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昊一眼道破自己的身份,男孩臉色微變。
他悄悄看了眼這氣息祥和的少年,很難將其跟腦海中先前從關外看到的那少年兇神的身姿聯系到一起。
但他知道,此刻只要自己稍有不慎,就會丟掉性命。
“拜見少將軍。”
他恭順地行了一禮,才有些緊張地道:
“小的奉命前來,先前您在關外清掃時,摧毀了三位妖王的宮殿洞府,他們讓我們天璣殿過來詢問下,少將軍打算如何補償?”
“補償?”
李昊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他們想要什么補償?”
“他們希望您能道歉,并且保證不再侵犯,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這樣的話,他們也能保證,天門關能相安無事,讓您順利鎮守三年。”
男孩恭聲說道,但聲音卻有些輕微地顫抖。
李昊微瞇了下眼,輕笑道:“居然知道我要在這里鎮守三年,看來你們對我也挺了解的,既然如此,你就告訴它們,補償就在這里,它們想要什么都行,但得親自過來拿。”
“這…”
男孩面露難色,道:“少將軍,咱們這是商量,您別動怒,您總不可能一直待在天門關吧,勸您還是再考慮一下。”
“嗯?”
李昊看著他,目光陡然似是蘊含萬均巨力,壓迫在男孩身上,將其嚇得渾身羽毛從肌膚上浮現,幾乎要顯露原形。
而其身體,也彎曲下來,跪伏在地上。
“少將軍饒命,少將軍饒命…”
男孩凸顯的鳥嘴急忙哀求。
李昊眼眸收回,平淡地道:“我的話已經說完了,要補償,讓它們親自過來,縮頭縮尾的還想要什么補償,你們天璣殿難道沒告訴它們,我是怎么踏平它們山頭的嗎?”
男孩緊張地道:“我們說過了,但它們很生氣…”
李昊打斷他的話,道:“莫非,你來此的真正目的,是在試探我的耐心,還是試探別的?”
男孩心臟驟然收縮,嚇得差點尖叫出聲,但臉上只是勉強笑了笑,道:
“怎么會,我們天璣殿雖然是妖魔勢力,但從來不參與戰爭,跟你們人族也有一些合作,我們只是幫忙傳話而已。”
“哦,那你說說跟我們人族誰合作了?”
“這,這我就不知曉了,我修為太低…”男孩瑟瑟顫抖道。
李昊懶得再陪這種小角色做戲,冷聲道:“滾吧。”
“是,多謝少將軍饒命…”
男孩感覺到身上如寒芒刺背的壓迫力量消失,慌忙爬起,便要離開。
“等等。”
李昊叫住了他,冷聲道:“就這么空手走么,芊芊,把我的軍旗給他。”
任芊芊在一旁正聽的入神,聞言一愣,反應很快,迅速將院側一處的軍旗拔出,拋給這鳥妖男孩。
鳥妖男孩接住,緊張又不解地看著李昊。
“帶上我的軍旗,滾回伱們妖魔的領地,將我的軍旗插在我先前走得最遠的山頭上,你們天璣殿應該知道是哪座山頭吧?”
李昊眼眸冷冽,盯著男孩鳥妖:“等我下次去巡游,若看到我的軍旗倒了,或是破損了,我會再次血洗一遍整個關外,并且會加大范圍!”
“另外,你們天璣殿日后見到我,也要當心點。”
感受李昊毫不掩飾的殺氣,男孩鳥妖目瞪口呆,嚇得渾身顫抖。
讓它一個妖魔去幫這少年插軍旗?
還不能倒塌破損?
要知道,李昊先前橫推的距離,可是關外五千里,那是妖魔的腹地!
如今,這少年卻要將自己的軍旗立在那滿是妖魔的眼皮下,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威懾!
霸道、蠻橫,囂張!
此刻在它眼里,先前那祥和溫潤的少年早已消失,而是一尊睥睨八荒的少年斗神坐在自己眼前,讓人俯首顫栗!
“我,我知道了。”
男孩鳥妖震驚之后,顫抖著答應下來。
它知道,自己能從這里活著走出去的唯一原因,就是去替李昊完成這件事,否則,它將踏不出這座小院。
等鳥妖男孩顫顫巍巍地告退離開,任芊芊上前,小臉上滿是吃驚,道:
“少爺,您先前去關外,將妖王的老巢都踏平了?”
李昊微微點頭,看到她錯愕的模樣,笑了一下,道:“你好好練劍,將來你也行。”
任芊芊心頭一跳,心中苦笑,她曾經的追求只是想超越宗師而已。
妖王…那可是四立境的存在。
不過,李昊的話卻給她的內心,似乎推開一扇更遼闊的大門。
她眼眸閃爍著光芒,感覺修煉的動力倍增。
就在她轉身準備迫不及待去練劍時,李昊卻叫住了她,讓她找來信箋,他要書信一封。
任芊芊乖乖去房間里找來信紙,疑惑道:“少爺,這信是寄給誰的?”
“給涼州軍部那邊。”李昊說道。
“啊?”任芊芊疑惑,李昊跟那邊的關系似乎并不熟。
“這天璣殿的妖魔過來,應該是對我的試探。”
李昊邊寫信邊道:“什么妖王討補償,它們情報到位的話,那妖王根本提都不敢提,哪敢威脅,我覺得這鳥妖過來,只是想試探我的底線,又或是試探我是否會在這里鎮守三年…”
結合先前五伯傳來的軍報叮囑,他心中隱隱有些猜測,不過,也許是他自己多慮,但總歸提防些較好。
任芊芊微微睜大眼睛,李昊這話里的信息量有些大,她一時有些沒法消化。
只捕捉到一點,那妖王面對李昊,連提補償的膽色都沒有?
李昊在那關外,究竟做了什么?
很快,李昊將信寫好,交給任芊芊,讓她去交給李紅妝,寄給那位五伯,李玄禮。
做完這些,李昊便收回心思,又接著作畫了。
男孩鳥妖在眾多武者和將士的矚目下,戰戰兢兢地飛出這座邊關新城,隨后便直沖天際。
飛入云端后開始加速,直到飛到七八百里外,才稍稍減速,前方有幾只飛鳥停在云層中,等它靠近。
“你怎么還偷了一面軍旗回來?”
其中的一只紅色飛鳥身影變化,化作紅裙少女的模樣,認出男孩鳥妖手里的軍旗,正是李昊的戰旗,不禁無語說道。
男孩鳥妖聞言險些嗆到,偷?
我吃飽撐著去偷那家伙的軍旗啊!
“護法大人,這不是我偷的,是那小子硬塞給我的。”男孩鳥妖說道,對那少年的稱呼,也直呼其“小子”。
“嗯?”
紅裙少女疑惑,道:“他給你軍旗作甚?”
“讓我插到他踏平的山頭上,還不能讓戰旗破損了,否則要找咱們天璣殿的麻煩,還要再次血洗一遍關外。”男孩鳥妖憤懣地說道。
紅裙少女跟旁邊三只飛鳥都是錯愕,這也太霸道了吧?
“那叮囑你的事呢,試探的如何?”
紅裙少女看了眼那天門關方向,隨即追問道。
“那小子太精明了,我只是稍微提了下,差點就被他察覺。”
男孩鳥妖想到先前的種種,臉上的憤懣變為一絲心悸,道:“聽他的意思,確實沒有離開這天門關的想法,那份約定是真的。”
紅裙少女皺眉,讓他將事情經過仔細說來。
等聽完后,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少年果然是我們的心頭大患,也該讓龍門跟圣宮知曉了,這樣的隱患不除掉,將來后患無窮。”
“不錯。”
男孩鳥妖深以為然地點頭。
“不過看這情況,他應該不會輕易離開天門關,參與到涼州的戰爭中,到時等龍門那位大長老出關,將他一并收拾就好。”
紅裙少女說著,看了眼他手里的軍旗,道:
“走吧,你去將這軍旗插上,就當封一座山給他,傳訊給周圍的妖魔別靠近那座山就行,先暫避鋒芒。”
“嗯。”
幾只飛鳥當即朝更遠處飛行而去。
涼州,西部。
一只血鷹飛到軍營中,落在一位副將親隨手臂上,副將拿到血鷹嘴里吐出的油紙裹著的信箋,轉身快速送到帳篷里的李玄禮手中。
“小妹的信?”
李玄禮聽到副將親隨的稟報,有些意外,剛給天門關寄去信書,就收到回信了。
如今是特殊時期,密切的書信往來并非好事,容易被截取。
他拆開信封快速翻看起來,很快,他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妖魔有進攻涼州的意圖?”
“昊兒怎么知曉?”
李玄禮看到這信居然是那少年寄來,感到意外的同時,也感到幾分驚疑。
信中沒寫明原因,只說是推測,讓他留意妖魔的動向。
結合先前境外妖魔撤退的情況,李玄禮心中忽然一凜,莫非那妖魔撤退,真的只是佯裝,并沒有真的打算離開涼州。
他收起書信,當即喚來副將親隨,盯緊關外的一草一木,讓原先的偵查隊,朝更遠處的區域查探一下。
時間飛逝。
天門關,蒼崖城。
隨著鳥妖男孩離開不久,李昊又動身前往了一次關外,沿途清掃過的區域,如雨后春筍般又有妖魔游蕩過來,被他順手解決。
等來到最遠的一處山頭,李昊看到了自己立的軍旗,周圍沒有妖魔,似乎被封鎖,還看到有飛鳥暗中看守,李昊這才滿意,隨后又自東至西的巡視一圈。
所過之處,天璣殿如臨大敵般,急忙暗中通知各處的妖魔,讓它們緊急避險。
這些妖魔倉惶舍棄還未新建好的洞府,逃離而去,等那少年飛過,才剛慢慢回來。
但這種心驚肉跳的日子,讓一些妖魔有點受夠了,無法忍受,選擇搬離了此處,另尋別的地方。
哪怕是跟其他地盤原有的大妖魔擠擠,也省得這樣不安生。
等關外安寧下來,李昊叫來麾下武者,讓他們利用各自的人脈圈子,散播一些消息,廣尋一些擅于畫道、棋道的各類藝術大師,邀請他們來蒼崖城做客。
這期間,李昊將那鬼娘的尸體分解,連同其他的大妖魔一起,每日烹煮,給大伙做飯。
烹飪道的經驗飛速激增,達到七段后,滿格經驗需要50萬,才能提升到八段。
一只四立境的大妖魔,能提供三四萬的巨額經驗,對原先十萬的經驗條來說,一只就是接近半管。
但現在,卻只是十分之一不到。
連帶其他的大妖魔全都烹飪解決了,也只累積到七萬經驗多點。
好在,描摹這些妖魔尸身,讓李昊的畫道經驗也達到六段瓶頸了,只需畫心入靈,就能提升到七段。
但在這之前,李昊打算先尋一門藝術,先凝練出入心,將身法打破三段的桎梏,這樣他能直接加點到六段,身法暴增,即便是一些四立境大妖王,都未必能脫逃出他的手掌。
李昊將從妖魔身上取出的一些各類煉器材料,連帶龍霄劍,一同讓人送到萬器樓中。
留下他的署名。
進行二次鑄造。
這萬器樓屬于半官家性質的勢力,李昊又是邊關少將,不敢貪墨他的東西。
那星宿官老者構造的法陣,李昊又試了兩次,都是輕松鎮壓了那五只大妖魔。
星宿官老者反復檢查,卻沒能找出問題在哪,最后才陡然醒悟,提議讓李紅妝這位三不朽巔峰的將軍來試驗下。
結果,李紅妝在法陣外,被五只大妖魔打得鼻青臉腫,潰敗撤退,才終于確信,法陣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李昊。
為此,星宿官老者及其學生,都是一陣無語,先前他們反復檢查時,可謂是揪碎了頭發,都沒找到原因,結果原因壓根不在他們身上。
是這少年的實力太離譜。
誰又能想到,這十四歲的少年,居然有超出一般妖王的力量?
星宿官老者等人既是無奈,又是暗生激動,李昊的存在,毫無疑問,預示著未來大禹神朝的崛起,若再給這少年時間,未來大禹又將多一位新的戰神,跟那位乾道宮的真人肩并肩!
帶著學生,星宿官老者跟李昊道別了。
夏香蘭臨走前,有些留戀地看著李昊,道:“你會一直在這里嗎?”
“等這里沒妖魔敢侵犯了,我就會離開。”
李昊微笑道。
夏香蘭點頭,旋即又道:“我是夏家的人,我們都是神將府世家,有空的話,歡迎你隨時來夏家玩。”
李昊微微搖頭:“但我不是神將府世家,我只是一個散人。”
“可你…”
夏香蘭想說什么,被星宿官老者叫住了,星宿官老者看了眼李昊,心中暗嘆,招呼著自己的學生離開了。
李昊將他們送出龍關道,才返身回來。
在閑來無事中,時光匆匆而過。
這關外的險地,難得變得寧靜,城內建設得越發繁華熱鬧。
來自各城運輸物資的商隊、鏢局,在回去散播之下,也讓各城的人都知曉,天門關如今已經是一處十分牢固的堡壘,蒼崖城也是一處極其繁華熱鬧的地方。
隨著商隊、客流的聚集,漸漸的,這里有人居住下來,購買和租賃房屋,在這里經商。
省去來回運輸,他們售賣的東西較內境更高,但依然劃算。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
奔赴來蒼崖城的人越來越多,有需求就有提供,隨后就有旅客,還有不少行走江湖的名俠,也到訪蒼崖城,想見識這邊關外的風景。
李昊則坐在城內的籬笆小院里。
無人打攪。
他挑選音律入心,每日彈琴、聞聲,偶爾會到城外,坐在雪山上,靜靜聆聽春天到來的聲音——那是積雪融化的聲音。
如今,關外的積雪漸消,露出大片埋沒在白雪下的黑色土壤。
黑色的土壤中又逐漸換發出翠綠的嫩芽生機。
李昊在音律入心的過程中,先前麾下武者依靠人脈邀請到的一些藝術大師,也來訪到蒼崖城。
李昊將他們邀請到院中,與他們彈琴說畫,下棋品酒,儼然是一副世家紈绔享樂的做派。
但邊關內的武者都知曉,這少年的天資有多絕,除了對其好奇外,沒有別的想法。
李紅妝見李昊不修行,反倒整日有閑情逸致,陶冶情操,也是詫異,但她沒有多管,她注重結果,甭管李昊修煉的過程如何,其結果已經讓人難以望其項背了。
憑此就足以。
這些藝術大師本以為李昊只是一時興起,主要是抱著人情結交的想法而來。
結果仔細探討下來,一些藝術大師險些遭不住,李昊詢問的一些內行問題,讓他們有些都難以回答上來,暗暗驚異的同時,也對少年肅然起敬。
他們對武者雖然敬畏,但只是敬畏那份力量,而對自己多年鉆研的東西,卻有人能與其探討,這份敬意,是欽佩,是欣賞,也是贊嘆和喜悅。
通過這些藝術大師,李昊尋找名作圖鑒。
結果還真有意外收獲。
一位畫家大師,愿意給出一份自己珍藏多年的名畫。
而一位有小棋圣之稱的棋道大家,贈送了李昊兩份棋譜。
只可惜,其中一份棋譜不算名譜,無法收錄。
此外,他們還提到一些其他的名畫線索,以及收藏于何人之手。
李昊都一一記下,準備等回頭找人去探訪一下,看對方是否愿意轉讓。
時光悄然飛逝,轉眼間,積雪消融。
來年開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