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塵買了四套衣服鞋子回來,跑腿的工作已經讓她頗為惱火,端木叫來兩名女孩檢查她購買的衣物險些點燃她的怒火。不管怎樣,折騰了一個上午,總算是完全撇清了林塵、火女與外界的聯系,甚至林塵的手機和手機號碼都換了。
四人隨后入住了雙星酒店,這是一個主打海邊度假的別墅型酒店,擁有一小塊私人沙灘。端木看中這里是因為四周開闊,安裝幾個攝像頭就能覆蓋周邊區域。
期間收到了李然轉達的林老爺子助理消息,火父的葬禮定在后天。林家人頗為迷信,做事講究吉日和吉時,林助理要求火女在后天上午九點之前到達林家莊園祠堂外。9點開始跪送禮,火女要在靈堂門口跪送每一位吊唁來賓。
9點30分結束后,火父棺槨將從靈堂移動到外,愿意出席葬禮的林家平輩和晚輩集體叩頭,與此同時火女拿遺像上前車。在棺槨進入靈車后,前車在前方引路,前往林氏祖墳。10點到達林氏祖墳,還有一套的禮節,最終下葬封墓。
以上的信息非常清晰明了,林助請崔建和端木按照精準時間進行工作,同時把林氏祖墳的定位發給端木,到時候他們將作為前車帶路。
崔建認為這是無理取鬧,自己拿的是保鏢的工資,不陪同出殯。
林塵在一邊說,送葬隊的每個人都能拿到足額大紅包。其中包括前車司機、靈車司機、抬棺人等。后面跟隨靈車的雖然也是送葬隊伍,但屬于親屬跟隨,是沒有紅包的。
當天還有一個項目,火父葬禮當天下午兩點,火父的律師將和火女對接遺產,林家已經給火女安排了律師,到時候讓火女簽字即可。不過在此之前,法律角度來說,火女需要一名監護人。林家從林家子弟中選了幾名和火父年紀相當的人,向火女承諾,他們會協助火女看護遺產,直到火女成年。
晚上,李然帶上寫字板到達雙星酒店,一來就招呼兩個摸魚的保鏢和敬業的林塵上課。
空軍崔建只能收了魚竿從海邊回來,泡澡的端木則是罵罵咧咧的穿上衣服下樓,幾人齊聚在一樓客廳。
李然把自己做的PPT投影:“知道火父葬禮細節的人很多,林家又特別注重神神道道,所以本次葬禮有很多可被火神利用之處。”火哥沒有結婚,沒有孩子,他的葬禮從簡。火母雖然有火女這個孩子,但火母是天主教徒,按照娘家的強烈要求已經完成天主教葬禮。
李然從時間線開始說明,林家保鏢一直派人守著火父尸體,尸體不可能被動手腳,后天清晨,火父尸體將從冰棺移到棺槨中,9點30分賓客跪拜送行禮結束之后,棺槨將被釘死,送到靈堂外接受同輩和晚輩送別跪拜。
接下來就是重點,第一個要求,檢查靈車。第二個要求,注意路邊車輛。第三個要求,也是李然認為最危險的地段,是前往林氏祖墳專屬道路。這條路日常封鎖,只有出殯時才啟用,又是山林車道,很容易被炸彈埋伏。
崔建道:“我們人手不足,不可能把所有道路檢查一遍。”
李然看向林塵:“到時候要麻煩林家派人搜一搜。”
林塵:“知道了。”
李然道:“然后是下葬環節也可能被動手腳,不過只要火女不靠近,最多是火父尸體被炸飛,問題不算大。我最擔心的是,火神讓我們把精力全部放在出殯上,而在回去的路上給我們致命一擊。”
李然:“從目前消息來看,火神或者火神的人滲透到了林家內部,你們送葬之后還要回到林氏莊園,等待下午的遺產處理手續。你們接手之后,林家保鏢不再負責火女的安全,除非林塵有需要。特別要注意你們的車,我認為對方有可能對伱們汽車動手腳。”
李然:“最后一點,對方有可能釜底抽薪,直接把炸彈弄到這里來。”
崔建:“這里?雙星酒店這里?我們住的這里?”
李然點頭:“葬禮進行時,火神可以確定你們都不在別墅。別墅內部沒有監控,對方可以從容的安排和布置。這一天下來,你們精神高度緊張,回到別墅后必然松懈。比如去釣釣魚,比如去泡泡澡,很難第一時間發現異常。更何況你們面對的是火神,根本無法發現異常。”
崔建問:“李經理,你認為火神會追著火女下手?有多大概率?”
李然道:“崔建,你問錯問題了。作為保鏢,你本就不應該問出這個問題。無論火神想對誰下手,你們在乎的目標只有火女一個人。舉個例子,你認為火神50的可能會殺死10名林家人,其中包含了兒童,孕婦之類本應該受到保護的人。同時火神有50的可能殺死火女。這時候你有兩個按鈕,按下綠色按鈕,可以保護10名林家人。按下紅色按鈕,可以保護火女。請問你會選擇哪個按鈕?”
崔建道:“紅色。”
李然:“沒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接了這項目,這是你和火女的因果,你有責任和義務保護火女。你不能將你和火女的因果轉移到你和林家人的因果,你和林家人沒有關系,沒有任何關系。當然,我不是說見死不救,但如果林家人和火女都處于危險之中,作為保鏢應該先保護雇主火女的安全。這是職業道德。”
端木提問:“假設我發現雇主想殺死一個人,我應該阻止嗎?”
李然回答:“不,你應該報警。我們作為保鏢要敬畏法律。”雇主殺人關你屁事,你報警就好。雇主要殺你,你可以使用自衛權。
端木忍不住翻白眼,崔建道:“一股子女人味。”哪個好男人喜歡翻白眼。
端木不甘示弱:“那你離我遠點。”
崔建疑問:“我喜歡女人。”
端木無語,話接不下去了。
李然敲墻壁,示意兩人注意:“炸彈這東西有時候不難發現,難的是發現之后跑得掉。有可能的情況下,可以讓林家保鏢…”看了眼林塵。
林塵眼觀鼻,鼻觀心,當沒聽見。
李然咳嗽一聲,覺得自己說多了,崔建和端木妥妥的老油條加老江湖,怎么可能為了雇主以身伺虎呢?
林塵道:“李經理,聽你的說法,很容易找到炸彈。”
李然想了一會:“看對方水平。一位爆破高手水平高低不是以爆炸當量,或者殺傷力來衡量的。以火子之死的電梯炸彈為例,如果不是定向炸彈,炸彈的威力會從電梯井被釋放,電梯內三個人未必會全部死亡。火父之死的膠囊炸彈,火母之死的皮球炸彈,都說明火神是一名犯罪高手。他能精準控制爆炸當量,偽裝爆炸物,三枚炸彈都達成目標,一切都說明他不僅有算計,而且還是精通技術的高手。說實話,這樣的人很難對付,他可以從容的布置一個又一個陷阱,對于我們來說,每個陷阱都是鬼門關。”
崔建說了李然沒說的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遲早有一次我們沒注意,直接被炸飛。”
李然當沒聽見,對林塵道:“火神一定有訴求,但是他沒有公開自己的訴求,可能不想再制造公共事件。我建議你和林家當權者聊一聊,這種人發瘋很可怕的。而且這么多年,什么仇,什么怨應該都結束了,最可怕的是他并不仇恨林家,而是把某件事當作自己的義務和責任。這樣的火神腦子非常清醒,不會有任何的感情波動。”
林塵點頭:“我會和我哥聯系。”她哥哥就是林老爺子。
李然見林塵態度誠懇,但不放在心上,多嘴道:“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幾年沒發薪水的七殺,卻能在這幾年滅掉了總身家上萬億美元的富豪。這件事比你們想的要嚴重。他一個光腳的不怕你們穿鞋的,而你們要賭是警察或保鏢先抓到他,還是他先一步下手。”
林塵還沒回答,端木一邊道:“我想林家的意思是:火女并不值錢,有她在前面擋災,一時半會還輪不到林家亮底牌。”
李然倒是沒想到這些彎彎繞繞,琢磨一下覺得有道理,道:“如果你們表現出色,讓火神無跡可尋,那火神只能找林家其他人下手。如我之前說的,火神是一個理智不帶仇恨的對手,這種人不會執著于一個目標。”
一天半的時間一晃而過,有了林塵這位積極分子,端木和崔建照常摸魚。
到了火父出殯的日子,四人前往林家莊園,8點40分到達林家莊園,按照管家的指示,林塵調轉車頭,把汽車停在路邊,一會這輛車就是前車。車停穩之后,有人上前掛白花,車主人端木一邊看的無比難受。
崔建和林塵陪同火女去換孝衣,崔建發現了在現場的高級排爆車。工作人員拿了吸塵器一樣的東西進入靈堂,啟動開關后吸入氣體,分析氣體分子,確認沒有爆炸物分子。排爆車對每一輛車都進行檢查,并且在靈堂門檻安放了一道檢測設備。
靈堂設立在長老會正廳,長老會外有一個兩千多平米的廣場,廣場上駐足了幾十名林家人。都是清一色的成年人,原因是林家保鏢長擔心小孩子被利用,家長們也不想在上學日讓孩子出現在這里。幾十人中有七成是2050歲的年輕人,長老會的十幾名長老基本到場。
為避免影響外擴,本次葬禮不對外開放,火父的合作伙伴等只是派人送來了花圈,上百個花圈排列成兩排,如同開出一條道路。
9點,穿著孝服的火女跪在靈堂門口,來賓們排隊進入靈堂進行遺體告別。來賓離開靈堂,火女按照親戚們的安排逐一磕頭致謝。關系比較親密的來賓會蹲身和火女進行交流,葬禮進行的不緊不慢。
伴隨主持長老宏亮的聲音,火女拿起遺照先行離開,六名壯小伙一起抬起棺槨,下臺階,把棺槨送到廣場處。接下來是主持長老念悼詞,念完悼詞,平輩和晚輩磕頭,棺槨送上靈車。
崔建站在圍外靜靜看著,他一直沒有找到助理亞娜,只看見火父管家等工作人員在圍外駐足,一臉的悲傷。崔建上前幾步,拉住要下跪的火女,不動聲息的將她朝后拉,拉她走了十多米后,再讓她跪下。
由于沒有約定的距離,大家雖然覺得火女離棺槨太遠,但也沒人在意。
排爆車的氣流鋪開,又吸入機器中,噪音略大,打斷了長老的悼詞。長老等待排爆車工作結束,喝道:“起棺。”
所有人跪拜,放鞭炮,小伙子們抬起棺槨,然后棺材炸了,一道亮光在棺槨中升起。不同普通爆炸,爆炸聲音不大,但帶著強烈的亮光。崔建早有準備,瞬間倒下把火女壓在身下,右手環住自己的頭部。
林塵和端木所在位置比崔建還遠十多米,正在檢查跟隨車輛的地盤。
崔建眼前一片白茫茫,聽見棺槨位置有人喊:“我瞎了,我什么看不見了,救命啊。”
“XX,你在哪,別怕。”
“大家不要亂跑,不會踩踏。”
崔建感覺到身下火女在動,道;“別動,先趴著裝死。”
火女聽話的不再掙扎。
棺槨周邊一片哀嚎聲,聽起來傷亡并不大,但崔建仍舊沒動,他聽見了車輪碾壓小石頭的聲音。一輛車正在從遠處而來。崔建的眼睛勉強能看見一點輪廓,白茫茫的世界中有一些線條,這些是各種建筑和景色的輪廓線。
崔建左手環起火女站起來,朝記憶的方向奔跑,很快他和汽車擦身而過,并且摔倒在地。他沒有停留,抱著火女朝右邊滾了四圈,直到身體撞上綠植的圍欄。
三秒后,真正的炸彈爆炸聲傳來,無人駕駛的汽車運載著傳統炸彈撞上了棺槨,車內的炸彈發生爆炸。崔建能感覺到沖擊波從自己頭頂上方的混凝土圍欄吹過,折斷了圍欄圈種的綠樹。
隨后是掉東西,有木頭,有小石塊,有身體組織,還有粘稠的鮮血。
崔建恢復了六成視力后,拔槍站起來。
爆炸發生在他三十五米外,現場如同煉獄。鮮血,斷肢隨處可見。最慘的不是跪拜的人,他們距離很近,在爆炸一瞬間就沒有痛楚的直接死亡。最慘是在二十米左右距離站立的長老會成員和一些長輩。
他們中最少有一半人員還未死去,但又不得不接受自己必死的結局。
再遠一些是五十米外受雇傭工作人員,也有人死亡,但看情況應該能救活一大部分。
爆炸有兩個殺傷點,一是碎片,二是沖擊波。碎片非常致命,但缺點是容易被阻擋,穿透力不足。而這點爆炸當量還不足以讓沖擊波直接壓碎幾十米外的人體,但保不齊會因此造成各種內傷。諸如脾臟破損等。
端木喊道:“崔建,崔建,沒死就過來幫忙。”
崔建沒動,他一手按住火女的頭,一手拿槍巡視全場,在確認現場安全后,他才拉起火女退到端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