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從后面追上來。
張庸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賈騰英的手下。
停下腳步。
“張組長,我們站長請你回去站里一趟。”
“好。”
張庸看看時間。
好像可以蹭賈騰英一頓晚飯。
話說,上海站的伙食向來都是不錯的。伙食費足夠。
帶隊回到站里。
意外的發現,小磯純二郎居然也在。
之前,張庸是給他做了標記的。他一旦出現,張庸立刻就能發現。
奇怪,這個家伙怎么來到了上海?
之前,不是在金陵的嗎?好像自己也沒有交給雞鵝巷總部啊!
算了,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磯純二郎到了上海。正好派上用場。或許能用它做點什么文章。
進入站里。
賈騰英帶著手下出來迎接。
張庸看看四周。沒有發現陳恭澍。估計是出去執行任務了。
也沒有看到太多的人手。感覺又是被抽空的一天。和之前的淞滬辦事處一樣,人手經常都會被調走。剩下一個空殼。
正好是飯點。先去吃飯。確實,飯菜不錯。但是吃飯的人并不多。
張庸明知故問,“你們人呢?”
“有一部分去了嶺南支援。”賈騰英回答,“陳恭澍也去了。”
“是廣州嗎?”
“不是。是韶關。南雄那邊。”
“處座也在?”
“這個我不知道。處座的行蹤,只有他自己知道。”
“明白了。”
張庸于是不再問。
眼下,馬上就是陽歷6月。嶺南局勢一觸即發。
處座親自坐鎮嶺南,也是為了能夠第一時間掌握這邊的情況。同時,也是暗中收買陳濟棠的手下。
在綜合判斷一些情況以后,張庸想起來了。被收買的是余漢謀。
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手下核心大將被收買。沒法打。只有跑。
不久以后,南天王就會宣布下野。然后跑去港島。粵軍宣布效忠老蔣。老蔣又下一城。
桂系發現情況不妙,只好和老蔣何解。表面上接受老蔣領導。
兩三個月以后,老蔣的聲望會達到巔峰。再也沒有人敢公開對抗。他志得意滿,躊躇滿志。
然后…
大意了。沒有閃。
被張小六從被窩里揪出來。陰溝里翻船。
這人啊,真是不能太驕傲自滿。
一自滿就出事…
“少龍,來,我和你說點事。”
“好。”
張庸來到賈騰英的辦公室。
這位主打老實人人設的賈站長,辦公室中規中矩的。
不簡陋。但是也不奢侈。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肯定沒有。擺的最多就是發財樹。招財貓。
“坐。”
“是。”
張庸坐下來。
賈騰英坐在他的對面。
“小磯純二郎來了。”
“誰送來的?”
“總部。”
“準備用他來做什么?”
“換曹孟奇。”
“曹孟奇被捕了?”
張庸努力讓自己冷靜。
其實,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結果。
曹孟奇不是臥底的料。就他那性格,隨時都會被抓的。
坦白說,他沒有在戰斗中被打死。張庸也感覺非常意外。老曹不像是被活捉的人啊!
“你可能對處座有點誤會。”
“誤會?”
“你先看這個。”
賈騰英拿出一個信封。
張庸疑惑的接過來。打開。里面的一封血書。
雖然字跡非常潦草。幾乎看不出是什么內容。但是,后面的署名,卻是十分清楚。
曹孟奇。
署名是曹孟奇。血書是曹孟奇寫的。
呼吸逐漸沉重。
血書是真的。沒有偽造。
這種事,也沒有偽造的必要。因為很容易識穿。
血書的內容很簡單,就是曹孟奇自己申請到最危險的地方去。他自己提到了東三省。
“他…”
“少龍,我說句冒犯的話,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這樣貪生怕死的。”
“我錯了。”
張庸點點頭。坦然承認。
的確,在黑暗中游走的時間太久,心理也變的陰暗了。
其實,他一直都很清楚,曹孟奇非常渴望面對面的和日寇戰斗。單純的抓捕日諜,老曹已經不滿足了。
申請去東三省,那邊遍地都是日寇。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那邊的確是最危險的地方。
問題是,去了就是自殺啊!
老曹這樣一頭栽進去,根本就不可能堅持多久的。
日寇整個關東軍杵在那里。幾十萬人啊!
現在是日寇關東軍實力最強大的時候。沒有之一。是名副其實的精銳。
此時此刻,諾門罕事件還沒爆發,關東軍上下,都是極度狂妄的。他們的假想敵,根本不是孱弱的華夏。而是紅色蘇聯。他們想要打敗紅色蘇聯。并為此做準備。
日寇陸軍的十七常備師團,至少有十個是駐扎在東三省。包括戰斗力最強的第五、第六、第九師團等等。還有唯一的戰車師團。還有大量的騎兵。日寇的騎兵數量是非常多的。
老曹一個人跑過去…
除了勇氣只有勇氣了。
“這封血書,是最先交給李伯齊的。”
“然后呢?”
“李伯齊批準了。然后轉給處座。處座也批準了。”
“他自己去的嗎?”
“當然不是。還有其他三十人。都是他們自己要求的。所有人都寫好遺書才出發的。處座給他們配備了最精良的武器裝備。還親自壯行。”
“現在的情況如何?”
“還有五個活著。其他的都犧牲了。”
“英雄。”
張庸緩緩的說道。
雖然,理智上,他不贊成這樣的行為。
可是,如果華夏沒有這樣的熱血青年,恐怕早已亡國。他自己做不到。不等于別人做不到。
到明年,還會有無數的英雄烈士,迎著鬼子的炮火奮勇沖鋒。他們會犧牲。但是浩氣長存。
“現在日本人怎么說?”
“用小磯純二郎來換。”
“我們這邊,誰來負責?”
“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在哪里交換?”
“上海。”
“找誰?”
“今井武夫。”
“好。”
張庸點點頭。
沒有太多的悲傷。戰爭就是這樣。
殘酷。死亡。
悲傷無法解決問題。
死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戰斗。
“這是聯系方式。”
“好。”
張庸接過一張紙。
上面是一個電話號碼。五位數的。
一般來說,五位數的電話號碼,屬于比較后期的。
之前的都是三位數,或者四位數。
站起來,直接撥號。
“嘟嘟…”
“嘟嘟…”
暫時沒有人接聽。
但是,張庸非常耐心的等待。
“么西…”
“我找今井武夫。”
“你是誰?”
“張庸。我找他洽談換人的事。”
“你們將人帶來天龍道場吧,我們在天龍道場等伱。”
“我不同意。”
“人質在我們的手里…”
“你們也有人質在我手里。”
“我們有很多人質。”
“我手里也不少。”
“八嘎!你如果不答應,我們就殺人質。”
“好啊!那就互殺!你們殺一個,我也殺一個。我直接拉到街口去殺。”
“八嘎!你敢挑釁我們?”
“我說了,我叫張庸。你如果不知道我是誰,就趕緊去叫今井武夫!”
“八嘎!你…”
對方還在破口大罵。聲音戛然而止。
隨后,一個略微低沉的聲音傳來:
“你是張庸?”
“今井武夫?”
“對。是我。”
“小磯純二郎,換曹孟奇。”
“成交。”
“在虹口西面檢查站換人。”
“可以。”
今井武夫沒有太多廢話。
說完。張庸也是直接掛掉了電話。開始著手準備。
“怎么樣?”
“在虹口西面檢查站換人。”
“日寇會不會玩什么把戲?”
“應該不會。他們不想小磯純二郎喪命。”
“那行。你全權處理。需要人員物資,全部從上海站調撥…”
“應該不用。我先帶小磯純二郎過去。”
“注意安全。我帶人在后面一百米接應你。順便通知警備司令部。”
“不用。”
張庸搖搖頭。
換人而已。不必興師動眾。
從理論上來說,日寇應該不希望換人出現問題。
畢竟,小磯純二郎的命,比其他日寇的命重要。如果出現問題,小磯國昭多半要追究的。
此外,還有一個不太好意思說出口的原因。
那就是曹孟奇是俘虜。是被換回來的。華夏人的觀念,對于換回來的俘虜,始終不太友好。
始終覺得被俘虜,是一件恥辱的事。
在被俘虜前自殺,才是值得夸贊的。
哪怕是后世,這種觀念似乎也沒有改變。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
將小磯國昭帶上。蒙面。
來到虹口西面的檢查站。
舉起望遠鏡。發現今井武夫還沒來。
地圖監控沒有發現異樣。附近沒有埋伏。判斷沒有陰謀。
終于,今井武夫來了。
他確實沒帶多少人。
和張庸推測的那樣,今井武夫也希望順利的將人帶回。
雙方都希望低調。
因為日寇那邊,對于被換回來的俘虜,也是不友好的。
在日寇中間,有六個蒙面男子。應該就是被抓的人員。
果然,中間一個是曹孟奇。
他同樣是被蒙著眼睛。捆綁著雙手。
還好。沒有殘肢斷臂。看起來也不像是遭受太殘酷的刑罰。
換人。
摘掉黑布。
發出信號。
小磯純二郎向東面走去。曹孟奇等人向西面走來。
沒有發生意外。
和張庸猜想的一樣,今井武夫的確不希望節外生枝。
他的任務,是將小磯純二郎安全的帶回。如果自己搞什么陰謀詭計,結果多半是同歸于盡。得不償失。
對面是誰?是張庸啊!
這個家伙的兇殘,還有誰不知道的?
殺了曹孟奇,小磯純二郎還能活?今井武夫反正是不敢玩火。
“老曹。”
張庸上前來,檢查曹孟奇的傷勢。
曹孟奇忽然伸手去拿槍。結果被張庸按住。他以為曹孟奇要自殺。
畢竟,被俘虜是一件很羞辱的事。
至少,在眼下,國人是這么認為。
“我要報仇。”
曹孟奇冷靜的說道。
他的眼睛通紅通紅的。憤怒。
“現在不行。”
張庸拒絕配合。
這個家伙還是那么沉不住氣。
想要殺日寇,可以理解。但是,你單槍匹馬去沖擊日寇關東軍…
勇氣可嘉。
但是沒用。
留著有用之身,等明年的敵后戰斗吧!
“張庸,我寧愿死!”
“來人!”
張庸擺擺手。
讓人強行將曹孟奇控制起來。
先單獨關押到監獄里面冷靜冷靜再說。否則,他勸說不了。
張庸自己心情也不好。
說不上哪里不好。就是感覺不太好。不舒服。
晚上睡不著。于是帶著賈騰英出來隨便逛逛。
然后…
無意中,居然發現了黑島龍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