如刀割。最終無奈的閉上眼睛。眼不見為凈。強迫自己離開。
他感覺自己的雙腿,好像是捆綁著幾千斤的重物。
不敢回頭。但是仿佛看到張庸在拆開藥包,對著里面的銀票仰天大笑。
事實上,張庸的確是將藥包拆開了。
果然,藥包里面都是銀票。總數大約有三萬大洋。各個銀行的都有。
這就是伊甲賀年的經費嗎?
從川島芳子哪里搞來的?好像不多啊…
須知道,策反是最需要金錢的。坦白說,三萬大洋,似乎不夠…
川軍66師是川軍的主力啊!三萬大洋就想策反?未免太高看自己。
看來,這個伊甲賀年沒什么后臺。想要搞點經費,居然如此困難。
之前是問槐機關要。現在是問川島芳子要。
一個沒錢的間諜,不足為患。
于是不在理會此事。
整隊。重新出發。回到川南會館。繼續盯著那三個川島芳子的手下。
意外發現,這三個人并沒有離開。而是住在了川南會館里面。派人進去簡單的偵察以后,確定了這個事實。這三個人,的確就住在川南會館。而且,還源源不斷的有其他人來拜訪他們。
由于來拜訪的不是日本人,所以,張庸無法判斷他們是不是漢奸。但是漢奸的可能性極大。問題是,沒有證據。這些人進入川南會館以后,并沒有帶著什么東西出來。可能是藏在了身上。
皺眉。
琢磨著如何收網…
要不要將他們全部打暈,然后挨個搜查?
忽然,一個熟人出現。
眼神一亮。
還真是熟人啊!
而且,是他非常需要的熟人。
因為這次到來的,赫然是劉錫范。就是那個行政院的秘書。
簡單來說,就是汪精衛那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