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歿河通關
“昊兒，你，你在說什么？”
李蕭然聽到李昊的低語，渾身一震，隨即便看到四周的力量匯聚，朝李昊的身體瘋狂擠壓而去。
那股力量匯聚成風暴，將他隔絕開來，僅是凝聚力量的威勢，就讓他有種無法靠近的感覺。
而身處這股力量漩渦的中心，李昊渾身綻放出金燦燦的光芒，先前恢復到黑潤的頭發，再次根根變成銀白色。
從黑潤到雪白，似是生命力也在褪色。
李蕭然看得呆住，只覺渾身的血液都似凍結，他猜到李昊要做什么了。
他微微張嘴，想疾呼阻止，但話到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還有別的希望嗎？
沒有了。
他忍不住落淚，沒想到自己努力多年，沒有希望，最終卻要輪到一個孩子來搏命！
他看向那魔神般踏來的李天宗，悲痛地道：“大哥，求你醒醒吧，你的孫子來接你回去了！！”
回應的是李天宗驀然抬起的拳頭，如冒著濃煙的黑色隕石，朝二人悍然砸了過來。
與此同時，四周的妖魔如潮水般撲來，明明會被那拳勢波及，卻依然是瘋狂朝他們沖來。
李蕭然頓時明白，此刻眼前的情況，已經是被那歿河介入影響了，他們現在所面對的，不是妖魔，也不是李天宗，而是這條歿河！
歿河要借助諸多妖魔跟李天宗的手，將他們這些生者留下，陪逝者長眠！
呼嘯的拳威之下，是一道璀璨的青色劍芒，將那碩大的拳頭硬生生劈得停頓下來。
但也只是稍微停頓，便再次徑直砸下。
李昊渾身氣息環繞，他進入神力狀態下的赤金色神軀，也在此刻不斷崩裂，化仙早已超過百分之八十的臨界線。
而他的氣息仍在攀升，有種朝死亡深淵奔赴的感覺。
但李昊的神色卻反倒在此刻平靜了下來，手里的青霜劍呼嘯出一陣銳鳴，再次劈砍在那拳頭上。
劍內的劍魂哀鳴，發出陣陣嘶吼，終于勉強將那只手彈開。
李天宗的身體頓了頓，眼眸赤紅如血，低吼道：“所有將士們，隨我殺，殺出去！”
他似乎將這里當做曾經的龍城戰場，將眼前的李昊視作了妖魔，要帶領所有將士沖過這道死亡難關。
李昊沒說話，半空飛舞的青霜劍如冰裂般，釋放出浩瀚的劍氣長河，席卷四周，將李蕭然的身體守護其中，斬向那些妖魔跟異變的將士。
也許，真正通關歿河的辦法，是在守城十日時，協助龍城跟妖魔相互死拼，在保證法陣不破的前提下，讓龍城的將士也消耗到所剩無幾，最終在這異變階段，才能有希望憑自身守住，將他們全都解決。
這是難得的珍貴情報，但能否帶出去就未知了。
劍氣長河將李蕭然身邊的妖魔清空，李昊看向李天宗，對方已經展開了道域殺來。
“四爺，你自己保重，盡量活下去，我看看能否為伱拼出一道生機！”
李昊低聲道。
這也是還李蕭然歿河外出手相助的恩情。
而他想拼的生機便是擊敗李天宗，將妖魔全都殺光，如此，歿河結束，李蕭然也就能離開了。
但想辦到，他必須達到化仙極限，才有一絲希望。
李昊自己也沒有把握。
說著，他沖天而起，似將四方天地的聲勢，全都凝聚拔起，悍然一拳砸向李天宗，要將其身體逼停，將戰場阻斷在前方，避免波及到李蕭然。
轟！！
李天宗也是抬起拳頭呼嘯砸來，似是天和地的碰撞，恐怖的震蕩波動，將方圓十幾里內的妖魔，全都震得昏厥、震死。
李昊渾身都在急速崩裂，又在急速新生愈合，鮮血沐浴，如一尊血人。
李天宗的道域展開，一念開闔，瞬間延展到四五里，將李昊的身體籠罩其中，連逃跑的機會都不給，這就是真正太平道境的道域展開速度。
此刻，道域內浮現出多種規則，并非一種，里面有其他太平道境的妖王所掌握的規則，此刻竟全都疊加融合了。
幾條規則之力強壓下來，李昊的身體如被抽絲剝繭般，極速崩裂。
但好在他身軀達到九鑄神兵的強度，勉強能支撐一息。
借這短暫的片刻，李昊身法一轉，諸多身法催動到極致，如瞬步般撤出了道域的范圍。
剛退出道域，身上的崩裂速度就減緩了下來。
李天宗卻似盯上李昊，大步流星地追趕過來。
李昊身體倒退的同時，極速升空，拉開距離，接引來更多的天地之力。
他的身體再次撕裂，崩壞，有種要潰散的感覺。
當化仙超過百分之九十時，李昊的皮肉已經潰散，血肉露出，看上去如血池里爬出，凄厲無比。
但李昊的吸收依然沒有停止，繼續推向那極限。
天地間的力量擠壓得更加瘋狂，到此刻已經無法抑制，一切都奔向那摧毀一切的極限。
很快，李昊的化仙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他渾身的血肉脫落，胸腔內的臟器也掉落出來，如一副殘缺的軀殼，身體已經承載不住。
按李昊原先天人境時的感受，若是徹底化仙，可能他的意識只能保留一瞬，就將湮滅了。
那是最極致的一瞬。
但如今，他的體魄增強，是天人境的數十倍不止，即便是在極致的情況下，他也能勉強維持幾個呼吸。
李昊的身體徹底與天地融合，化仙到極限。
他渾身的血肉似是消失般，意識似是脫離身體，融入到這片浩瀚廣博的天地中。
這一刻，李昊聽到全世界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
整個龍城無數的嘶吼，妖魔的咆哮，全都消失。
他的聽覺似是損壞了，渾身像是掉落到一片巨大的湖泊中，隨后，意識如分叉的蛛網，與整個湖泊相連。
他自身，即是天地！
宗師境的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三層境界。
此刻，李昊似乎達到真正意義上的“窺見天地”。
他忽然明悟到，自己的求道之路該前往何方。
但此刻沒有給他凝練道心的機會和時間。
甚至可能將再也沒有機會了。
難以想象的力量，連接在意識上，在這一刻，李昊化身成這片天地的主宰。
他感受著全身充斥的浩瀚偉力，在肆意沖撞，又在肆意破壞。
他前所未有的強大，也前所未有的脆弱！
他的生命即將終結。
這一切都是瞬息間發生和結束的事，李昊的意識從天地轉移到自身，看到身體在潰散消亡，他平靜的眼眸中露出殺芒，驀然激發出不衰之力！
剎那間，原先潰散的身體，竟在緩慢的新生愈合！
一股萬物復蘇般的強大自愈力量，使新生血肉不斷生長出來，讓先前如殘缺空殼般的身軀，再次填充飽滿，血肉回歸。
他自身的體魄夠強，堪比九鑄神兵，又處于神力狀態，自愈力暴增，再加上此刻的不衰力量，終于能抵擋住這徹底化仙的崩壞衰敗。
他的身體在凝聚的同時，也在崩裂，但看上去，依然是在凝聚。
極限化仙對身體的摧毀沒有因此停下，只是看上去停了。
在這種眨眼間數十次的崩裂和新生中，他的血肉在不斷凝練，肉身凝練到更加極致的層次。
只是，當不衰之力結束，李昊的生命也將走向終結，徹底化仙，消失在天地間！
而不衰之力的時間，只有三分鐘。
浩蕩的魔威席卷而來，李天宗雙目赤紅，咆哮道：“你擋不住我！！”
李昊抬頭看去，那赤紅暴虐的眼眸死死盯著他，面目猙獰，似是充斥著極深的憤恨殺意，早已沒先前的溫和。
但李昊知道，眼前的李天宗并非他先前所認識的李天宗。
他沒有憤怒，眸子平靜，只是握緊了手里的劍，感受著渾身不斷崩壞和新生的軀體，以及那陣陣撕裂的刺痛，輕聲道：
“我不會擋你，我只是為你引路。”
他掌心的青霜劍似是感受到主人的心境，倏然爆發出耀眼的青霜，將妖魔之氣染黑的天空，劃分出一道青芒。
磅礴的劍意凝聚在李昊的掌中，這柄九鑄的神劍，此刻劍身竟出現裂痕，有逐漸碎裂的跡象。
其劍體被李昊傾注浩瀚的天地力量，竟無法承受住。
李昊沒有再后退，而是朝李天宗正面沖去。
他的身體闖入到道域中，卻仿佛落步生蓮般，那道域的規則力場，被李昊的身體自動推開，竟無法近身！
他渾身鮮血的身姿，就像飄逸的臨塵謫仙，踏過李天宗的道域，劍光如虹，輕輕劈落下來。
但這看似輕柔的一劍，卻帶著霹靂般的銀白光輝，輕松切割開道域，斬向李天宗的身體。
李天宗似察覺到兇險，驀然抬頭，赤紅雙目怒視那璀璨的劍芒，他發出咆哮，渾身的身軀上，幾只妖王的頭顱如妖氣凝結，紛紛鉆出，發出怒吼：
“要擋住！！”
吼！！
李天宗咆哮，抬手從天地空間中呼喚出一桿長槍。
槍身如深色黑鐵，有螺旋般的龍紋盤繞，隨著他的手掌握住，燃起沖天神焰，猛地朝那劍光殺去。
嘭地一聲，劍氣橫壓，天地動蕩。
超出道境的力量撕裂宣泄，將下方十里范圍內的建筑跟妖魔，全都震得撕裂。
李天宗仰天怒吼，但長槍卻是節節逼退，他渾身的氣息變得狂暴，那幾只妖王也露出猙獰的神色，怒吼道：
“沒用的，你是逃不出去的！”
嘭地一聲，長槍彈開，那道劍光筆直貫穿，直接劈落到大地上。
整個龍城的地面都是劇烈震蕩，宛如十級地震般。
而李天宗的半個身軀被劍光掠過，鮮血噴濺，竟直接削斷！
從肩膀到大腿，撕裂出劍痕。
他身上的妖王卻是怒吼，迅速催動妖魔氣息匯聚，將傷口修復拉扯。
李昊看到了，他眼眸卻很平靜，此刻他的強大，只有他自己能體會到，他執掌了這方天地，仿佛化身真正的仙神！
他抬起手，無盡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奔騰而來，隨后凝練成無數道劍氣，彼此重疊，化作三道銀白劍芒，瞬息及至，殺向李天宗。
這一切都是眨眼間調動和凝聚，能揮霍的力量超出想象。
仙者，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此刻李昊執掌天地之力，借一方天地威壓，便有如此能耐。
道域再強，也無法真正毀滅天地，破滅虛空，因此李昊無法被道域包圍，無法摧毀！
接連三道劍光，破開道域，無視規則，直接斬落在李天宗的身上，將手臂斬斷，將胸膛劈開，里面散發出更多的妖魔氣息。
遠處，燭火神跟陰夫人偷偷靠近，還想給予李昊最后一擊，此刻卻看到這駭人的景象，都是震驚。
凝結多重道域的李天宗，居然被此刻的白發李昊壓著打！
“他做了什么，怎么會這樣？”
陰夫人瞪大眼眸，美眸中盡是難以置信。
燭火神卻是瞳孔收縮，心臟狂跳，某種久遠的傳承記憶，從他心底浮現，讓他渾身的毛發都在收縮。
“那似乎是圣者的力量…”
他喃喃自語，心中感到震撼，無法形容。
李天宗的巨大身軀接連倒退，被李昊的劍氣重創，渾身噴灑出鮮血。
但他的雙目卻射出更加攝人的紅光，猛地怒吼一聲，在他身上的妖王腦袋還想對李昊咆哮放狠話，卻陡然似被什么汲取般，全都變色。
“混蛋…”
還沒等這些妖王腦袋咆哮，便收縮到李天宗的身體中，似乎被一股力量強行拽了進去。
隨后，李天宗渾身的妖魔氣息更加濃郁，身上的傷口也在快速愈合，斷肢重新生長了出來。
“擋我者死！！”
他雙目如泣血般，發出咆哮，背后凝聚出幾只妖王的虛影，增添恐怖的威勢，道域收縮，凝聚在長槍上，破空而至。
這一槍如驚雷，刺穿蒼穹，有種撕裂龍城上空的威勢。
李昊同樣抬手，施展出最強的劍道，劍極輪回！
春秋、冬夏，包含數十種劍術，劍道，全都凝結為四季。
最終，四季輪轉，化作一道漆黑的劍芒。
這劍芒似是黑夜，能吞沒一切，能覆蓋萬物。
里面蘊含著恐怖的毀滅極義，狠狠撞在長槍上。
劇烈的震蕩聲響起，李天宗渾身血肉撕裂，魔軀崩裂，竟將全身大脈和神魂燃燒，爆發出無窮威勢。
而李昊的身軀也在滲血，不斷崩壞，先前凝聚最強一劍，讓他抽調來更多的力量，導致不衰之力都沒能緩解，原本能維持三分鐘，此刻卻縮短一半。
李昊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看到發狂般撲來的李天宗，他同樣迎戰了上去。
雙方在虛空中悍然搏殺，拳腳相撞，震蕩出一陣陣可怕的沖擊。
“將士們，一起殺！”
李天宗再次怒吼，全城異化的士兵，竟化作黑煙般，朝其身體飄飛過來，要合為一體。
李昊見狀，臉色頓變，若真讓對方融合，那即便是化仙狀態的他，都未必能擋住了。
為什么要如此執著？
李昊看著那赤紅暴虐的眸子，卻是輕輕嘆了口氣。
他很想抬頭再看看這個世界，哪怕是虛假的。
但他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了。
“我會讓你回去的…”
李昊抬起手，青霜劍卻是崩碎了，但他催動力量，將那碎片凝固在一起，化作破碎的劍刃，再次揮斬出最強的劍意。
接連三劍，一劍斬向城內的妖魔和將士，另外兩劍卻是斬在李天宗身上。
他身上的魔威被劈散，身軀爆裂，胸膛裂開。
而施展出這樣的強大攻擊，李昊渾身的血肉也在不斷崩壞加速，凝固的青霜劍也碎成殘渣了，他只能親自沖上去，拳頭接連揮砸。
嘭嘭嘭！
接連的拳頭，砸在李天宗碩大的魔軀上，將其身軀打得到處都是窟窿，無數的妖魔氣從里面震蕩潰散出來。
李天宗發出咆哮怒吼，但身體卻被李昊完全壓制。
他似乎也明白過來，自己失敗了。
“我想回家，我想帶你們回家…”
他發出受傷野獸般的悲傷咆哮，雙目中流出滾燙的血淚，似乎回到那龍城破滅時的絕望。
李昊的最后一拳揮出，將其身上的妖魔氣息徹底擊潰，那百丈般的魔軀消失了，筆直墜落向城中。
李昊此刻的身體卻變得可怕，胸腔腹部的血肉全都脫落，只剩下殘缺的空殼。
不衰之力也無法緩解過來，并且快所剩無幾了。
李昊轉頭看向城池，驀然抬手，接引來所有的天地之力，揮斬而出。
一道劍氣似波紋般，自他身邊震蕩而出，急速傳遞，毀滅力堪比道域延伸，所過之處，妖魔跟異化的將士全都被抹去，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其中也包括一些三不朽境大妖魔，乃至是妖王，都毫無阻擋的力量。
燭火神想逃，但那股力量來得太快，他全力用道域擋住，發出怒吼，但身體卻被淹沒。
“昊兒！”
李蕭然的身體從遠處追了過來，卻看到李昊的身體在消散，如粉塵般。
李天宗從深坑中爬起來，披頭散發，但渾身卻沒有妖魔的氣息，也沒黑氣，眼眸中的赤紅也消失了。
他四處張望，等看到半空中快要消散的李昊，瞳孔猛地收縮，急忙沖了過去。
“孩子！”
他如長虹般沖來，來到李昊面前，看著李昊消散淡化的身軀，渾身顫抖：
“你，你怎么能做這種傻事！”
李昊感覺意識在被天地力量拉扯，快要消散，看到眼前似乎恢復清醒的李天宗，他嘴角扯動，微笑了下：
“現在你應該能回去了…”
旁邊，金光字體浮現，提示李昊，主線完成。
這算是通關了嗎？
李昊想看仔細點，但視線也已經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都似乎在遠去，自己像被拉扯到那浩瀚的天地中，徹底融入。
“通關的話，應該就能解脫了吧…”
李昊自語。
他的身體如粉塵般，消散在李天宗跟李蕭然的眼前。
李蕭然追趕過來的身上，也沾滿妖魔的鮮血，他看著如一縷清風般消散，徹底不存在的李昊，整個人都呆愣住。
那少年最后聲若游絲的話，落在他的耳中，讓他忍不住淚崩。
歿河通關，大哥李天宗是能得到解脫了。
可，李昊卻回不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