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部找我做什么?”
“你自己打電話回去吧。找李靜芷。”
“誰?”
“李靜芷。”
“她?”
張庸意外。
居然是找李靜芷?
等等。賈站長,你的眼神不對啊!
好吧。自己和李靜芷的事,估計內部的人都知道了。
都是李伯齊鬧的。
本來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然后保護李靜芷。所以,這個黑鍋,他張庸必須背。
不過,話說回來,好像也不是純粹的黑鍋。他和李靜芷,的確是有實質關系的。雖然次數不多。
“對。李靜芷。”
“好。”
張庸于是站起來打電話。
打回去雞鵝巷總部。找李靜芷。當然很快找到。
因為雞鵝巷總部的電話總機,也是通訊科在管理的。就在電臺的隔壁。走十多米就到。
“張組長…”李靜芷欲言又止。
“找我什么事?”張庸問道,“李站長交代什么事了?”
“李站長讓我告訴你,管好上海的事。不用回來金陵。金陵這邊不需要你。根子還是在上海這邊。”
“什么?”
“這是李站長的原話。我一字不差的復述了。”
“呃…”
張庸暗暗琢磨。
李伯齊的話,聽起來沒問題。事實上大有問題。
看來,是金陵那邊,可能有危險,所以,李伯齊故意不讓自己回去金陵。以免自己小身板支撐不住。
話說,敢對老汪動手的,絕對不是善類。搞不好,真的就是機槍突突突。
他張庸才幾斤幾兩?又不知道啥情況。萬一一頭栽進去,就真的完蛋了。
那些大頭兵才不會跟你講道理。只會突突突。
哪個軍頭手下,沒有一群只聽軍頭命令,不聽其他任何人指揮的“死士”?
都是吃人的漩渦啊!
也就是李伯齊這樣的老油條才有可能扛得住。
所以…
聽人勸,吃飽飯。
乖乖的留在上海。不去金陵那邊摻和。
“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
“那我掛了。下次聊。”
“再見。”
張庸將電話掛了。
還以為有什么十萬火急的事,原來是李伯齊叮囑自己。
不過,如果沒有李伯齊的叮囑,說不定自己真的會跑回去金陵。俗話說,好奇心害死貓。他就是那只貓。
現在好了。被警告了。那趕緊將好奇心收起來。
“少龍…”
“站長,你說。”
“要不,我將李靜芷調過來?”
“為什么?”
“讓你們兩個親近親近嘛!”
“我在這邊也有人親近的。”
“你小子真是…”
賈騰英搖搖頭。笑起來。心照不宣。
這個張庸。還真是不怕別人知道自己的那些事。也算是奇人了。
換其他人,誰不藏著掖著啊?誰敢公開啊?
就算是處座也不行啊!
偏偏張庸就敢。年輕人,真是不怕事。
“對了,伱去看看曹孟奇吧!”
“他的情緒穩定一點沒有?”
“一直沒說話。光打坐。我怕他想太多。想壞腦子了。”
“行。我去。”
張庸于是來見曹孟奇。
為了幫助這個家伙冷靜下來,張庸特別給他選了最高級的牢房。
所謂最高級的牢房,就是最堅固的。最安靜的。墻壁也都是軟綿綿的。可以防止撞墻自殺。在里面大聲吼叫,外面也聽不到。說起來有些殘酷。但是沒辦法,老曹情緒太不穩定。
可以理解。
帶去的人傷亡殆盡。自己被俘虜。
雖然是被交換回來了。但是肯定有很重的負罪感。覺得對不起犧牲的同伴。
作為俘虜,又有非常強烈的恥辱感。一心尋死。
各種負面情緒交集,曹孟奇搞不好真的會自殺。
這件事,確實棘手。
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太愿意面對的。
進入牢房。
發現里面的日諜,都已經不在。
要么是被交換釋放。要么是被送去了雞鵝巷總部。
包括大寶丸子在內的日諜,都被交換回去。但是具體交換回什么人,張庸不清楚。
這些收拾手尾的事情,都是別人來做的。
他一個人,不可能面面俱到。否則,特務處還需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來到最里面的牢房。
曹孟奇就關在里面。
和賈騰英說的那樣,曹孟奇盤膝坐在地上,仿佛是在修煉。
其實,更多的可能是在痛苦的反省。
拿鑰匙。開門。
但是沒有進去。
擔心老曹激動。
結果,曹孟奇毫無反應。仿佛活死人似的。
張庸:…
唉,真是…
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好像說什么都無法安慰對方。
然而…
沉默良久。覺得還是要說兩句。
“明年八月,上海就會爆發大規模戰事,中日會全面開戰,到時候,處座會組建忠義救國軍…”
張庸緩緩的說道。
想要讓曹孟奇振作,必須給他希望。
這個家伙最大的愿望,就是帶兵打仗。忠義救國軍,正好滿足他的需要。
果然,曹孟奇的眼神漸漸的有反應了。
打仗,確實是隱藏在他內心深處的最根本的愿望!
他是黃埔軍校生啊!
他的專業就是打仗!
“你還有一年的時間做準備。”張庸繼續說道。
“我已經準備好了。”曹孟奇忽然暴躁的回應。
“不。你沒準備好。”
“我要怎么準備?”
“做好吃敗仗的準備。”
“什么?”
“一開始,我們是打不過日寇的。我們會到處失敗。我們會傷亡很多很多人。我們會連續的喪師失地。你如果吃一次敗仗,就好像現在這樣,那你根本就不用上戰場了。”
“不可能!”
“日寇正規軍的戰斗力,你已經領略到一點點。其他的,不用我說,你自己想。”
“我…”
“你自己想,要怎么樣才能打敗日寇正規軍。”
“我…”
曹孟奇沉默了。
然后,他瘋狂的抓自己的腦袋。
他的確想過。
他的確想打敗日寇。
可是,他想不到。他真的想不到。
他和日寇交火,那些日寇都好像不要命似的。比他們還瘋狂。
無論打死多少人,后面的日寇都好像是潮水一般的涌上來。直到將他們全部淹沒。然后一發擲彈筒下來,他被炸暈了…
這是他痛苦的根源。
日寇那么厲害,怎么才能打得過?
能打過嗎?
“我們需要熬。”張庸緩緩的說道,“和日寇拼消耗。我們是大國。我們熬得住。但是日寇熬不住。只要我們堅持熬下去,我們就能取得最后勝利。”
曹孟奇似乎聽到了,又似乎沒聽到。一個人坐在地上發呆。
張庸沒有多說什么。悄悄的走人。
他其實是不會安慰人的。繼續說下去,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思考是很痛苦的。
尤其是失敗者的思考。更加折磨人。
走出牢房。
朝旁邊的特勤點點頭。
這個特勤是紅色的人。今天輪班值守牢房。
“你叫…”
“報告張組長,我叫余飛。”
“余飛。好。我現在給你一個小小的任務。”
“張組長,請指示。”
“你要在牢房這邊輪值多久?”
“三個月。”
“好。那我給你一個任務。每天,你到里面去,給曹孟奇講道理。時間半小時。”
“啊?我?”
“對。你。”
“可是,曹長官…”
“他現在已經不是長官了。”
“可是…”
“沒有可是!執行命令!”
“是!”
余飛急忙立正。
眼神一片茫然。
這個任務…
完全沒有頭緒啊!
居然讓他給曹孟奇講道理?
欲言又止。
張庸已經走了。
這叫啥?趕鴨子上架!
你余飛不會?沒問題。找你組織。
你組織上肯定有人會。
沒有人比你背后的組織更加適合做思想工作了。
正好,曹孟奇這樣的,最合適加入紅黨了。
什么?你曹孟奇找不到組織?我幫你找…
這也是給組織一個機會。看能不能將曹孟奇拉過去。給老曹一個光明的前途。
話說,現在是1936年,還屬于全面抗戰爆發前。
還有機會拿一顆金星…
打住。
打住。
又想多了。
不過,老曹確實是人才。又一腔熱血的。如果紅色沒有接引他,確實是大損失啊!
回到賈騰英的辦公室,將命令余飛的事情說了。
“你啊…”
賈騰英哭笑不得。
如果是其他人,他多半要說兩句。
亂彈琴。
根本就是亂來的。
讓一個新入職的小外勤去開導曹孟奇?
但是張庸嘛,習慣就好。他向來這樣。
“報告!”
忽然間,有人到來。
張庸于是起身告辭。被賈騰英用手勢按住。
是有人送來一份文件。
“正好,給你吧!我實在是管不到這些邪門的事。”賈騰英看完,直接遞給張庸。
“警署送來的?”張庸看到文件上面的警署標記了。
上海灘警署署長是誰?
哦,是汪朝順。是老汪家的人。
接過文件。發現是一起兇殺案。
剛開始看的時候,似乎沒什么特殊的。但是很快感覺不對。
被殺的也是一個日本人。
在死亡之前,也曾經遭受過殘酷的折磨。
但是現場又沒有被劫掠的痕跡。財物什么的,根本就沒有被翻動過。
基本可以肯定,可以是仇殺。還是血海深仇。所以,死亡前受折磨。
好熟悉…
“警署交給我們處理?”
“涉及到日本人嘛。他們自己不能做主。”
“好的。我來處理吧!”
張庸將文件收起來。和之前的案件合并到一起。
之前在天津衛,在金陵,都發生過類似的案件。現在輪到上海了。似乎也很正常?
兇手似乎和日本人有非常深的仇怨。所以,折磨手段相當兇殘。
上次發生在金陵那邊的,好像說是折磨了四個小時?四個小時,是死者的極限,不是兇手的極限。
將文件又瀏覽一遍。發現了異常。
之前,現場遺留的,都是一個“李”字。但是這次現場遺留的,是一個“丁”字。
這是兇手在故意留下線索,說自己是姓丁的嗎?
李,丁,是兩個人?
還是一個人故弄玄虛?誤導判斷?
搖頭。
不得要領。
但是沒事。
這個案子,到此為止。
他才懶得去認真調查。最好是多殺幾個。
殺日本人這樣的事,能算是犯罪嗎?呵!
既然不是犯罪,那查個毛線!
隨便找個漢奸搪塞。
告辭。
走人。
忽然,一個白點出現。有標注。
查看。是影佐禎昭釋放的囚犯之一。好。就是你了。抓捕。拷打。然后要對方認罪。
什么?你說自己不姓丁?
繼續打!
打到想起來為止!
哦,終于記得自己是姓丁的了?
這才對嘛!
好,搞定了。帶回去交差…
揮揮手。
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