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天命皆燼!
“這是…伏邪的記憶?”
安靖注視著這些浮光掠影般的記憶碎片,他看見了許多,但除卻最初外卻并沒有看見任何一個可以連貫成記憶。
劍。戰斗。殺戮。破壞。屠滅。自天而降。橫掃。退避。掙扎。破圍。斬首。反擊。疲憊。重振。再戰。
無數記憶碎片一閃而逝。
而在最后的最后,安靖終于看見了最后一幕連貫的場景。
那是一個虛幻朦朧,比太虛更加奇異的所在,難以用言語界定它的上下左右,甚至無法判斷它的內外與否,凡俗的眼無法看見仙神的本質,而哪怕是仙神也無法盡數窺探大道的本真。
這里就是無名者的居所,懷虛存有之地,乃是蒼天之上,厚土之下。
而在它的中心,則是一片無可名狀,如虹似幻,燭照萬物的虛朧火光,它乃是天地之初始,萬有之造化,是開辟亦是終結,是無亦是有,是虛亦是形。
那便是萬物的樞紐,天道的實體,被強曰為‘道’之物。
天地心 數不勝數的大天魔構成了足以遮蔽天地心光輝的軍勢,祂們的軍陣宛如幽暗的潮水,其中有無數宛如星海般怪異的光點閃爍,諸多大天魔的眼眸中流溢出的光芒都帶有腐蝕之意,令法理都為之扭曲。
但,它們卻并不是進攻的一方。
大天魔們正在守護,正在護衛。
護衛那名為天地心之物。
而在它們的面前,它們嚴陣以待去防備,去對抗的,僅僅只有一人一劍。
一柄不再銀青純粹,一柄已然漆黑,破滅如劫的長劍。
一個孤獨的身影向前,只能聽見一個與最初的持劍者完全不同,平靜到近乎于寂然的聲音輕輕響起。
“伏邪。”
祂如是道:“出鞘。”
鏗鏘——
劍出鞘了。
一切都化作為無。
安靖就在劍鳴中蘇醒,從幻境中走出。
他沉默了一會,然后看向自己手中的劍。
伏邪也沉默著,漆黑的劍刃與銀青色的劍刃重疊,最后化作了一種奇怪的模樣——無盡的漆黑中閃爍著點點銀青色的光,宛如太虛中的世界,宇宙中的星辰。
“我…”
祂困惑地自語:“是我?”
“是我,將天地心擊碎——而阻攔,守護天地心的,是天魔?”
“對。”見伏邪的反應還算平靜,安靖用左手摸了摸下巴,然后說了個近乎于冷笑話的感慨:“現在看來你砍的還挺均衡,十天宗十大洲每片地都有一塊。”
伏邪無語了一陣,然后才幽幽道:“你不害怕嗎?我還以為你會憂慮我的本質,提防且對抗我。”
“真古怪。”安靖奇道:“我有什么可怕的?你都在我神海里了,咱們之間真心想什么大家都知道,有必要勾心斗角嗎?”
如此說著,持劍的少年人理所當然地環視周邊逐漸消散的魔氣,然后抬起手中劍,與劍刃倒影中的自己,與伏邪對視。
他平靜道:“伏邪,實話與你說,這些‘過去’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你若是善的,要抵抗天魔,尋求真相,我全力助你,不用多談。”
“你若是惡的,你也瞞不過我,我會全力反抗,阻擋你。”
“而若是我想要阻擋你,你便勝不過我。”
“哈哈。”
聽見這樣近乎于狂妄卻發自真心的話,伏邪反而笑了起來,不再像是之前那般遲疑困惑,祂感慨無比:“你倒的確是個超乎我想象的奇人,或許只有這樣的你,才能真正的握住我吧。”
“你說得對,這些記憶…或許都是我。但至少現在,我是必斬天魔,降魔伏邪的‘伏邪’!”
“你能想通就好。”
安靖揮了揮劍,輕聲一笑:“而且我也不是安慰你——伏邪你仔細想想,每個大洲都有一塊天地心,且差距不大,這證明你砍的很均衡,是大家都同意的事啊,若是單純的想要毀滅天地心,哪里需要砍得這么平衡。”
“更何況,懷虛天道這么異常,指不定天魔已經把懷虛天道做了什么手腳,你是過去解決問題的呢?別想太多啦,咱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容不得總是回憶過去。”
安靖說的理所當然,他向來如此,所思所想都超脫固有的枷鎖。
這才是真正的劍修。
“那便先做我們現在應當做的,安靖,我已尋回相關的記憶。”
伏邪沒有回應安靖的言語,祂并不能確定自己的過去究竟做了什么,自己又究竟是哪位伏邪。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取回了記憶的劍靈要做自己現在想要做的。
“讓我出鞘。”
而安靖緊握住劍柄。
“如你我所愿。”
漆黑的魔劍碎片緩緩崩碎,燃燒,滔天魔氣溢出,但卻不沾染安靖與伏邪分毫,而在這幾無窮盡的魔氣中,隱約卻可看見,這漆黑晦暗的魔劍碎片深處仍有一點星火,它閃耀無比,將要燃盡,而它寄宿的靈魄即將徹底損壞。
但那仍然是一點不磨不壞,永恒不移的不滅仙光。
而就在這一點仙光亮起的瞬間。
封印大陣隆隆轟鳴,仙宮中的兜率仙火驟然一亮,而后開始熾烈燃燒,將整個封印大陣都在瞬息間煉化。
所有的陰寒邪祟,所有的天魔魔氣,一切兵器上的銹蝕與污濁,全部都在瞬間被一掃而盡。
苦寂之難,沉淪之禍,固然折損心智,但若是信念不滅,便是最好的磨刀石。
這封印大陣燃盡一切,繼而化作了…
一把劍鞘。
無匹的劍光,在劍鞘深處的烈焰亮起。
它將出鞘。
外界,斷刃山周邊。大天魔正在追殺掃滅剩下來的神藏真人。
大辰的兩位真人已被轟下,一位還在掙扎著復起戰斗,而另一位半個身子都被打飛,只剩下半截待在原地,體內陣界也是如此,被恐怖的刃尾斬碎,化作淵落,潑灑向大地。
而在天際盡頭,洪浮宗的真人和他的玄龍座駕正駕馭著璀璨神輝,拖拽著波濤一般的瑩瑩流光,意圖以遁法脫離。
“老渤,我是死定了,你快逃!”
洪浮宗真人此刻如同喪家之犬,他知曉自己的逃跑乃是徒勞,遁法是玄龍的天賦神通,故而他眼露狠厲之色,服下一顆血紅色的丹藥,將自己的全部靈煞都灌注進自己的伙伴體內:“快走!”
玄龍落淚,它也知曉此刻不是猶豫之時,故而長吟一聲,身形赫然消失不見,遁入漫天冰霜中。
轉瞬后,一根巨大的觸須遮天蔽日,從漫天魔云中探出,這蒼白的觸須在太虛中扯下半截龍尾,但還是沒有將對方留下。
既然如此,這一觸順勢壓向洪浮宗真人,當場就將其鎮壓,封鎖進體內。
由冰霜龍脊,苦寂之力所化的大冰魔正在慢慢消化這位神藏真人體內世界的所有靈煞,它還很‘虛弱’,遠遠沒到可以隨意承接尊主力量的地步。
它原本還在細細品味洪浮宗真人的味道。突然,它猛地警醒,后退。
可來不及了。
因為在這一瞬間,斷刃山裂了開來。
一抹劍光,在視野中只是狹長一道,悄然無聲,卻又宛如平地驚雷,天地和大氣還來不及作出反應,這一抹劍光便已經斬出,并且命中。
此刻,不僅僅是所有幸運幸存的真人,所有大天魔的眼眸中也都映出了這一抹劍光,他們來不及思考,祂們來不及恐懼,在絕對的寂靜中,唯有大冰魔意圖反抗,它深深地呼吸,汲取了周邊天地的所有力量,胸腔中的紅蓮內臟愈發明亮,而周圍的氣溫急速降低,最后在其體表化作了一層朦朧卻無比堅固的凍氣鎧甲,那是足以冰封天地萬物的力量。
但是,這理應絕對不動,也絕對不破的鎧甲,卻因劍光即將抵達,而蕩漾起了肉眼可見的戰栗波紋。
波紋從最初的中心點開始呈現同心圓擴散,在其抵達之前,擴散的余波就已經讓冰魔周身的冰甲崩裂粉碎,而在抵達之后,一切的異象都消失了。
冰魔的身軀從中被一分為二,而后,澎湃到近乎熾烈的墨青色魔氣從它的尸體中升騰而起,直沖天際。
而在裂開的斷刃峰中央,那分開了山脈的幽谷中央,安靖正作出揮劍的姿勢。他的姿態,跨步,每一次抬起手臂的姿勢,乃至于揮劍的軌跡都毫無瑕疵,每一個都堪比典范中的典范,是令人賞心悅目的完美。
然后,他轉身,朝著大天魔聚群扎堆的方向,毫無遲疑地再揮出一劍!
登時,一道銀青色的璀璨劍光從地面上抬升而起,而一面銀青色的光墻在瞬間豎立于天地之間,直插云霄,直沒九泉。
在之前第一劍驚天動地的爆鳴聲中,第二劍取得了更多的戰果,三位大天魔分身瞬息間就徹底消失不見,就連它們遠在瀚南亦或是極北冰原的本體都發出了可怖的狂嚎,一時間大大失去戰斗力。
而在這過程中,整個斷刃鋒開始緩緩地分崩離析,無數巖石開始崩潰跌落,掀起大片大片的塵土,直沖云層之中,然后降下如雨般的塵埃與土石碎屑殘骸。
伏邪?!你尋回了自己!
此時此刻,苦寂的意志也愈發清醒,祂的意志鎖定在安靖身上,鎖定在伏邪劍上:你遺忘,卻又記起…你不該遺忘,也不該記起…
“閉嘴,蠢貨,這和伏邪沒有關系。”
而手持伏邪,安靖站在山岳的殘骸上,環視著淵洞周邊的諸多大天魔。
他冷然嗤笑,嘲笑那些失敗的魔影:“記住了,苦寂,還有你們這些剩下來的天魔!”
“斬汝等者,乃是我九黎兵主,神命安靖!”