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州,圣城皇都。
神霞氤氳,巍峨聳立的帝宮中,皇都內居住的各級官員都是肅然整裝,前往今日的朝堂。
遠在青州邊陲的無量山出事,消息已經傳來,這座官員勢力最集中也最復雜的皇都中,早已暗流震蕩,昨夜無數人失眠。
當聽聞到這消息時,不少人都懷疑自己的情報出現問題,等相互熟人聯絡,才知曉真的捅破天了!
一位是佛主,承載佛門香火的領袖。
另一位卻是近來如日中天,耀眼至極的絕世天驕。
年紀輕輕就有可怕實力,還有顯赫功勛,未來前途無限。
這樣兩位人族的閃耀星辰,居然會彼此撞擊到一起,簡直是駭人聽聞。
而這場撞擊造成的沖擊,也將蔓延到無數大大小小的勢力中,盡管領袖已死,但佛門并不會就此鳥獸散,即便是尋常江湖門派,若不斬草除根,都有弟子隱忍多年為師門復仇,更遑論佛門這種有凝聚力和信仰的宗教。
佛門扎根極深,盡管禹皇在數百年前,就以皇室血脈單薄,繁衍子嗣為由,禁止皇室成員皈依佛門。
但除皇室血脈外,官員大臣,退休老將等曾經顯赫的權貴中,卻有不少人或是自愿,或是暗中引導下,遁入空門,修一份心靜舒適。
如今,佛主被斬殺,佛道精神領袖被擊斃,對這些信佛者將是一場巨大沖擊。
玄皇門外,一輛華貴的龍雀云車飛馳而來,徐徐降落。
車門推開,從里面走出一位雍容華貴的仙姿身影。
“夏家的家主也來了。”
“多年來從未上朝,今日居然也來了。”
“聽說那昊天將軍自歿河中脫困,先后拯救幽州,青州,斬殺三大妖魔勢力的領袖,這夏家只怕是來替他求情的。”
看到那位傾城絕美的女將,雖已是貴婦模樣,但威望極重,不少官員多看兩眼,便感覺到一股威嚴,不敢久視。
“那位先帝重臣也來了,聽說他吃齋念佛,曾跟佛主論道。”
有人看向另一處,有老者在幾位高官攙扶下走來。
毫無疑問,今日的朝堂上必定會極其激烈。
隨著各方勢力的代表到來,帝宮大殿內,龍椅之上,禹皇靜靜端坐,巍峨的身體如山岳般,雙眸似是日月輝映,帶著令人不可直視的威懾。
他眼眸深邃內斂,如深潭碧海,無法窺探其想法。
百官前方,夏玲瓏孤身而立,眼眸冷冽,神色平靜,在她背后是其他幾位夏家朝堂在職的官員。
昨日剛得到消息時,她雖然心頭震撼,但第一時間便趕赴到大禹州。
她知道此事牽扯甚大,盡管那少年戰力極強,但這是大禹神朝,底蘊超乎想象,不說那坐鎮天下的乾道宮真人,即便是那千年前踏入仙門的那批姜家強者,若從仙門中歸來,也足以踏平一切妖孽。
即便是佛主都不敢明目張膽殺人,各大勢力都有默認的潛規則,而斬殺領袖,顯然是徹底撕破臉了。
如今佛主被殺,這佛門勢力又盤根錯節,牽扯無數利益,雖然對李昊造不成威脅,但能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何況,陛下也需要給他們服眾的理由,如此一來,有可能會剝奪李昊的功名平息眾怒。
可大禹跟李昊這邊決裂便會給妖魔可乘之機,夏玲瓏知道這位陛下應該會考慮到這些,但不知他會如何定奪,畢竟若不能服眾,那些各州各城的佛門弟子只怕也要造反,強行鎮壓,也是各州內亂不止!
這同樣會給妖魔趁勢侵入的機會。
讓夏玲瓏站在禹皇的位置思考,她也會覺得左右為難,從長遠來說,自是應當庇護李昊周全,畢竟李昊還年輕,未來的潛力太大了,極大可能會取代那位道宮的真人。
但,她不知這位陛下,對那位少年將軍,是否會猜忌。
畢竟,功高震主,何況是李昊,如此年輕,若任其成長,未來天下改姓都有可能!
帝心難測,誰也不知這位陛下會如何抉擇。
但不管如何,她來此便是希望,陛下能在抉擇時,看在夏家的薄面上,能夠多思慮一分。
這是她作為臣子所能盡忠的事。
“陛下,您天心明鑒吶!那昊天將軍為賊殺佛冒天下之大不韙,簡直是無法無天,他不配享有公爵身份,應當貶為庶民,讓他戴罪服役,鎮守邊疆,永世不得授祿!”
剛剛升朝,便有老官情緒激憤地稟奏道。
“沒錯,陛下,那昊天將軍劣跡斑斑,與父大戰,叛出李家,如今又為賊殺佛,讓蒼生流淚,應當嚴懲才是!”
“他不能依仗自己的功勞,就無所欲為,否則視皇權為何物?視天下道德為何物?若再不遏制,他只會更加猖獗,行事更猖狂無阻!”
“陛下,昊天將軍還年輕,沒有教導好,容易走錯路,他斬殺佛主,依靠武力蠻橫行事,雖有拯救涼州的功勞,但持功作惡,不可縱容啊,否則天下遲早衰亡。”
接連有官員上奏,轉眼四五位,就像是事先商議好一樣。
其他人則是閉口不言,想看看陛下和各方反應。
畢竟這朝野也并非是佛門的朝野,雖有人激憤,但也有人跟佛門并無瓜葛,此刻反倒擔心起若是嚴懲那位昊天將軍,對如今大禹的妖魔外患來說,極為不利。
沒等禹皇表態,夏玲瓏已經率先轉身。
“諸位說的倒是輕巧,若妖魔襲城,不知各位可敢站在城頭迎敵?”
夏玲瓏冷笑道:“拯救三州之功,在諸位嘴中倒是輕飄飄一句就帶過,都說文人的筆可斷武人的刀,諸位的嘴皮子還真是鋒利啊!”
“我乃武將,若有妖魔襲城,在我管轄之地,我必當率軍為先鋒!”
一人站出,直視著夏玲瓏道:“但功勞歸功勞,在場之人誰沒功勞?別說是殺佛主,就算是殺百姓都有罪,若人人自恃功勞,輕薄生命,百姓何以生存王朝何以延續,就靠你我嗎?那還算是王朝嗎,跟土匪窩又有什么區別!”
夏玲瓏臉色一變,雙目森寒地看著他,對方不是五大神將府的將軍,而是后來崛起建功立業的將軍。
但她能感受到,對方此番言論并非是針對李昊,而是針對于五大神將府對武將軍功的壟斷。
這就要提到五大神將府在戰場建功的問題了,特等功或一等功,普遍交給關系親近的庶出,或是自家人,這一點她身為家主,即便不提倡,也無法徹底禁止,畢竟這類似于貪腐,無法杜絕。
而其他勢力要建功立業,就只能在五大神將府的夾縫中生存,此矛盾由來已久。
這些人也彼此暗中聯合,形成一股勢力,雖無法跟神將府抗衡,但暗中早就敵對,明面上有陛下盯著,誰都不會壞規矩。
“說的沒錯,若是有功便可當街殺人,這會帶來怎樣的民風?百姓惶惶不安,王朝短暫昌盛,長久必衰!”
“武可斬妖,文臣治國,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若以武力鎮壓一切,百姓固然不敢言,不敢說,但長此以往會如何?”
接連有大臣開口道。
夏玲瓏臉色陰沉,知道從常理上,對方只要咬緊殺人便是罪,這點符合大禹神朝的國法,她便無法爭辯。
“如今天下妖魔紛亂,諸位是住在這皇城太久,怕是妖魔長什么樣都忘記了,等妖魔襲來,不知道各位還能不能憑一口鐵牙給妖魔講講道理?”夏玲瓏說道。
“我等是給夏將軍講道理難不成夏將軍要將自己比喻成妖魔?”
“我等追尋先圣大道,自詡萬物靈長,不與豬狗野獸比較,如今卻罔顧生命,道德淪喪嗎?”
“沒錯,國有國法,即便昊天將軍天資絕世,功勞極高,但他殺的是佛主,鑄成大錯,怎么能一味包庇?”
“今日他敢殺佛主,明日難道不敢殺真人,殺我等嗎?”
“他跟妖魔何異?!”
其他人都是七嘴八舌怒斥道。
夏玲瓏簡直被氣笑了,但她知道,自己要跟這些家伙講清楚道理很難。
除非出手鎮壓,但這樣也等于敗了。
“我看諸位才是妖魔,莫非是家中遭妖魔侵入,被妖魔蠱惑失了智?”
旁邊,有翰林院的另一部分大儒見夏玲瓏一嘴說不過七八張嘴,也紛紛出言。
“事情沒調查清楚,爾等就敢說鎮壓三州妖魔的昊天將軍跟妖魔無異?!”
“我看你們是狼子野心,試圖害我大禹忠臣,陛下,我建議應當先調查他們的家府,看看是否有妖魔侵入作亂!”
“沒錯,三州之功,何等功勞,照我看都可封為神將了,諸位也敢蔑視神將嗎?”
“此事疑點重重,還未查清,諸位就如此武斷,究竟居心何在,要讓我大禹痛失千古良將?!”
隨著其他人的加入,爭論頓時變得更加激烈起來。
夏玲瓏微微張嘴,看著兩方文臣打嘴仗,最后還是選擇了一旁靜觀,這些嘴上功夫,她雖能言善道,但跟這些家伙比起來,還是有些不足。
她轉頭看向那位陛下,卻見其表情毫無變化,既沒喜也沒憂,不禁心中憂慮,不知這位陛下究竟如何考慮。
隨著爭論許久,言辭逐漸開始重復,朝堂上的楚九月,輕輕咳嗽了一聲。
他聲音雖輕,但還是將這些爭論給震熄了。
眾人紛紛停下,看向那位陛下。
禹皇臉色沉靜,道:“諸位愛卿說的都在理,但道理是說給百姓聽的,說給我等聽的,因為我等是人族,可妖魔怎會聽?如今妖魔外患,諸位說要剝奪昊天將軍的功名,請問剝奪功名之后,妖魔襲擊,誰可代替他出戰?”
聽到禹皇的話,不少人面面相覷,那些站夏玲瓏這邊的人,都是靜靜看向那些先前聲討李昊的人。
不愧是陛下…夏玲瓏心中暗嘆,不打嘴仗直接談論最實際的問題。
不過,她不知陛下此舉是為李昊站邊,還是顧慮妖魔外患。
短暫的沉靜過后,先前的一位老者顫巍巍地道:“陛下,臣收佛門菩薩請愿,佛門承諾,若陛下給佛門一個公道,佛門愿出八百萬佛門弟子服役參戰。”
聽到他的話,不少人臉色微變,沒想到佛門如此決然。
拿八百萬佛門弟子來換李昊。
“八百萬弟子…”
禹皇輕聲呢喃一句,平靜地道:“只怕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