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術師并非是一件好差事。
不去做詳細的事前調查,背負著拯救世界一樣的任務,但反饋回來的情緒價值卻岌岌可危。
前輩們大都垂頭喪氣,亦或者古板麻木,如果有常識的話就會淪落為容易為災厄與悲劇而動容的可憐人,未來成為社畜,然后去死——這樣的未來幾乎是板上釘釘,一眼望到頭的事實了。
這次任務也是。
沒有學長,沒有老師帶路,遇見意外的情況下也不會設置防患系統。
那當然,畢竟這個高專也沒多少個老師,夜蛾老師倒是個爛好人,但本人是科研定位。
其實就是那么回事吧——
不小心死掉的人,以后也只會不小心死掉在咒術師的世界里,實力并非第一位 會死去的人,和死不掉的咒術師之間,并非以‘實力’作為隔閡。
瘋起來 咒術師,咒力的本質是負的情感,憤怒,瘋狂,邪惡,恐懼,殺意——將自身的情緒作為燃油沸騰,才能夠誕生出他人無法理解的力量。
瘋起來,比咒靈,比天災更為瘋狂。
無法瘋起來的咒術師會死掉。
因此,不需要,也不能夠為新生的咒術師添加所謂的安全保險。
死了的話...
是你不好。
.....
....
...開什么玩笑。
夏油杰還無法做到理解咒術師的腦回路。
與咒術師這個職業相比,夏油杰是個不得了的‘正常人’。
從出生起,他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比別人早發育,比別人早熟,比別人稍微聰明一點,比別人清秀一點,比別人身材更高大一點,比別人行動力更強一點。
他并不算是‘極端優秀’的天才,但毫無疑問是優良的人才。
長輩的夸贊,同輩的羨慕。
人格永遠與環境相關,而從小沐浴著那份光耀的夏油杰也理所當然地變成了五條悟口中只會講‘正論’的死正經。
體育學習一樣不落下,作為優秀的學生代表永遠站在同齡人的前列。
但是有的時候他也會在睡前感到困惑。
體內盈滿了完成任務的滿足感,但卻沒有與之相配的愉悅心。
人是不會滿足的生物。
金錢,女人,朋友,家人,壽命,他人的夸耀......
窮鬼追求錢財,富人追求自由。
他們總能夠在特定的時間內對特定的事物產生好似至死不渝般的忠誠,又在玩膩后迅速陷入空虛。
夏油杰從不缺少別人所羨慕的事物。
因此,他過早品嘗了‘佳肴’,肚脹腹圓,也很快陷入空虛。
幸好,他是一個認真的,嚴謹,以及....‘平庸’的人,會用從學校,家長那得到的一般常識,以及社會責任心來束縛自己。
在察覺到自己咒術師的天賦后,他之所以選擇來到咒術高專,就是因為察覺到了自身的天賦可以幫助他人——至少,他是這么認為的。
他很強,所以要去幫助別人。
他很強,所以要承擔起更多責任。
那并非是善心,僅僅是作為‘人’的責任感。
......
說真的,才不是傲嬌(皺眉)
但是,心中似乎還是存在著那么一點違和感無法祓除。
在第一次遇到五條悟的時候,第一次嘗試和他戰斗,在確認了兩人不分勝負這個現實后,為什么會如此暢快呢?
就像是.....漂流在大洋之上的朽木在一望無際的茫白中與巨輪的渦流碰撞,自降生以來首次感受到除了浪濤瓊海之外的喧囂。
就像是蘇美爾神話之中,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第一次相遇。
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咒術的才能。
第一次遇見和自己一樣,不對,是凌駕于自己的天才時,內心是那般澎湃。
——‘常識’能夠束縛人們,讓他們從野獸回歸文明。
因此它能帶來秩序,卻無法喚醒本能。
模擬著人類該有的行為,將教科書中學來的常理死板地運用。
為什么要保護弱者?
如果真的刨根問底,想必夏油杰不會得出任何解答吧。
沒有信念,更不存在信仰。
僅僅是遵照著‘常理’進行行動。
或許,當有一天稍微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就會開始考慮‘自己以前到底在做什么’‘這樣做有什么意義’,甚至思想滑坡到‘干脆殺死全人類得了~’這樣的程度。
說到底,咒術師就是那樣自由自在的東西。
也只有那樣狂妄的瘋子才能夠變強。
夏油杰對此沒有自覺。
本該如此.....
血液向著地面滴淌,額頭一片火熱,夏油杰摸了摸自己被二級咒靈勒斷的左臂,斑點的猩紅看上去異常惹眼,仿佛海棠花一朵朵地緊挨著盛開。
那是他被咒靈拖拽到四樓時斷裂的手臂——雖然夏油杰是毫無疑問的天才,但是在超出常識范圍的偷襲下,人類的身體就是會被咒靈輕松破壞。
當然,當他反應過來的瞬間,他以秒為單位將二級咒靈殺死了。
此刻,夏油杰半跪在地上,捂著傷口,面前則是咒靈潰散后留下的骯臟殘骸。
干涸的瞳眸愣愣地望著地面縱橫的紋路,夏油杰在心中想到。
我應該干什么?
雖然迅速解決了二級咒靈,但是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此時此刻在樓下的咒術師,無論在咒力總量還是咒力輸出上都遠遠超過自己。
這就是夏油杰的劣勢了,即便咒靈操術是最強的術式,但是需要成長時間來讓夏油杰去捕捉咒靈小精靈。
現在的他并不算強大。
對方能夠輕松把二級咒靈當做路邊的螞蟻一樣撿過來暗算藤丸以及夏油,那就可以把此時只有二級咒靈存貨的夏油吊起來殺。
自己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去通知五條悟。
五條雖然作為咒術師仍舊稚嫩,但因為術式的特殊性,沒有特殊的機制就無法和五條戰斗,他來了的話,就算再強的術師都有一戰之力。
但是明明知道答案,夏油杰卻沒動彈。
瞳孔輕幅度地顫抖,他的腦中不斷放映著過去數分鐘的畫面。
在自己被咒靈卷入第四層前,有人在半秒不到的時間中,下意識把唯一的咒具扔了出來,幫自己把咒靈的觸手斬斷了。
他腦中忽然浮現出的,是那個少年凌厲干練的動作,以及那湛藍色的眸子。
沒有猶豫。
一點也沒有。
僅僅是在出現絕境的瞬間,他就做出了‘拯救他人’的決定。
沒有誰規定過,因為自己會死就不能夠救人吧?
為什么要為了自己那么拼命呢?
...........
.......
常識。
常理。
那些大話,在此刻都顯得毫無意義。
頭皮發麻,發癢。
全身的骨骼肌都在顫抖,甚至連括約肌似乎都不好好運作,鬧起了脾氣。
夏油杰此刻就是如此憤怒。
把‘正論’放一遍,拋開事實不談——
萬一.....萬一....立香死了的話,自己不就這輩子都還不了人情了嗎?
那.....那怎么能行了?
那他媽又怎能夠容許!!?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藤丸立香!你踏馬干什么了!
你他媽真該死啊!!
砰轟轟轟!!!!————————
意識回歸現實,夏油的咒力呈現椎狀將地面擊碎,而他仍舊完好的那邊手臂則是全力握住砍刀狀的咒具,同時將所有咒力賭在這一瞬間。
黑色的發絲向上揚起,雙目通紅泛著血光,夏油杰將所有精神集中于一點,由他所操控的二級咒靈宛如盤踞的群蛇,向著羂索壓迫而來。
打不中的話咒力也會耗空,必死。
但不用光咒力的話,就不可能觸及這個敵人。
會死...會死...
夏油杰面部肌肉不住扭曲。
那真是....那真是.....
嘴角一扯。
那真是!太他媽刺激啦!!!
夏油杰在那一刻,自出生以來——
第一次感受到了拋棄了一切的自由。
以及,隨之而來的欣喜。
呱!狗玩意!我踏馬轟散你啊啊啊!!
那一瞬間,夏油杰,掌握了咒術師的核心。
把矜持丟掉吧。
順應人的本能吧。
張開腿來!任由那負面情緒吞噬你,擁抱你,撕咬你,強堿你吧!
呱!殺!爽啦!!
詛咒師!便來接我這斷神霹靂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