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何人?竟然無故攻打我寨兵馬,欺我龍木無人嗎?”
巴龍木倒掠十丈,提兩截斷杖,落在后一艘船只之上,看著自己的三層樓船座駕緩緩沉入水中,心中既驚且怒,手氣得渾身發抖。
剛剛對方從岸邊來襲,只憑借兩只小小木塊,就已飛掠百丈,并且,余力未盡,一刀斬空斬水,斬魂斬意,差點連自己也被斬了。
好在龍木神杖主動護體,力扛一招,要不然,在自己還沒來得及重視的當口,就已經命喪當場。
看著對方身上罡氣也不算太過強大,武意也沒有上感天星,引動天地元氣,為何這一刀竟有如此威力?
若非親眼見到出刀之人,巴龍木甚至會以為,這是哪個隱藏起來的煉形老怪物,跑來跟自己開個天大的玩笑。
“呵呵,原來是個無知之徒,你領兵欲攻我轄地,卻連對手是什么人也不知曉嗎?”
周平安差點被氣笑了。
看來,自己的名聲還是不夠大。
或許是,并沒有被對方放在眼里。
典型的,我要打你,與你無關…
這些南沼兵馬,就如此狂妄的嗎?連情報都不獲取。
身為首領,竟然不去打探這次攻擊,將要面對的敵人?
真是取死有道。
“周平安?是你,沒想到,我竟然被一個后生晚輩給小瞧了,竟敢自尋死路,孤身前來…”
“廢話恁多,不想退兵,就給我去死。”
周平安哪里耐煩跟他吱吱歪歪,右足重重踏在樓船甲板之上。
巨力震蕩,如浪潮向著四方襲卷,震死十余個暗暗靠近想要偷襲的圖騰戰士,把半截樓船重重踏入水面之中,身體則是化為一抹虛影,撲到巴龍木身前。
刀光掀起浪濤,直如大海翻轉,沉重如山般的刀勢,重重斬落。
他一出手,就沒有絲毫花巧,盡是硬打硬碰的招數,打定主意以本傷人。
周平安注意到了,前方戰船漸緩,后方戰船加速,已然有無數視線投來,全都拿著黑木長弓,死死盯著自己。
同時,他感覺到,在后方戰船某處,一道若有若無的兇厲氣息,突然蘇醒,就如原本沉寂的火山,青山綠水之間,出現了幾道火星煙塵。
感應得不是很真切,卻是讓他寒毛微豎。
暗暗加了幾分警惕。
因此,決定速戰速決。
不求競得全功,卻必須要讓這支船隊重重受損,拖延他們的攻擊步伐。
也讓自己得到更多一點時間,修煉得更強大一些。
盡力保住漓右三縣的元氣。
不至于損傷太甚。
“狂妄。”
巴龍木對于周平安這種目中無人的強硬姿態,徹底激怒。
他紅著眼睛咆哮一聲,左手蛇尾龍杖往空一揮,化為一根血色巨藤…
藤上開滿碩大花朵,散出強橫吸力,花內還長滿獠牙,拉長花身,向著周平安吞噬而來。
巨藤飛舞,有如千百大蟒,在他身前盤旋抽擊,抽得空氣層層炸裂,呼嘯絞纏…
更有白花吞咬,發出尖銳哭嘯之音。
“咦!”
周平安聞到花香,就感覺頭腦微微暈眩。
眼前生出重影。
周時,那巨大血藤抽擊纏繞之時,自身血液更是隱隱沸騰,隱隱有著離體而去的感覺。
‘吸血藤…’
‘不能被抽中!’
只是電光火石之間,周平安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攻擊方式是什么,卻是并不退避,反而沖勢更急。
長刀裹身急旋,化為一道淡藍色滔天巨浪,加力斬落。
血色藤蔓只是擋住一瞬,就已轟然碎裂,無數細小有若浮塵的血紅粉末,也被刀光絞成一團,遮迷視線。
巴龍木正要回身抽杖再打,就感覺到,浩浩蕩蕩有如海浪涌動般的刀光,突然一斂,一道細如發絲般的銳風,已經斬到自己的胸前。
他心頭大駭,側身急退。
卻慢了一步。
對方刀勢太快太巧…
感覺左肩微輕,血光之中,自己的一條左臂連同半截龍木神杖已經離體飛起。
“啊…”
眼前得那道刀光細絲就如突破了空間一般,閃了閃,又到了自己喉嚨前方。
他背心額頭全是冷汗,已經斗志全消。
想也不想扔出右手半截龍杖。
“爆…”
一點七彩光輝出現,下一剎那就已炸開成籠罩數十丈的七彩霧嵐,向著外圍瘋狂沖擊…
周平安一步踏出,退去四十丈遠,在水上借力,騰身再起,踏到另一艘船上,揮刀橫斬。
數十圖騰戰士,同時被腰斬。
其余人等心中大恐,紛紛跳水逃生。
“好強的毒瘴!”
周平安看著被毒瘴籠罩的那兩艘船,此時連人帶船,都在緩緩融化成污水,落入江中,又有浮尸大片大片的漂起,也是暗暗心驚。
他雖然有著生死無常針在手,能轉死氣為生機,卻也不愿意去試一試這毒瘴之氣能不能損害到自己的肉身。
就不說能不能扛得住,單是看著,就感覺到心中作嘔。
那股腐爛奇臭氣息,匯合著各種古怪香味,似乎能透過視線,污染到心靈。
讓人全身上下都感覺很不舒服。
到底是蛇毒還是花瘴,對方用的又是什么樣的手段?周平安其實并不太過關心。
他心中殺意愈盛,反手抓起半塊沒入水中的木船甲板,旋身揮臂,重重甩了出去。
長寬約三丈的木板,宛如風車般,翻滾向前,掀起嗚嗚急嘯。
沿路煙霧,被狂風卷動著,剎那間就分開一條通道來。
周平安抽刀在手,身影微影,已是穿過煙霧籠罩,就見到巴龍木,已經逃出三百余丈…他的左臂已斷,右手空空,緊緊捂住還在不停淌著血水的脖頸,正飛速靠近一艘奇怪的木船。
木船整體漆黑,船內放置著巨大的木盆,能看到盈盈水光涌動。
船行水上,船上裝水。
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堂?
但是,周平安心里自是有著一些猜測,剛剛有一股巨大兇戾氣息,就是從這艘船上升騰而起,讓人毛骨悚然。
這支船隊之中,如果說還隱藏著比龍木寨寨主還要強悍數倍甚至十倍的高手,那么,就肯定再無旁人,就是那位南鱗妖首,老鱷魚。
也不知為何,前方打得轟鳴震蕩,死傷慘重,他為何還會穩坐船中不動?
是漠視所有人,還是不克分身,另有要事?
周平安運轉咫尺天涯步,四周空間化為流光,數百丈距離,在他幾步踏出之中,就已飛速掠過半空。
四周如雨般疾射而來的箭光,被他周身罡氣激蕩,碎裂成無數細小粉屑,爆裂震毀。
腳下踩在數艘船上,一腳一個窟窿,船只歪斜,驚呼響起。
刀光化為閃電奔雷,人隨刀走,須臾間,又斬到了巴龍木的身前。
這家伙手段百出,接連兩次從周平安刀下逃生。
而那些圖騰戰士,到了這個時候,仍然想盡一切辦法,在追擊阻攔,完全沒有退避之心。
由此可見,巴龍木在龍木寨之中,肯定是威望奇高。
一聲令下,就能讓人甘愿赴死。
不殺了此人,被其瘋狂反撲,自己迎接的可能就是受傷的兇獸,別說阻敵拖延時間了,很大可能會讓對方加快進攻步伐,再不是這般緩緩東進。
“妖首救我。”
巴龍木此時已經沒有半點兇暴,臉色惶急,反而顯得多出幾分柔弱。
平日里再怎么強橫霸道之輩,到了生死關頭,與正常人,其實并沒有什么兩樣。
他照樣會貪生,照樣會怕死。
以往的兇殘霸道,也只是因為,他清楚的知道,沒人能威脅到自己而已。
此時的巴龍木就感覺到,自己就如行走在暴風雨中海面之上的一頁小小舢板,隨時都會被風浪打翻。
生命有如風中之燭,下一刻就要熄滅。
就算此時呼救,太過丟臉,總比丟命要強上許多不是。
“可笑!”
黑船之中傳出一聲細微冷哼,恍如響在所有人的心中。
兇橫暴戾氣息,如火山爆發,轟隆隆聲中,半空之中,水汽凝聚,化為一只蒼青色五趾巨爪,向著周平安當頭按落。
四面八方,百丈方圓,水波全都凝固,圖騰戰士也是動作僵冷,動彈不得。
有人保持著舉刀嘶吼的姿態,有人保持著拉弓射箭的姿態,更有人抱頭狂奔…
這一刻,整片百丈范圍內,全都化為膠水。
包括周平安在內,江水、船只、人與妖,全都如同封在了琥珀里的蟲子,動彈不得。
只余半空之中,那支籠罩十丈的青色巨爪,飛速按落,眼見得就要按到他的頭頂。
狂奔急逃的巴龍木,臉上浮顯出喜色,心知自己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
等會重整旗鼓,加快速度,殺入平湖境內,一定要把漓右三縣,殺個雞犬不留,以報此奇恥大辱。
眼神閃爍間,他就看到,提刀揮斬的周平安身體果露皮膚處,突然爬滿了無數細小花瓣般紋絡,身體表面像是浮現了無數青筋血絲。
頭頂精氣光焰沖天而起,浩浩蕩蕩,沖得那青色龍爪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一停。
與此同時。
周平安身周凝固的空氣突然炸裂,如千百塊細小鏡面,碎成無數光點。
長嘯聲中,一縷刀芒閃閃爍爍,似乎搖落漫天星光。
巴龍木眼前似乎看到了血海河山,看到了天星西墜,還沒等他做出任何反應,喉嚨再次一痛,眼前視角旋轉變幻。
巨大后悔之意,涌入腦海,漸漸就變得遲鈍。
他只感覺到,江上的風很冷,如同霜刀冰劍,靈識只是微微一閃,就已隨風飄散。
四面響起無數痛叫聲:“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