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廣陵顯然就很不幸。
被這一口咬中。
身體血肉崩毀,骨骼成泥。
只來得及把長劍立起刺出,刺穿老鱷魚的血盆大嘴,整個人,就被絞成了碎片。
就算是被刺穿了嘴巴上顎,血液流失加速,疼痛錐心,老鱷魚仍然長吐了一口氣,厲笑道:“明知那是老夫的骨血,你竟然還敢痛下殺手,真是自尋死路…”
“也不知是誰自尋死路!”
突然間,那柄血色長劍血光大盛,一道虛影從中冒了出來,和身一撲,就撲到老鱷魚的身體之中,把對方龐大身體染成血色。
“你不知道,血神子最是擅長奪舍重生嗎?這具血肉軀體強橫至極,更是跨入煉形階段,正好適合得很。”
“笑話,區區微末本事,也想奪我軀體,殺…”
老鱷魚站在原地,再未動彈,而是轉入身體內部,精神靈魂廝殺。
他的身上時而水光閃爍,時而血色蔓延。
眼看著,那道血光被消磨得越來越淡,后院地底,突然就有一面旗幡出現,無數虛影撲向老鱷魚…
隨著啾啾銳嘯之音出現,千萬道影子撲出。
老鱷魚心中得意消失不見,他感覺到血光越來越盛,腦海里升起退意。
“今日先放你一條生路,待我多吞一點血食,再行突破,就來取爾性命。”
老鱷魚見勢不妙,心知對方仍有幫手,就不想再打。
他本來就占據些許上風,實力上面占據優勢,此時鼓起余勇,退出廣云城還是做得到的。
身周滄龍虛影微微一擺,就要遁身遠走。
正在這時,天際突然一亮,一星碩大如斗,垂落萬道星芒。
庭院盡頭,水光與星芒輝映,剛剛出現,就已蔓延過來。
一縷分割天地,斬斷萬物的刀芒映入眼簾。
“不好…”
老鱷魚和崔廣陵兩人精神糾纏,全力應對敵手。
結果,這一道刀芒出現之時,他們明知不對,仍然不愿意主動收手,主動應對。
這時候,誰攻擊那道刀光,就是把肚皮亮給了生死拼殺的對手。
那是自尋死路。
危急關頭,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硬扛。
收縮精神,鼓蕩氣血,牽引靈氣護體。
“哧…”
分海一刀斬過,百丈大院子,立時分開兩半,被橫著切開。
與此同時分開成兩半的還有老鱷魚。
甚至于老鱷魚身體內不分彼此的那道血影。
“周平安…”
兩聲痛極怒吼,左右分開。
一道碧光倏忽閃耀光芒,沖向城外。
那是半截鱷魚身體。
另外一道血光,變得極其淡薄,卻是化為蒙蒙血霧,直撲后院之中,一頭扎進地面。
周平安一刀出手,滄月寶刀亮若辰星。
雖然精神疲憊,殺機卻是愈發高漲。
左右望了望,終于還是決定,追殺老鱷魚。
院內深處,無疑還藏著一個更厲害的老怪物,追進去不但討不了好,反而可能有著生命危險。
崔廣陵就算是還殘余一條性命,應該也是損耗嚴重。
傷勢重到這個地步,應該需要一段比較長的時間修養。
暫且不足為慮。
唯有老鱷魚…
他不但本人厲害,煉形功成,而且,手下還有著數萬水妖。
一旦讓其匯合成陣,養好傷勢,形勢又與先前沒有任何改變。
“哪里逃?”
這一次,一道碧光,一道青光,貼地急奔,一前一后,追了個首尾相接。
主客易勢,追殺者與被追殺者,已經調了個。
半邊身體被斬掉的老鱷魚,此時恢復人形,卻是變得十分古怪。
少了一足一手,半邊臉上血跡模糊一片,氣息也變得虛弱了許多。
卷起狂風,到了虎嶺關,就見到一支大軍正向著漓江渡口出發,他低首一探,張開血盆大口,就吞掉數百兵丁。
一尾掃過,又掃出一片肉醬,瞬息之間,一路沖撞,已經殺了七八百郡兵…
殺得所有人都心中泛起寒意,一片驚呼哭叫。
行進中的大軍,突然就崩散開來。
厲飛虎翻身落馬,趴在地上,不敢抬頭。
很快,他就慶幸于自己應對得當。
眼角余光之中,已經看到極遠處,一道青袍身影從空氣漣漪中一步踏了出來,手中淡藍色長刀,呼嘯斬過。
刀氣直斬百丈。
閃了閃就追到老鱷魚的身后,一刀重斬,斬得血光迸射,火光四射。
半條巨鱷再次化為原形,飛起半空,一頭扎入漓江滾滾江流之中,血暈散開,就已融身江水,再也不見。
周平安緊跟著竄入江水之中,長刀如輪斬開,水浪滔天。
卻已是失了對方的氣息感應。
“臥槽,煉形就很了不起嗎?”
功虧一簣!
竟然被對方拖著重傷垂死的身體,以天人合一的高深境界,徹底融身入水,逃出自己的追殺。
以周平安的穩定情緒,都差一點破口大罵。
好一頓折騰,到了收獲的季節,就差了那么一小點,就能徹底除掉這一路威脅。
卻沒想到,未竟全功。
“煉形,的確是很了不起!”
遠遠一道劍光閃動,劍翼破風,魚長生已經到了跟前,也是望著這滾滾向前的漓江之水,發現再也找不到那頭老鱷的形蹤,才惋惜萬分的解釋道:“煉形成就,不但能融身天地,借來天地靈機,更能煉得真形法相,可大可小,威能無窮。
這頭老鱷魚有心躲避的話,化為一條剛剛出殼的小小鱷魚也不算難事。
那么小的體型,藏在大江大河之間,除非能把整條大江全都抽干,否則,極難找尋。
不過,你能把他逼到這個地步,著實是個奇跡?怎么做到的?”
先前被老鱷魚追擊,雖未正面交鋒,受余波沖擊,魚長生受了一點震傷,還沒養好傷勢,就看到一前一后兩道身影,呼嘯遠去。
等她傷勢再無大礙,再追過來的時候,又見到老鱷魚反被周平安追殺,此時已經只剩下半片身體。
直殺得南鱗妖首逃入江水之中,不敢露頭。
這種戰績,讓魚長生也不得大感佩服,心中疑惑萬分。
“只不過是驅虎吞狼,總的來說,還是魚師叔你配合得恰到好處,這一戰的功勞,你至少要占上八成之多。”
周平安說起先前趁著魚長生挑釁的良機,自己偷偷藏匿身形去偷蛋的經過,又說了自己拿著那枚魚蛋,糊了崔廣陵一臉,直聽得魚長生目瞪口呆。
“這樣也行?”
“當然可以,你別看這些家伙,一個個仿佛城府極深,讓人很難看出心中想法。
其實,無論他們多么強大,身份如何重要,總會有所求。
有所求就有弱點,只要找到他們的要害,對癥下藥就好。”
說到這里,見魚長生仍然一副你好厲害的神情看向自己,好像沒有聽懂,周平安訝然笑道:“這些陰謀詭計之類的玩意,師叔伱不用去懂得,只是遵循自己的感覺來做事就好。”
“是哦,我也感覺自己的感覺很準的,上次就感覺到平安你在叫我,就趕來了東山境內伏擊…”
我沒叫你啊。
周平安差不多理解了魚長生的腦回路,就是直來直往,想到什么就做。
憑直覺行事。
這種做法,看上去很是無厘頭,也容易壞事。
但是,如果放在魚長生身上,就顯得很合理。
比如,她現在就說:“平安,咱們還是不去追老鱷魚了吧,反正也追不到,不如去把船隊摧毀,把那剩余的龍木寨兵馬打散。”
她眼中全是躍躍欲試。
就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
也許,在她眼里,這些修行,這些爭斗之事,就是人生中的一場場游戲。
勝亦歡欣,敗亦喜。
“打船隊啊?咦,還真是個好辦法。”
周平安想了想如今的局勢。
崔廣陵受此無妄之災,一下子就損失慘重,更是身受重傷,需要療養,想必短時間之內也鬧不出什么大事來。
而這頭老鱷,更是被崔廣陵傷了精神,還被自己的分海一刀,斬斷部分本源,想要修練回來,定然非一一朝一夕之功。
此時唯一剩下的威脅,就是那百余艘木船,不,現在還剩下八十多艘。
被周平安和魚長生兩人連番沖擊之后,他們凄凄惶惶,損失了足足十多艘船,連樓船旗艦也被打沉了。
兵員更是損失兩三千人。
這些龍木寨圖騰戰士,個個精銳兇悍,也只因在水中,發揮不出那種兇蠻沖擊力,顯得有些無力而已。
真讓他們結陣沖擊起來,并不是那么弱小。
倒是可以把他們逼到岸上,分散開來,派兵前來剿殺,既能練兵,又能凝聚民心。
兩全其美,多好。
至些那些江中水妖,沒了南鱗妖首統一指揮,肯定會亂成一團,到時沿江守御即可。
余長烈、戰山河以及唐林兒這些人,自可領兵出擊。
并不會打擾到三縣種田之事。
“就這么辦。”
周平安深深的看了魚長生一眼,就見這位師叔仍然無有所覺,似乎只是隨口提出了一個很好玩的主意。
“我這廟算千里,還比不上小魚師叔的隨口一提,以后還得多多問計才行。”
周平安心中盤算,目光詭異的看了魚長生一眼。
笑道:“這次,就看師叔和我,誰打沉的船只多?”
“好,我能飛,你比不過我的。”
魚長生信心滿滿。
“那可不見得,只希望這些人聚眾結陣吧,也好為咱們那些將士減輕一些壓力。”
俗語云:“兵對兵,將對將。”
若是那些圖騰戰士跑得四面八方都是,周平安其實也不耐去一個個追著砍。
效率高不高暫且不說,主要是有失身份,也沒必要。
若是一天到晚追著殺小兵,那啥也別干了。
性價比不高。
反倒不如抓緊時間,把剩余的星辰骨祭煉完全,若是能撐得住[凈世蓮華身]最后第七重圓滿爆發力,自己的實力無疑會更強數倍。
再來面對,如南鱗妖首以及廣云郡內隱藏高手,就顯得游刃有余。
不用擔心對方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